墨家,是夙夜的外祖?!

當夙夜的話好似一把尖刀刺進了楚馥的耳中時,激得她的身子不由的一顫。

夙夜……是老皇帝的私生子!

夙夜的娘親是華妃的姐姐!

那麽……

楚馥似乎是在這一刻驀然的意識到了什麽,有些詫異,有些複雜的望著夙夜,半響才出聲。

“華妃……其實是你姑姑,那你和北辰毅是表親,和墨千雙……也是表親?!”

“是,你不早該知道的麽?”

夙夜似是而非的笑著,並望著楚馥那有些說不出表情,微微的頜首。

“我……我忘記了。”

楚馥似乎也對自己的‘不長進’而感到有些無奈,微微的低下了頭,低低的歎息。

“嗯,現在記得,便就是了。墨家絕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夙夜滿是縱容的輕笑,對於這樣極其偶爾時候有些迷糊的楚馥,他還是蠻喜歡的。

“我……你……”

楚馥聽著夙夜的話,許久許久,尤其是在心中閃過了那一些不太好開口的話之後,望著夙夜卻開始有些吞吞吐吐。

“想說什麽,說就是了。”

夙夜始終目色淡淡,對於楚馥的欲言又止,也不過是會心一笑。

“夙夜,你可曾想過,墨家的長子,當年是注定會短命的。”

楚馥一直定定的望著夙夜,半響,才是認真卻又極為輕聲的說出了那一句話。

“也許是,也許不是。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如今華妃受到的恩寵,也該足夠了。”

夙夜對於楚馥的話,似乎始終沒有一丁半點的意外。

“可我不明白,既然華妃的身後,是墨家,那為何墨千雙還會嫁給太子,而且……墨家不還有你麽?”

楚馥麵對著夙夜的寵辱不驚,動了動眉,繼續了這也許原本不該的話題。

夙夜看著楚馥對墨家這個話題的執念,最終才是緩緩的品了一口茶,將其中最中心的那一點,道了出來。

“這不是你不明白,而是華妃不明白。墨家,根本不會單純的支持任何一位皇子,墨家要的是不管當權者是誰,他都可以長盛不衰。”

夙夜的話,落定。

楚馥卻再沒了聲音,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也許,夙夜的話,是對的!

這老國公要的,是墨家的長盛不衰。

所以,在最初的時候,榮國公願意娶了恭和公主,放棄了原本也許會有些不同的仕途,隻做了個有著虛名的駙馬。

而在國破山河在時,當老皇帝建立了北辰,榮國公又毫不遲疑的投誠。

甚至是榮國公在知道自己的一個女兒已經和老皇帝有了糾葛以後,卻還是願意送上另一個女兒!

楚馥想著這些,一點一滴。

驀然,她從骨子裏感到了一種悲哀,身為女子的悲哀,身為子女的悲哀,身不由己的悲哀。

“墨家,從來都是四家族之中,最錯跟複雜的,很多事情,也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一個人的意願可以決定,而是相互作用,相互妥協的結果。所以……你想要墨家中立,還是需要用

些心思的。”

夙夜看著楚馥一直沉默的思考著的模樣,最終還是緩緩的開了口。

畢竟時間已經不多,他不願楚馥再分出一些精力,在一些複雜卻並不必要的事情上。

“嗯,那你覺得……這事情,要如何說服墨家比較好?”

楚馥聽著夙夜的話,漸漸的收斂了心思,但卻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問出問題的答案,而不是自己去思考。

當然,楚馥這樣算是有些異常的反應,落進了夙夜的眼裏,也是不由的多了一分複雜。

“以往,不是該馥兒來思考,我從旁提點麽?”

夙夜淺淡了笑,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直直的望向了楚馥,有些許的審視。

“是,可如此諱莫如深的墨家,我……不願去多想,又或者說,我無法理解那種為了家族興旺,就可以如此費盡心思的一切。”

楚馥有些回避了夙夜的雙眼,那一字字幽幽的出口,卻是再一次的表露了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楚馥都不曾例外的遇到了這所謂家族興衰的問題,以前是楚家,如今又聽著墨家這一係列的事情,她真的越來越不能明白。

難道說,為了一個也許根本不存在的榮耀感,就一定要放棄所有的一切麽?

就像……榮國公那樣!

隻是,在這一刻,楚馥的疑問,聽進了夙夜的耳中,卻變成了一種從來沒有的置疑,對所謂家族興衰的置疑。

“隻有一個家族興旺了,這家族裏的每個人,才可以更好的活著。所以,有一些算計和犧牲,是必然的。”

夙夜淡淡的出聲,可那話聽起來卻是有些遙遠。

“佛家說,各人自有各人的業報,各人自有各人的機緣。而且,什麽才叫更好的活著?錦衣玉食?還是名揚天下?其實,隻要開心、幸福,不就已經活的很好了?”

楚馥微微的蹙眉,整個人也好似陷入了一種魔障一般,不曾顧及自己的想法會給夙夜帶來怎樣的衝擊,隻說出了也許是上輩子就一直想要說的話。

“你說的不錯,那可隻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家族。一個家族,嫡係旁係,枝繁葉茂,子子孫孫,也許數十條人命,也許數百條,你既是嫡子嫡孫,就該為家族做一些事。”

夙夜對於楚馥的話,始終是淡淡的,但在不知不覺之中,他似乎也認真了一般。

“如果每個人,都隻顧好自己,那麽,不就好了麽?就算你為家族做的再多,又如何!又有多少人會真心的感激你?!所以,人既然不該寄希望於其他人身上,也不該讓其他人的什麽亂七八糟希望加諸在自己身上!”

楚馥不由的氣惱,麵對著夙夜的那些說辭,那是曾經在前世,就已經麵對過的。

隻不過,在前世,楚馥不曾爭辯,隻是默默的做著自己。

而到了如今,到了今天,在知道了墨家榮國公的這些事情,在聽到了夙夜的話之後,楚馥再忍不住的將自己心中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

夙夜一下被楚馥的話所激到,幾乎是一時鬱結。

可麵對著楚馥那據理力爭的模樣,再想著楚

馥的那些話,夙夜竟是有些久久的回不了神。

也許……楚馥說的對。

也許……從來都是他用了太多的東西,在束縛了自己。

也許……

“算了,就算說再多,我能管得住自己,卻還是管不了其他人。”

楚馥望著夙夜那有些難看的臉色,許久許久,終是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好似自我勸慰一般的輕聲。

繼而,楚馥又看了看那宣紙上的‘墨’字,許久,終是又續下了後話。

“榮國公機關算計的,分別在墨千雙、華妃,還有你的身上押了一些賭注,這也算是分散危機的投資了。那就各個下手突破好了。”

夙夜似乎從剛剛的那一瞬開始,就已經開始沉默,沉默的望著楚馥,望著楚馥那認真的模樣,想著楚馥的話,許久,才回神了一般的歎息。

“華妃那邊,你隻需朝著北辰毅這個方向去努力,就可以了,隻要北辰毅沒有問題,那麽他會幫你說動華妃的。”

“嗯,不過墨千雙,就要麻煩一些。看來想要她幫忙,隻有我去東宮親自見見她了。”

楚馥聽著夙夜提到北辰毅,心中還是不由自主的劃過了一些怪異,緊接著,她就將話題引到了墨千雙的身上去。

“墨千雙的性格也許未必如表麵那樣,你需是小心謹慎一些,掌握好火候和分寸。”

夙夜微微的頜首,對於楚馥想要親自見見墨千雙的事情,也表示讚同。

“我知道,墨千雙和楚瑜,和墨家,甚至是太子,這中間也算是千絲萬縷的相互關聯和製約,我會小心的。”

楚馥深深的吸了口氣,想起之前在無恨山上見到的墨千雙的模樣,心中竟是多出了一些感慨。

也許,楚馥怎麽都想不到,蕙質蘭心如墨千雙,卻是在墨家這麽一個複雜的家族中長大,而墨千雙那過於簡單過於表麵化的心思,似乎也就有待考究了。

“我相信你,這剩下的,也就是殷王和夙家了。殷王未必是喜歡你的,但,有北辰晟在,就算不會幫你,但也不會害你,不然會連累到北辰晟的,這一點兒殷王應該是極清楚的。”

夙夜長長的歎息著,指尖又點了點殷這個字,有些無奈。

“我知道,殷王從來都是中立的,而這次,又有北辰晟在,我才不擔心。而夙家,有你,我更是不用操心了。”

楚馥聽著夙夜的話,唇角噙著笑,繼而學著夙夜的樣子,也點了點那個夙字。

“不,我會幫你,但……隻是我,而不是夙家。”

“什麽叫做隻是你,而不是夙家?”

楚馥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夙夜的話,定定的望著夙夜,心中漸漸的升起了一些說不出的莫名情緒。

“也許……再過不了多久,夙家會有了新的主事之人,但至少在新主事完全接手之間,會由我祖父親自主理。”

夙夜望著楚馥的樣子,話一字字的說出,卻是帶著無比的認真。

“啊?你……你要脫離夙家?!”

可,夙夜的話,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砸向了楚馥,惹的楚馥的臉色一瞬蒼白,有些難看,有些吃驚的瞪大了雙眼,直直的盯著夙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