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城變響陵”這句話真給肖燦一語成讖了。

婚禮剛完一周，整座城市的行政係統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低氣壓。

銀光閃閃的行政大樓裏，肖響麵若寒霜，但還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你們門口那‘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牌子應該摘下來了。”

一堆穿著製服的骨幹們坐在長桌邊上，大氣不敢出，臉上紛紛掛著覷色。

肖響來此之前，負責看管溫薔薇的保鏢們才挨了一頓批，更不出意外地丟掉了工作。若不是頂上還有個坐鎮的肖老爺子，以他可灰可白的手段，他們丟腦袋都不足為奇。

隻是保鏢們寧可丟掉豐厚的薪酬也三緘其口，可見溫薔薇消失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散了吧，該找人找人。”肖書橋適時出來打圓場。

聞言，在座的驚弓之鳥紛紛起飛，逃離遠方。

肖響呼吸急了半秒，看向肖書橋，用眼神質問他：這群烏合之眾明顯和稀泥，不該放跑。

所幸肖書橋的腦子還在正常運轉，“打蛇打七寸。平日他們哪兒敢忤逆你的意思？能讓他們一個個變成啞巴的人，才最有可能知道嫂子的行蹤。”

五年，他也習慣了這樣稱呼溫薔薇。可聽在肖響的耳朵裏，此時滋味難言。

“鄒時了沒這本事。”肖響深吸口氣道，理智回歸的同時，智商也終於在線：“且不說我打了招呼，他進不去醫院。就算進去了，也不可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

“那我們身邊，手可通天的……”肖書橋言猶未盡，讓他的好大哥自己品。

不出片刻，肖響直接從皮椅裏站起來，徑直開車去了老宅。

婚禮沒兩日，肖老爺子便帶領著外交天團出國訪問了。但他好似預料到肖響會找來老宅，特意留下了餘副官應付。

老宅的花被人工照料得很好。沒到季節，又重新開了一遍。

肖響站在花叢中，卻無心賞，甚至覺得眼前餘副官那一派老成的姿態，讓他看著討厭。

“這不就是先生想要的麽？”他遊刃有餘地打著太極，以中庸之法遛肖響：“距離選舉不足一月，首長的意思我看得明白。隻要您和明月小姐這場戲能夠瞞過選舉這段時日，將來無論以什麽身份相處都行，哪怕是夫妻。在這點上，明月小姐已私下表態，願意配合。她不介意頂著‘溫薔薇’的名字度過一生，隻要能和所愛之人白頭偕老。這——”

餘副官拖了下語氣，應該在模仿肖老爺子的原話：“也算是對你們的愛和寬容了。”

本以為肖響會歡天喜地，誰知男人強氣起，完全聽不進去。

“選擇和誰白頭偕老，是我的自由，任何人不得左右。”他會所：“我也不是什麽玩偶，任誰想要就要，想推就推走。我就問一句：人在哪兒。”

餘副官隻好攤手，不再贅言。

眼見問不出什麽，肖響不再執著，但心裏已經有了底，果然是老爺子出的手。

盡管從溫薔薇逃婚那刻起，他便擔心兩人的婚事會因此遭到反噬，隻是沒想到速度這樣快。老爺子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對方。

“好、好，”他氣到生笑，鐵青的臉上全是鋒芒：“他老人家一直擔心新娘逃婚會影響輿論，就沒想過，李代桃僵的戲碼被拆穿，這場選舉更是風雨飄搖？”

旁人若聽見這番威脅，恐怕內心早已打鼓。偏偏餘副官是跟著肖老爺子見慣大世麵的，此番連眉毛都沒抬一下，反而一句就將軍——

“難道先生就沒想過：離開、消失，正是溫小姐本人的意思？”

頓時讓肖響的知覺失了幾秒。

餘副官把語氣又放冷硬了些，好像這樣才能震懾住眼前的男人，“我一個大老粗，不懂情情愛愛。但溫小姐細膩敏感，無法接受自己是替身，實屬正常。加之，她親眼見到了你和明月小姐的婚禮，清楚你的心知所愛究竟是誰以後，想主動脫離這段關係……”

“親眼見到我的婚禮？”

肖響眉毛微揚，不漏過任何細節。

餘副官可能說話留有餘地，但他不屑說謊，“婚禮當日，溫小姐臨時改變了注意，從鄉下走到婚禮現場，估計是想彌補錯誤吧。可她體力不支，暈倒了，被鄒先生救走，之後的一切您都知道了。”

肖響心頭一震。

之前溫薔薇控訴他，說他不相信她會回來，他以為隨口說說。然而事實是，她真的回來了，強忍著被欺騙的憤怒，隻為讓這場婚禮有個圓滿收場，不讓他在全世界麵前難堪。

可他讓她失望了、難堪了、心死了。

一想到這，肖響心中萬分不是滋味，想要找到溫薔薇的衝動更劇烈了。

其實他也明白的，找到又能如何？

依據她愛恨分明的個性，不見得肯回到自己身邊。再說，肖明月這個名字對他而言仍有餘威，至少他做不到視而不見。

在他沒厘清自己的情感之前，他也不敢隨隨便便對她說：“是的，我忘記了，我隻愛你，隻要你，請你原諒我。”

隻要他確定不了這樣堅定的心意，那朵花便不會再回到他的花園了。

她寧願流浪，風吹日曬。

可……就是想要再聽她親口說點什麽。就像他說的，哪怕體麵分手，各自祝福，也好過一聲不吭，成為他心頭的一根刺，長夜不得眠。

*

破曉酒吧。

肖燦的上半身瘋狂地跟著音樂律動，另一手主動與兩位哥碰杯，吊兒郎當的眼神最終落到肖響身上。

他無所謂地‘害’了一聲說：“我對大嫂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他很肯定地道：“老爺子把她藏起來，我們找不著。那就讓她來找我們唄！”

肖響終於也施舍了一個眼神給他。

肖燦順杆爬，附過頭來神神秘秘道：“你們都忘了？溫家人還在響城呢！隻要拿溫家做把柄，我就不信嫂子不妥協，到時她一定欲哭無淚地主動找大哥。”

說著，他萬分篤定拍拍肖響的肩膀：“我保證，她不找你，你就找我，我去找她！”

一番話，聽得肖書橋都不敢看肖響此時的表情。

“你快閉嘴吧。”男子善意提醒：“否則我怕找不到你了，從此查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