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響素來最討厭的,就是在聊到肖家聲譽和肖老爺子的命令時、肖明月這幅唯命是從的樣子。

但他惱火之餘還是存著一絲理智,見肖明月著的睡衣是長袖長褲款才敢如此放肆。

他的本意是嚇一嚇她。肖明月也確實在初初受到了驚嚇,身體都應激地往床頭縮。可等肖響扔了外套整個身子覆蓋下去,她的掙紮停止了。

不僅如此,女人甚至微微抬了脖頸,心一橫地閉上眼,似乎這場假戲,想做的人,不隻是肖響一個。

看她視死如歸的表情中又帶點期待的模樣,肖響覺得眼睛出了問題。

他一雙胳膊牢牢地撐在女人身子兩邊,沒抽開的意思,卻也沒繼續下去,隻用鷹隼似的眼將獵物抓得死緊。

半會兒,他笑了,有點不可思議,還有點荒唐:“還以為會看一段三貞九烈的戲碼,結果——你別告訴我,為了老爺子,你連犧牲清白也是願意的?”

肖明月聞聲睜開眼睛,眼睫輕輕地顫了顫,這下子終於有了楚楚可憐的味道。

“不是為別人……”

清淺的嗓音回**在看似幸福的場景裏。

“是為了我自己。”隔了很久,肖明月才接完這句。

同時她擺正了腦袋和視線,用柔弱不乏蠱惑的神態望著頭頂的男人。他神色疑惑,但此時眼裏隻有自己。

“因為我愛你,肖響。”

轟。

肖響的腦子不期然被炸開了,“什、什麽?”

慣來處變不驚的男人,此時懵懂得猶如情竇初開的少年郎。

肖明月輕咽喉嚨,仿佛在婚禮上與肖書橋交流後,她已經醞釀了一肚子話。

“我說我愛你,肖響。單純因為你是你,不是因為你姓肖。以前不敢說,是身份和輿論不允許。如今不一樣了,陰差陽錯,我有了這個身份。如果薔薇永遠不回來,我願意頂著她的名字,就這樣與你生活一輩子。我的前小半生,為家庭和夢想犧牲了一些東西。事到如今,上天給了機會,而我想拿回那些不願失去的東西,這才是我留在槐墅的真心,你滿意了嗎?”

“哈。”不料男人給聽笑了。

他微微撤開身子,保持了相對安全的距離,用一種不可置信的口吻說:“你知道嗎,肖明月,曾經我做夢都想聽你說這句。哪怕你不說,你隻要選擇和我站在一起,我做夢都能笑醒。可現在,你親口對我說了,我反而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大概是,你從來沒讓我感覺到過你的愛,但你居然就這樣堂而皇之地把愛說了出來。我也不知道該說你唐突,還是該說你點……”

“對不起。”

一句道歉突如其來。

麵對肖響在此時的吊兒郎當,肖明月極力克製心頭的失落,“沒讓你感受到我愛你,是我的錯。”

她說,邊說,也邊微微撐起了身子,保持與肖響麵對麵坐在**的姿勢。

床榻中央的氣球早已經散落在地,隨著肖響剛剛劇烈的動作還碎掉了幾個,但兩人無暇顧及。

當不見天日的愛戀得以喘息,說肖響毫無波瀾是不可能的。但他出於商業習慣,依然保留著戒備之心。

“你知道,今天當婚禮進行曲拉響的時候,我在想什麽嗎?”肖明月勇敢地看著他:“我在想,命運安排薔薇逃婚,安排我們生得如此相似,安排了一切……是不是就為了這一刻?是不是因為可憐我們彼此的愛而不得,才創造這樣的機會?那一刻我就在卑鄙地想,說不定可以呢?我知道這麽多年來,你一直在偷偷看我。因為,我也在偷偷看你。你關掉了訪客記錄,但每次我在動態裏更新煩心事,沒多久,這些糟心事就會被順利解決。我知道,是你在背後點撥。可在父親的威壓下,我不敢找你,隻能不斷發動態,讓你知道我的生活,好像這樣你也參與了,我就不覺得寂寞——”

“那天在餐廳裏,我送你太空墓葬的名額,告訴你說,這輩子沒打算結婚的。這句話,是真的。因為我早就下定了決心,這輩子嫁不了你,也不會嫁別人。看過雄鷹的人,怎麽還可能愛上鳥雀呢?麵對身邊優秀的男生,我不是沒試過,隻是他們之於我,總歸少了點什麽。後來你打電話,通知爸爸你要結婚,當時我就在旁邊。那晚,我故意更新了一條動態,我說,你是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不準情緒化,不準回頭看,不準偷偷……想念。也不準再偷偷愛戀。”

那條動態肖響看見過,但他隻看了前半段:不準情緒化,不準回頭看。

當時他下定了決心與溫薔薇步入婚姻的殿堂。出於對她的尊重,他及時退出了動態界麵,並在後來直接注銷了賬號。

按照肖明月從未在社交平台討論過感情的習慣,如果肖響看見了,必然能將自己聯係上。可他沒有。

說起來,命運不僅愛開玩笑,還喜歡玩弄人。

肖明月的細節越說越真,肖響突然有些慌,“夠了。”他心跳不止地打斷道。

然而肖明月好似沒聽到,或是從未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裏,還在我行我素:“我寫那段話,就是自私地希望你看到,然後停止結婚,回頭繼續與我拉扯。我總覺得,我們斷不掉的啊,肖響。你偷偷看我,我偷偷看你,藕斷絲連,對別人也不公平,不是嗎?可你大概真的失望了,你厭惡我的懦弱和不坦白,你還是在繼續準備婚禮……”

“所以肖響,”那從來都朦朧的、明月的光,突然在此時盛大了起來,“背叛感情和默契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該生氣的人不是你——是我。”

肖響怔在他從沒聽過的細節裏,醉在女子過於情濃的眼神中。

這確實是他沒見過的肖明月,也確實讓他無所適從,以至於讓他忘記了,醫院裏還躺著一個因他的欺瞞而身心俱傷的姑娘。

那個即便心碎成灰,卻還是徒腳要走回響城的姑娘,此刻正與張媽通著視訊電話,看對方走上了樓梯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