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薔薇很快記了起來。

因為那天,她不僅找到一幅喜歡的畫,回家還被肖響掐了脖子。他兩上演了一出狗血小說裏才有的極限拉扯,然後重歸於好。

也是在那一日,肖響向她求婚,拿出了誠意,證明指向和她共度餘生。

“那幅畫其實我也沒買到……”溫薔薇不好意思地說。

肖明月微微吃驚,“怎麽會?”

說著,服務員來上菜,她下意識將菜碟往溫薔薇的方向推了推,聽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和肖響吵架了,他不給我買單。”

肖明月倒沒想到答案是這樣的,愣了下,隨即失笑,“你肯定錯怪他了,肖響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姐姐,他就是!”

溫薔薇不疑有他地吐槽男人,“你是他的家人,他當然無條件付出,你感受不到他的區別對待。作為情人,他麽,哼。”

女孩無端睨了身旁人一眼,“心情好的時候,買什麽都行。生氣的時候,你買什麽給他,可能他都要考慮考慮要不要收,脾氣差勁。”

“哪有那麽誇張。”肖響適時地為自己發聲,順便喝了口茶。

實則他和肖明月已經在無聲間交換了一個眼神,就在溫薔薇說‘你是他的家人,不是他的情人’那刻。

兩人尷尬得無端對視了一秒,當即都埋頭拿茶杯。

之後的交流中,溫薔薇更驚奇地發現,肖明月和她的成長曲線有很多地方重疊。

譬如,都是從小學習畫畫、樂器,鋼琴小提琴之類的全都信手拈來,仿佛在看世上另一個自己。

“這麽說,我不應該送你耳環,應該把畫買下來送你~”溫薔薇後知後地說:“知己難遇,還能成為一家人的緣分更是千載難逢。”

“不用了。”肖明月拒絕著,怕她繼續破費:“我隻是一時興起,欣賞而已。後來想想,買回去也是觸景傷情,沒拍到也是件好事。”

“怎麽說?”

肖明月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她抬起右胳膊,轉了轉手腕兒說:“小時候受過傷,再也畫不出那些美麗。把畫掛在家裏,徒增悲傷。”

肖響捏茶杯的手一緊。那些隻屬於他和肖明月的回憶,一個猛子紮破封印,竄進他好不容易清淨的腦海裏。

或許封印開了,激起了肖響的內疚,亦或是其他什麽知覺,總之他對肖明月多出了一些情不自禁的小行為。

譬如飯後送她回家時,刻意將車停在了老宅一個隱蔽的出入口。

當天肖明月的車限號,她出行一向也沒有用司機的習慣,於是打車來的。溫薔薇主動請纓,讓肖響送她回家,她沒拒絕。

車子最終沒停在老宅最氣派的那個出入口,而是停在了一個看起來不像是入口的地方。

這下連肖明月都訝異了,肖響卻微微偏頭講:“這裏離你的院子最近。”正常從大門入,她步行都得十好幾分鍾。

十來歲的年齡,還是小少女的肖明月,衝肖響抱怨,說每天回家走好遠,腿都快斷啦。誰知這個小霸王幹脆幫她砸穿了一道牆。

“少爺,那可是安保牆啊!”

老宅管家顫栗著喊,又不敢輕易給他封上,隻好詢問肖老爺子的意見。

聽說肖響把安保牆推了,肖老爺子氣得想賞他鞭子,奈何那時他年齡年齡太小,最終也隻能罰站結束。

本來那堵牆是要堵上的,結果沒幾日,肖媽媽在大街上發現了肖老爺子在外麵的端倪,瘋狂駕車的情況下翻了車,造成肖響受傷,肖明月的手折損。

之後,出於彌補的心態吧,他把這道被硬生生砸出來的門留下了,像是給這對男女的人生留了別的出口。

這道門倒是發揮了些作用。

在肖響偷偷從國外跑回來的時候,就是通過這道門與肖明月私會的。

那時的肖明月態度曖昧不明。她喜歡肖響的親近,甚至不避諱他躺在自己的**,抱著自己睡覺,卻又在他欲吻將吻時拒絕。

他問為什麽,她說還怕。他問怕什麽,她說怕肖老爺子發現,肖響會受傷。

可肖響說,他不怕,“如果你擔心的是我,我不怕。幸福都是爭取來的,挨罵挨揍我都有心理準備,隻要你也給我一個肯定的回答。刀山火海,我去闖。流言蜚語,我去扛。”

但肖明月的雙手還是推拒狀。

肖響不傻,當時的他隱約看明白了,肖明月怕的不是他遭受懲罰,而是怕她這個乖女兒的形象,從此在肖老爺子的眼裏崩塌。

“肖響,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長期寄人籬下需要付出多麽大的心理代價。我知道除了你以外,家裏其他人也對我很好,但那都建立在我姓肖的份上。如果爸爸知道我們背著他胡鬧,阻礙了他的發展,從今往後,我就不姓肖了。那麽,我是誰呢?”

如果她一直在世間流浪,也許一身孤膽混不怕。偏偏她被肖家人撿起,捧在手心,恍惚讓她真覺得自己是一輪明月。

去過高處的人,最怕的就是掉落穀底。

那天肖響發了瘋,動靜大得驚動了下人,於是他偷偷跑回來的事情被拆穿,挨了結結實實一頓鞭子。

肖老爺子威脅他,如果再發現類似的事情,便將肖明月弄走。至於弄去哪兒,此生他再不會知情。

肖響心裏所思所想,都是女孩害怕的神情。她說她怕流浪,怕失去得之不易的家人。

為了讓她得償所願,肖響這才妥協,再也沒與她見過一麵。

頂多在國外時喝了酒,肖響思念上頭,他會打個不出聲的電話。或是戀愛後,他故意刺激肖明月,讓她在電話那頭聽自己與別的女人歡愛。

他無數次地用這種幼稚的方式逼迫肖明月,希望有朝一日她能走出名叫勇敢的那一步,朝他狂奔而來。

可他等了十年,他心中的明月,寧願將光輝灑向每一個不知姓名的陌生人,也沒有將光芒向他傾斜一點。

後來肖響累了,開始學著不再費勁地仰頭看明月。而是一心在家裏,低頭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