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修朝輕輕挑動麵前燭火,蠟油順燭身滾落,慢慢凝固。他麵沉似水,不帶絲毫感情冷冰冰道:“飛刀用的不錯,戲演的差了點。”
黑衣刺客冷汗直流,開口道:“王爺,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全力去做了,但您的功夫小的哪裏能比。”
翁修朝冷笑,“比不比的也已經這樣了……多少還是留了把柄讓人去猜,留你何用?”
黑衣刺客聽罷雙膝跪地,還沒等祈求的話說出口便已經被黑耀擊暈。
翁修朝負手而立,“把他抬下去,本王不想再看到這張臉了。”
黑耀點頭,將人拖了下去。
黑衣刺客是黑耀從死囚牢裏找來的,說是替王爺做件事,成功了便可還他自由往日過錯一筆勾銷。
黑衣刺客接到的命令是深夜來到天下第一樓,假意刺殺一名女俠客。假意也就是做戲,終歸是不能真殺人。刺客目標認的準,也把刀飛了出去,不料冒出一個男人當刀。下命令給他的是黑耀,他可不認識翁修朝。
天下第一樓高手如雲,此刻怕惹來旁人隻想盡快完成任務也就沒管那麽多,反正人他刺殺了,後麵發生的事情與他無關。
然而翁修朝為什麽要在席寧承認刺客是來殺她的情況下往自己身上引,完全是因為他相信以席寧的智力,未來某一天一定會想出不對勁之處。
翁修朝慧眼如炬,都不用等未來某一天,就從席寧談及此事時的眼神以及去院中找遺留的飛刀的舉動,他就斷定席寧已經起疑。
翁修朝若是一口咬定那人是來殺席寧的,那麽會引出更多問題。那人是誰的人?為什麽殺席寧?他是怎麽進入天下第一樓的,又是怎麽準確找到席寧位置的?
席寧要是光往自己身上想,很多地方想不通,若是給兩種可能性讓席寧去猜,那就很難推測了。
刺客是翁修朝派的,目的是為了讓席寧對他有更多的牽絆感。翁修朝可以放過那個刺客,但他這個人不會給自己留有後患,索性殺了一了百了,畢竟死人的嘴巴才是最嚴的。
至於以後席寧問起怎麽和席寧說就簡單了,是以人沒抓到飛刀太過普通隨處可見為由,還是以此事還在調查為由打發了,就看翁修朝自己心情。不管是否有猜疑,今夜席寧的反應和表情還是很讓翁修朝滿意的。
對於席寧來說,這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她倒不是在想那個刺客,畢竟她知道什麽線索都沒有她不可能想明白。席寧回想與翁修朝相處的種種,還有他今夜說的話和那曖昧不清的眼神讓席寧明白,她不能繼續留在天下第一樓了。
第二日辰時剛過,盛京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輛華麗馬車緩緩從皇宮駛出,行駛在青石板路上。車夫小心翼翼的驅使著馬兒前進,輕紗驕簾將馬車內的情形遮擋的嚴嚴實實,隻有一道倩影映在紗簾之上給人無限遐想。
馬車停在天下第一樓門前,弟子們見狀連忙跑下樓梯前來迎接。紗簾被婢女桃枝輕輕挑開掛好,她率先下了馬車後伸手去扶自己主子。
花陽公主的手輕輕搭在婢女桃枝手腕處,車夫蹲下身花陽踩著車夫的背從馬車上走下來。
花陽一直以自己的姿色為傲,也是虧得她天生一副好骨架穿什麽都撐得起來,以至於讓她更加覺得自己明豔動人。
席寧從天下第一樓大門走出,不管是否要立刻搬離天下第一樓她都要先去六福客棧看看打聲招呼,之後在想法子去跟翁修朝辭行。
席寧剛下了幾個台階,就看見了一張熟悉又令人厭惡的臉。席寧是這樣想,花陽公主何嚐不是。
首先花陽公主怎麽也沒想到能在天下第一樓的門口見到席寧,而且看這樣子席寧是從裏麵往外走……席寧是什麽時候來天下第一樓的?她住在了她修朝哥哥的天下第一樓?
席寧暗歎冤家路窄,想著繞過去不說話也就算了,可那花陽公主怎可能就這樣放她過去。
花陽公主的馬車就擋在石階下,她人也就站在石階上大有要攔住席寧的意思。席寧錯過身欲走,花陽公主氣急敗壞開了口。
“席寧!見了本公主不問好就算了,本公主不怪你鄉野丫頭不懂禮數,你怎麽還裝作沒看見本公主?”
席寧不想和她吵,十分無奈歎了口氣。
“公主好。”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席寧說完又要走。花陽公主再度攔住她。
“席寧,你怎麽會從天下第一樓走出來?”
桃枝上前與花陽公主耳語,片刻後花陽公主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怒斥道:“好啊席寧……你竟然找到修朝哥哥的天下第一樓來了,真不要臉!”
席寧詫異,問:“什麽?你在說什麽?”
花陽公主的聲音在憤怒之下變得尖銳,“你裝什麽傻?我的人都和我說過了。你當初是故意去修朝哥哥房間的,為的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現在又追到天下第一樓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了什麽心思。
席寧,縱然你是席風的女兒又如何?席風就是個邊關將,隻是我大梁的臣子。你作為他的女兒,還未出閣就住到這裏來……真是給你們席家丟臉。”
花陽公主的刁蠻、任性、尖酸刻薄席寧是見識過的,也有心理準備。所以不管花陽公主說了什麽,席寧權當沒聽見,繼續向前走打算繞過去。
“怎麽?說到你痛處了是嗎?本公主知道,你們席家常年在大北那種蠻荒之地,苦的可憐。想要借著女兒接觸權貴攀龍附鳳,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過可惜啊席寧……你們打錯主意了!你馬上離開,不能住在這裏!”
席寧冷笑,“我不想與你多廢話,也不知道你哪裏來的那麽多齷齪思想。我是要走的,但你記住不是因為你的話。”
花陽公主聽到這話怒火稍稍平息,冷嘲熱諷道:“這就對了嘛……麻雀就別想著飛上枝頭變鳳凰,修朝哥哥是不會喜歡你的。
前兩天你兄長席北來了,送了一堆你們大北的廢銅爛鐵,父皇心善留下了。今日在一見你,本公主發現你和你兄長容貌還是有幾分相似的,惹人作嘔也就算了,還渾身透著一股腥膻氣。也不知將來哪家女兒倒黴能嫁給你兄長。”
席寧慢慢停下腳步,轉頭去看花陽公主。花陽公主身子一僵,被席寧的眼神嚇住了。花陽公主一共見過席寧兩次,一次是在萬福樓,另一次就是現在。麵見過兩次,這個眼神花陽公主也見過兩次。一次是在萬福樓她被殺手扼住咽喉挾持,席寧放出暗器一擊將殺手斃命。花陽公主永遠忘不了席寧飛出暗器時的那個眼神,所以當那眼神再度看向自己時她不由得戰栗起來。
席寧發誓她真的很想給這個公主點顏色看看,可她也清楚自己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花陽公主想要口舌之快,那就讓她逞口舌之快,免得日後她又去找別的麻煩。
席寧想的很好脾氣也已經收住,可花陽公主不知道席寧心裏怎麽想。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到了石階底下,嘴裏還反複問席寧要做什麽。
石階下拉著馬車的寶馬乍然間一聲嘶吼,前蹄高抬!花陽公主被嚇得大驚失色!兩匹馬拉著馬車失控的朝人群中跑去!花陽公主被馬車車身一撞重重摔倒在地。
席寧眼瞧著馬車在眼前失控內心並無波瀾,花陽公主倒地讓她覺得對方很是活該。她掩唇輕笑,就差為花陽公主鼓掌了。
花陽公主的婢女桃枝恰巧瞧見了席寧的這一舉動,大喊道:“好啊你!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暗算公主!”
此言一出被人扶起的花陽公主憤恨的看向席寧,恨不得衝上去賞她幾巴掌。
席寧收斂笑容一陣錯愕,她什麽時候暗算花陽公主了?這小婢女怎麽胡言亂語起來了。
花陽公主欲開口大罵,視線一轉看向席寧身後,隨即委屈巴巴哭訴道:“修朝哥哥!你看看呀!這個席寧用暗器打了花陽的馬,花陽都摔倒了。”
花陽公主被婢女桃枝扶著奔向翁修朝,桃枝路過席寧身側時還去推了她一下。
席寧嗤笑一聲轉頭看向石階上的翁修朝。翁修朝的眼神早已不似昨夜,眼底一片冰冷。席寧收起笑意,心底有了一種莫名的奇怪情緒,她說不清原由隻覺有些不好受。
花陽公主撲到翁修朝懷中,楚楚可憐的仰望著翁修朝的麵龐,道:“修朝哥哥,她怎麽會在這裏?花陽剛剛就和她說了幾句話,她就不知道用什麽辦法驚了花陽的馬,害的花陽好苦,到現在腳腕還痛呢!”
翁修朝輕撫花陽公主的背,柔聲道:“腳還痛嗎?”
花陽公主擦了擦眼角的淚,“痛……花陽好痛。”
翁修朝抬頭凝視席寧,語氣不善問:“是你做的?”
席寧見此也來了脾氣,嗆聲道:“嗬……我不知道公主的馬怎麽了,此事與我無關。”
花陽公主看向桃枝,“你說說,到底看到了什麽!”
婢女桃枝福了福身,“回公主,剛剛公主摔倒桃枝看到席寧她笑了!定是她耍了手段,否則馬怎麽會驚。”
花陽公主又看向立在左右的天下第一樓弟子,吼道:“還有你們!你們都看到了吧!”
天下第一樓的弟子們對席寧本就半分好感也沒有,現在問話的可是大梁的花陽公主,孰輕孰重自是拎的清楚,全部站到了花陽公主這一頭,還說的有鼻子有眼讓人不得不信。
席寧百口莫辯也懶得去辯,隻能感歎為什麽被冤枉的總是她。
翁修朝冷冷道:“席寧,你玩的有點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