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不知道呢……最開始的時候，那些蝙蝠，真是嚇壞了未央呢！”
在緋櫻晴雪裏，未央一邊伺候著楚馥淨麵，一邊喋喋不休的說著各種各樣的話。
“哦？那你後來，怎麽就不怕了？”
楚馥淺淺的笑著，接過了未央遞上的帕子，優雅的擦拭了臉頰的同時，應著未央的話，眉目之間，卻是不由的睨向了正在鋪軟榻的執念。
“有執念在，未央就不怕了呀。小姐，你可不知道，執念可厲害了。她就那麽左搗鼓右搗鼓，最後弄了些藥粉什麽的，在咱們院子撒了撒，那些蝙蝠就不再沒來過呢！”
未央邀功一般的笑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楚馥看著執念的目光，還在不遺餘力的‘推銷’執念。
“是……麽？執念竟是如此的厲害？”
楚馥的笑始終是輕輕的，好似根本不及眼底。
“主子可別聽未央的話，執念不過是知道一些醫理，所以用了些驅蟲的藥。”
執念原本一直是裝聾作啞一般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但在聽到楚馥那有些說不出情緒的調調以後，終是換過了身子，走到了楚馥的麵前，直直的望著楚馥。
“嗯，你有多少本事，我大抵……還是清楚的。隻不過……你這麽做，就不怕打草驚蛇麽？”
楚馥對上了執念的雙眸，靜靜的，那笑裏，話更是帶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意味。
“主子不在，執念就該守好緋櫻晴雪上下，等著主子回來。不過……執念也隻是用了一些尋常的草藥，還是和未央一起趁著大夥睡著去做的，應該不會引人注意。”
執念好一番說辭，完全將楚馥的擔心與疑慮擋的死死的。
可就是這樣的滴水不漏，卻是讓楚馥的心中越發的不是滋味。
“嗯，執念做事，我自是放心的。隻不過……我也真是越來越好奇，執念一家當初究竟是犯下了怎樣的罪過。既然我即將成為了北辰巫女，為你一家平反……應是不難。”
話，是關切的話，隻是那調調卻怎麽聽起來都有些不同。
隻不過，偏偏就是楚馥此時話裏的那一些不同，未央卻並未聽出來，直接激動的一丟手中的帕子，抓了執念的手臂。
“對哦，小姐現在是北辰巫女了，很厲害的，你家要是有什麽冤屈，就讓小姐幫幫你嘍。”
“這……不必了吧，當年之事，也確實是家父的錯。”
執念微微的一愣，第一時間先是看了未央抓著自己的手，在不自覺的抽掉了自己的手臂的同時，才算是輕輕的笑著，對上了楚馥的雙眼。
而楚馥卻一下變得沉默了，就這麽望著執念，望著執念剛剛那不經意似的小動作，目光卻是漸漸的多了幾分的深沉。
“罷了，你若無意，我樂得省事。”
楚馥半響，才是出聲，淡淡的話，伴著那一句淡淡的結語。
“謝謝主子，若是有需要，執念定是會勞煩主子的。”
執念朝著楚馥規規矩矩的施了個大禮，但話卻也變得沒那麽多的情緒。
而未央有些不懂，隻大抵知道楚馥與執念之間，似是有些不同。
但這些，並不是未央所關心的，所以，她無所謂的笑了笑，轉身端了剛剛洗漱過的水盆，離去。
執念見著楚馥再沒多說什麽，也是安靜的上前，扶了楚馥走到軟榻邊，伺候她入睡。
可楚馥卻一直靜靜的望著執念，望著執念那毫無表情的容顏，許久許久，才是又緩出了那一句。
“執念，在我這裏……你過的可還算開心？”
“嗯？”執念的動作微微的一頓，再望向楚馥時，微微的扯了唇角。
“有主子收留，執念過的已經很好。”
“那就好。隻不過……若有一日，執念累了，或是覺得在我身邊，不開心了，大可以離去，不必委曲自己。”
楚馥淡淡的笑著，緩緩的躺在了軟榻上之後，卻在閉上雙眸的同時，輕輕的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而執念卻是微微的一蹙眉，許久許久的沉默。
這……是怎麽了？
執念說不出為什麽，她總覺的楚馥這次回來，好似漸漸的有些不同了。
“沒有的事，執念心甘情願的跟著主子。過幾天主子及笈，搬去了司神府，執念也是要跟著去的。”
可這一次，楚馥卻是真的再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的勾了唇角，將自己的情緒徹底的放空，漸漸的想要睡去。
“小姐！小姐……”
隻是，就在楚馥剛剛的有些睡意，剛剛的要睡著的時候，未央驚慌失措的跑了進來，更是滿臉的淚水。
“噓……主子剛剛睡著，你別吵。”
執念在一側剛剛的點了寧神的熏香，一轉頭，就看著未央這淚眼婆娑的模樣，微微的蹙眉。
“執念……小樂，小樂……他不行了。”
未央捂住了自己的口唇，低低的嗚咽著，淚水撲簌簌的落下。
“哎，早晚的事情，一旦被那蝙蝠咬傷了，真是……回天無力。”
執念望著未央的淚水，無奈的取了帕子，遞給未央。
“執念，我好怕啊……這些壞蝙蝠究竟什麽時候才可以消停啊！”
可未央究竟是個小孩子，抽泣著，望著執念遞上的帕子，根本就沒接，而是直接的撲到了執念的身上，抱著執念嗚嗚的哭了起來。
此時的楚馥，聽著未央與執念的對話，微微的睜開了雙眼，望著未央孩子氣的抱著執念大哭，而執念百般無奈、有些嫌棄又有些疼惜的望著未央的模樣，才是不由的歎氣。
“未央，你從小庫房裏，取些銀兩，給老管家送去吧。”
楚馥說罷，便是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被那些蝙蝠咬傷，基本就是難逃狂犬病的魔爪了。
而狂犬病，就算是在現代，也是百分之一百的死亡率，又何況是古代呢？
“小姐！小樂需要的不是銀兩，老爺、太夫人也都賞了不少的銀兩了。小姐，你去看看小樂，好不好？”
未央一聽楚馥出聲，直接的又撲到了楚馥的榻前，緊緊的攥著楚馥的袖子，哀求。
“我去？你覺得……這樣好麽？”
楚馥微微的蹙眉，對於生死，她本是看的很淡的。
雖然，小樂即將死去的事情，讓她也有些不那麽舒服，但怎麽也還不至於是要親自去看看的吧。
“未央，你別胡鬧，小樂是什麽身份，主子是什麽身份，萬一沾染了什麽回來，可怎麽好？”
執念一聽未央的大膽提議，
也在一旁急急的嗬斥。
“可……可小姐是巫女啊，無所不能的巫女啊，如果小姐可以去看看小樂的，小樂臨走也是會安樂一些的。老管家也會一輩子感謝小姐的啊。”
未央忍不住的淚水，雙眼紅紅的望著楚馥，祈求。
而楚馥聽著未央的話，心裏大抵明白，其實自己的出現，未必真就能有什麽好結果。
隻不過是因為楚馥巫女的身份，若是能在小樂臨死之前，見小樂一麵，就給了眾人，高僧超度亡魂之類的心裏作用。
楚馥雖然覺得，這樣的心裏作用，根本就很瞎。但她最終也還是緩緩的起了身，點頭應下。
“那……就去看看吧。”
“謝謝小姐，未央就知道，小姐最好了！”未央破涕為笑的擦了眼淚。
“可……這太冒險了。主子！”
執念依舊是有些不放心的想要阻攔。
“放心，我隻是過去看看，再說，那些蝙蝠不已經沒有了麽？”
楚馥對上了執念的關心，這一刻，心底竟是有些複雜。但很快的，她還是朝著執念一笑，隨手的披了未央遞給自己的衣裳，朝外走了出去。
……
“小樂，你看看爺爺啊，小樂！你跟爺爺再說句話，好不好？”
楚馥帶著執念和未央，還不曾走到柴房，就聽著老管家那悲愴的聲音。
“啊！啊！啊……”
緊接著，又是小樂不知名的急劇痛苦的叫喊聲。
楚馥聞聲，微微的蹙眉，但還是推開了柴房的房門。
但見，小樂一身襤褸的被綁在柱子上，那滿身的血色，斑駁著幾乎看不見白的衣衫，而那一張原本應該是白淨的小臉，現在也隻是更加的慘白。
“二……二小姐……”
老管家身形佝僂的望了一眼楚馥，淚眼婆娑之間，是滿滿的痛。
“行了，什麽都別說，我……也是來送小樂最後一程的。”
楚馥原本以為，自己足夠堅強，隻是，在看到了這樣的情景以後，喉間竟是有些幹幹的澀啞。
“老奴，待小樂，謝謝二小姐……”
老管家朝著楚馥是深深的一拜，接著上前，去替小樂理了理亂了的發絲。
“小樂啊，二小姐來看你了……”
“啊！啊！啊……”
小樂依舊是痛苦的叫喊著，雙目空洞的，望著老管家，又或者是望著那不具名的地方。
而楚馥再看不下去這樣的情景，微微的上前，反手提氣，啪啪的，在小樂的幾處大穴上拍了些內力。
其實，楚馥並不知道，她這樣做，是不是還有用，隻是。若讓她什麽都不做的眼睜睜的看著，她……做不到。
“二……二小姐，爺爺……”
不多時，小樂好似驀然的正常了一般，無力的輕聲，卻是難得的有了一些理智。
老管家看著自己唯一的孫子漸漸的有一瞬清醒，急急的撲了上去。
而楚馥則再沒有說什麽，隻是朝著小樂微微的一笑，再抬手無聲的拍了拍老管家的肩膀，便是轉身，無聲無息的走出了柴房，由著耳邊傳來那祖孫倆極輕極輕的關切話語。
“小樂，你還痛麽？”
“不痛，爺爺……小樂不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