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寧見李老太稍稍收斂脾氣,下了馬。李老太站定後,用拐杖狠狠打了醒鳳一下,道:“恩人,他們都和我說了……糊塗啊……是我管教無方,讓我這孫女用這種手段騙了恩人,我替她向恩人道歉。”

說罷!李老太跪倒在地,任憑醒鳳如何去攙都不肯起來。席寧冷著臉向旁邊移動了幾步,並不受李老太的跪拜。

“您年長,我受不起您的大拜。別的話我不想再說,現在我要離開,不想血濺當場就讓他們開門。”

醒鳳雖不滿席寧對待自己祖母的態度,但她明白是她理虧在先也不好發作。

“席姑娘,此番是我對不住你,從今往後你的事就是我老峰山的事,隻要你開口,我醒鳳赴湯蹈火報你恩情。”

席寧看著她沒說話,轉身上了馬。

醒鳳向前一步,高喊,“給席姑娘開門。”

一聲令下老峰山山寨大門開啟,席寧勒緊馬韁回頭淡淡的瞥了眼眾人,驅馬絕塵而去。

席寧下了山卻未向江化縣方向而去,韓馳跟上她忙問。

“你這是要去哪兒?江化縣不是這條路。”

“我們不去江化縣。”

“去哪兒?”

“梟山驛站。”

梟山驛站乃江湖驛站,驛站主被稱梟山主,掌管大梁境內所有委托信件及小型物品存放。梟山驛站接信送信不論身份,不管內容,以江湖中人信件為優先,不過也要看此人與梟山主的交情。

梟山驛站中有一條傳遞線是專門為青紗婆婆提供的,江湖人中無人知曉,青紗婆婆也甚少用梟山驛站的那條線傳遞訊息。

席寧下山前青紗婆婆已經交代,如果有緊急情況可走梟山驛站傳遞消息。席寧雖不知青紗婆婆與梟山驛站有什麽關係,但既然青紗婆婆有這話,照做就是了。

二人來到梟山驛站,席寧進入三檔櫃台前亮出青紗婆婆在驛站專用的令牌,三檔櫃台的小夥計連忙帶著席寧去了後院。

韓馳一路跟著頗為好奇青紗婆婆為什麽在梟山驛站有這麽大的權力,要知道青紗婆婆在江湖中那可是人見人罵的角色,沒想到青紗婆婆在梟山主這裏竟還是上賓。

梟山驛站優先接納江湖人信件不假,卻也是要分等級的。寄信櫃台分三檔,第一檔專管在江湖上無門無派的漂泊人士,第二檔接的是江湖中名門大派。

而第三檔櫃台輕易不接待任何人,就是千葉山莊莊主蘇翰卿來了也沒這個能耐讓第三檔櫃台接待。江湖中除了梟山驛站梟山主放出話的少林空語大師外,還沒有誰能當的起梟山驛站第三檔櫃台接待。青紗婆婆這樣的人竟然能與少林空語大師一個待遇,可見青紗婆婆在梟山主心中的分量。

梟山驛站內外戒備森嚴,出入的夥計穿著普通,但各個都是練家子。這群夥計隻需一眼,就能看出來人的功底如何會何種招式,由此斷定對方師從何門何派。如若不能保證信件安全,梟山驛站也就沒辦法讓江湖人信服了。

席寧、韓馳跟著小夥計穿過一道道機關鐵門,上了樓梯又下了樓梯,不熟悉地形的完全不知身處何方,畢竟不管是第幾道門內,房間內部的所有的陳設,哪怕是建造所用的材質都是一樣的。

終於見到光亮,二人已身處大山之中。梟山驛站的夥計走過鴿子籠,來到鷹架前,一隻孤傲的海東青昂著脖子,那雙明亮機敏的眼睛緊緊盯著席寧、韓馳。

小夥計點點頭,轉身對席寧道:“姑娘,你要給青紗婆婆傳什麽消息可以交給我,或者是現在用紙筆寫下來,我會讓鷹哥傳遞到初霧嶺。”

韓馳張了張嘴笑了笑,“這隻海東青名喚鷹哥?能用梟山驛站訓出的海東青傳遞消息……席寧,你師父青紗婆婆的排麵還是挺大的麽。”

席寧沒去理韓馳,隻在想傳遞消息的時事。她事先沒有準備,隻能現寫。

席寧要把最近發生的所有事簡單告訴青紗婆婆,說到底席寧現在也是沒了主心骨,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做,而最好的商討對象就是青紗婆婆。

席寧寫好後,將信件交給小夥計。

小夥計把信綁在海東青鷹哥腳上,打開禁錮海東青的腳鐐後,那海東青撲扇幾下翅膀騰空而起飛向遠方。

“姑娘,您是打算留宿驛站等待,還是有別的事情要做?”

席寧想了想道:“我還要去江化縣一趟。”

小夥計點頭,“好,那請姑娘留在江化縣,等有了消息會有專人去江化縣送給姑娘。”

席寧抱拳,“有勞了。”

韓馳跟著席寧出了梟山驛站趕回江化縣,他沒有問席寧要做什麽,反正逃不出與懷藥之事有關係。

江化縣縣衙班房,康捕快抖著腿嘴裏嗑著瓜子,身旁幾個衙卒有的伺候康捕快喝茶,有的伺候給他捶腿,皆溜須著他。

班房大門被一腳踹開,康捕快嚇了一哆嗦看向門口。隻見是十幾天前被他支去老峰山的一男一女,這倆人竟然被老峰山放回來了?山賊醒鳳還能放了他們也是稀罕事。

席寧邁步進屋,康捕快打麽打麽手喝了口茶潤喉,“你們兩個人真是好大的膽子!縣衙的班房就敢這樣闖進來,外麵的人都是幹什麽吃的!”

韓馳冷笑,“吳得友一案不是老峰山山賊所為,數十條人命不能就這麽冤枉了,重新查吧。”

康捕快看向左右大笑起來,“此案已經結了,你們兩個回來就說案子不是山賊做的,你說不是就不是了?你有什麽證據說不是?還是說上了山賊的老巢就跟他們一夥的了?再胡鬧下去,我就拿你們當山賊一起抓了!”

席寧微微垂眸,在抬眼時已換上了一副笑臉,“我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康捕快說一說,請其他幾位退出去。”

衙卒哪裏會聽席寧的話,康捕快倒也不怕來的這兩位,不管怎麽說這裏是縣衙,他們不敢胡來。在一個涉及到案子的事,康捕快也不想讓幾個衙卒聽到太多。

“你們先出去吧,一會兒再進來。”

衙卒見康捕快發話隻好出去。

韓馳關上大門,席寧坐到康捕快對麵,道:“康捕快,你我心知肚明這事情有蹊蹺。我也能理解你膽小怕事、怕麻煩又怕死的心情。”

康捕快想要發火,席寧沒給他打斷的機會繼續道:“我不管你那些事情,你現在必須重翻此案召集線索,查一查是什麽人殺了吳得友。隻有查清楚這條線,才能給無辜喪命的人一個公道”

康捕快譏笑道:“你讓我查我就查?先不說案子已經定了,就說我隻是個捕快,上頭還有縣官老爺,就算是我真想也沒辦法了。再者說已經過去十多天了,就是想查也沒辦法查了,我也是沒辦法。

在你們走後,我也感覺出不對勁了,我也有我自己的難處。當時縣官老爺已經拍板,我就是個捕快能說什麽。”

康捕快看得出席寧與韓馳二人身上有功夫,在這世道上多個仇敵不如多個朋友,雖說這二人跟康捕快成不了朋友,那也比得罪了強。

席寧點頭,在聽康捕快發表自己的苦衷時表現得十分善解人意。

“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現在不好辦。不好辦你也得給我辦,怎麽辦我不管,你去辦就是了。”

康捕快看著席寧的笑容心底有些發寒,嘴上並不示弱,“小丫頭,別給臉不要臉。”

韓馳不緊不慢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展開讀出信上內容。

“康大喬,十六歲喪母,十七歲喪父,現今四十一歲。三十五歲娶妻一直沒有孩子,直到去年妻子才為你生下一子,你將此子視如珍寶。”

康大喬不屑的輕哼一聲,就這點消息還用得著寫紙上?江化縣的誰不知道?

席寧看出康大喬表情中流露出的意思,接過韓馳手中的信,繼續道:“康大喬我醜話說在前頭,若你做了此事並用心去查萬事皆休,否則你搬到哪裏我都能找到你的家人。

你是不是想說這點事情江化縣誰都能打聽到,那你十七歲那年在你老家攔路搶劫的事兒應該沒人知道吧?

其實你應該叫康橋,是怕那事兒敗露才改名的吧?若是有人知道你的事,你的捕快還要不要做?就算沒人信,那這風言風語對你也不好吧?縣官老爺會留一個這樣的人在嗎?我一定會利用這些傳言直到把你趕出江化縣。

你不是說我去了山賊老巢跟他們就是一夥兒的了嗎?我現在告訴你,就是一夥兒的了。”

細密的汗珠從康大喬的額頭滲出,其他的暫且不提單說十七歲那年的事情……他們怎麽會知道的?

席寧頓了頓,“康大喬,若不是念在當時你是為了葬父才走了歪路,我是一定不會包庇你的。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我隻要你重新查吳得友這個案子。”

康大喬的囂張氣焰在席寧說完話後徹底消失,他沉默著望向地麵一言不發。他是真沒想到還會有人跟他提十七年前的事情,也沒想到因自己躲麻煩草草了結的案子,現在被人找上門來。

康大喬在江化這麽多年,此地民風淳樸,除了那老峰山的山賊會有打劫金銀的案子外,從未出過人命……怎麽就讓他攤上了,還是這種根本無從查起毫無線索的案子。

康大喬被架在那裏了,他清楚的明白,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看來這一劫難他是躲不過去了。

席寧當然知道此事不好辦,她也沒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康大喬身上。席寧隻是覺得通過此事應當讓康大喬明白,責任是躲不掉的。

韓馳手拍在康大喬肩頭,“你放心,你隻要上報,我們這邊也會找人繼續追查,哪怕隻是得到一點點線索也是好的,隻要你盡力,我們不會為難你。”

康大喬眉頭緊鎖,終是長歎一聲。

“好吧!此事我去辦,但你們要答應我,絕對不可以動我的妻兒。”

韓馳點頭,“隻要縣衙發了追查此事的公文,我們絕不會去打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