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十二月後,通政司每日送來的奏疏明顯減少。
朱祐樘初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等過了兩三天發現奏疏不增反降,這才想起自己前世到這個時點確實到了磨洋工的時候。
春節,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無疑是一件極為重要的頭等事情。
由於官員已經開始掰手指頭等著過年,很多地方知縣通常都選在這個時候赴京敘職好給人送禮,故而遞交的奏疏直線下降。
哪怕是京官衙門,亦是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對一些不緊急的事情通常都推到明年再處理。
朱祐樘跟前世社畜的心態已經截然不同,而今看著底下拿著俸祿不幹活的臣子如此懈怠,很想狠狠地敲他們腦袋。
隻是這便是這個時代,天大地大不如過年大。
京城的冬天明顯要比前世的北京更加寒冷,麵對這座白雪皚皚的北京城,朱祐樘索性直接叫停了早朝。
其實在上個月的時候,他上早朝的次數便已經不多,禦殿儀自然比禦門儀要舒服得多,故而有重要的事情將幾位大臣叫到乾清宮商討一下即可。
曆史終究是發生了改變,他沒有成為那個增設午朝的賢君弘治,而今時常罷早朝必定成為文臣口誅筆伐的昏君朱祐樘。
不經覺間,時間已經來到了冬至。
朱祐樘現在已經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跟往日一般睡飽後醒過來,而外麵的天氣明顯變得更冷。
隻是作為這個王朝的帝王,自然不缺禦寒的衣服,而且整座宮殿的供暖係統運轉,在這裏便能感到很暖和。
即便每日起床,外間總是已經候著一幫宮女準備好一切,自己隻需要稍微配合一下,洗漱和穿衣都有專人伺候。
朱祐樘早已經是入鄉隨俗,雖然會被機械般被擺弄,但麵對這些長相甜美的年輕宮女並不會反感。
“陛下,請安坐!”輪到洗臉的時候,一個銀鈴般的好聽聲音響起道。
這個宮女年約十五六歲的模樣,五官很是精致,身穿著標準的團領、窄袖、折枝小葵花繡樣紫色衣服,但少女的好身段穿出了賣家秀的美感。
她的皮膚顯得白皙細膩,長得嬌滴滴的模樣,特別是臀部很翹,正是小心翼翼地幫著朱祐樘潔麵。
朱祐樘直接坐在龍床前,此刻隻需要睜開眼睛,便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女,還有那張性感的紅唇。
卻不知道是自己鼻子太靈敏,還是這個少女的體香濃鬱,總是能夠嗅到這個少女身上那股如蘭似麝的體香,看到白皙的脖頸和一個已經鬆開的紐扣。
這個少女似乎已經注意到朱祐樘的目光,卻是宛如有野性的小花貓般,大膽地跟朱祐樘對視一眼。
哪個少女不懷春,而今朱祐樘是宮裏唯一的男人,偏偏長相英俊而且很有魅力,故而已經成為年輕宮女群體的暗戀對象。
特別得知爾雅得到了陛下的恩澤後,一些漂亮的年輕宮女明顯蠢蠢欲動。
即便爾雅長得再漂亮,但終究是二十五六的老女人,哪有她們才十六七歲的身子柔軟,而她們的臉蛋自然更水靈。
隻是宮廷的規矩不容她們放肆,皇帝可以隨時隨地寵幸她們,但若是被發現她們主動勾引皇帝,那麽便可能被活活打死。
一個微微解開的紐扣,其實已經是一個擦邊的舉動,亦是已經向朱祐樘傳遞足夠的信號。
朱祐樘欣賞大膽有野性的美少女,看到她幹淨亦是仔細認真,便饒有興致地詢問道:“你說什麽名字?”
“奴婢……奴婢叫潘金鈴!”潘金鈴的臉刷地紅了,顯得有些緊張地低頭回應道。
朱祐樘發現這個少女其實是紙老虎,最後一個字聽到不是很清楚,特別產生了不好的聯想,便進行確認道:“潘金?”
“鈴!!”潘金鈴顯得更加的害羞,但還是鼓足勇氣急忙補充最後一個字道。
朱祐樘聽到並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個字,心裏帶著幾分遺憾地道:“潘金鈴?”
“嗯!”潘金鈴對自己的名字其實挺滿意的,便用力地點了點頭。
朱祐樘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她的腳裸處,隻是上麵似乎並不是綁著金鈴,而是一個小巧玲瓏的銅鈴。
潘金玲看到朱祐樘似乎對自己已經產生興趣,特別她能感受到朱祐樘的目光有點熱切,心裏不由得既緊張又期待。
“陛下,龍輦已經候著了,大朝會時辰快到了!”郭鏞走從外麵匆匆走進來,顯得不明狀況地提醒道。
朱祐樘將潘金玲的緊張看在眼裏,隻是自己還沒有到那般隨意的地步,但還是記下這個大膽又膽小的金鈴少女。
雖然自己已經叫停了早朝,但半個月一次的大朝會還是一直按例舉行,特別今天還是冬至大朝會。
大明王朝三大節分別是:元旦節、冬至節和萬壽聖節。跟每月初一和十五的朔望朝一般,這一天都是要在奉門殿舉行禦殿儀。
在朱祐樘啟程前來奉天殿的時候,一千多名文武百官已經頂著寒風持牙牌來到了奉天殿前。
明朝實行牙牌製度和門籍製度,牙牌製度自然是要持牙牌才能進入皇宮,而門籍製度其實是請假製度,遇到公事、患病等情況不能參加便會填寫公文交代事由。
正是由於門籍製度的存在,那些養尊處優的武勳通常會找出種種的理由,而後並不會前往參加早朝。
由於不少武勳已經意識到弘治帝不會重用他們,而他們亦不想到邊寒之地吃苦,故而今天仍舊請了病假。
撫寧侯朱永自恃身份尊貴,知道陛下將來恐怕還得將京營交給他來統領,故而還是堅持每次大朝會上朝打卡。
朱祐樘乘坐龍輦到奉天殿的寶座上,接受殿裏殿外的文武百官朝拜,然後乘坐龍輦直接返回乾清宮。
自從上次朔日朝出現都察院左都禦史馬文升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事件後,而今的大朝會自然變得規矩起來,大家都不敢再生出幺蛾子。
一方麵朱祐樘有著門黨相護,另一方麵朱祐樘可以借李敏的貪墨隨時進攻,而今的朱祐樘真的成了“神”。
“聖躬萬神!”萬安和劉吉率領文武百官在奉天門外行一拜三叩禮,而後便紛紛返回各自的衙門。
朱祐樘乘坐龍輦回到乾清宮,雖然一路上頂著北風,但身上穿的這一件貂衣確實很暖和。
“陛下,奴婢都已經準備妥當了,隻是現在外麵風大,要不要再等會呢?”身穿被朱祐樘賞賜貂衣的郭鏞看到朱祐樘歸來,便迎上來詢問道。
朱祐樘知道自己生在禮儀之邦,而自己這個皇帝有時候亦是身不由己,便輕輕地擺手道:“不用!這是到自家的後院,不需要乘坐龍輦了!”
“撤了!”郭鏞對朱祐樘的要求是無條件聽從,當即便對轎夫太監大手一揮道。
現在乾清宮的宮女和太監顯得越來越守規矩,特別是乾清宮設置分級製後,由於下級會盯著上級想要上位,故而即便東暖閣裏麵有眼線亦不敢傳遞消息了。
朱祐樘身穿厚厚的貂衣,腳踩在路上的殘雪上,殘雪發出一絲吱吱的聲響,正順著宮道由南往北而走。
跟三大殿的布局相似,在乾清宮往北的這條中軸線上是後三宮,分別是:乾清宮、泰殿宮和坤寧宮。
由於還沒有冊封皇後,固而位於最北的坤寧宮現在還處於空置狀態,而太子妃張玉嬌仍住在承禧宮。
朱祐樘在走進坤寧宮的時候,臉上亦是多了一抹凝重之色。
按內心來講,他並不想冊封張玉嬌為皇後。張家跟文官集團走得著實太近,而張玉嬌是由太皇太後挑選的孫媳,更重要張玉嬌保不準還是一個偏執狂。
在原來的曆史中,朱祐樘並不是一個有魄力逆勢而行的君主。
若不是有其他力量迫使朱祐樘,朱祐樘不太可能頂著壓力等張皇後生產而沒有選秀女入宮,亦不太可能做一個為一個女人守身如玉的皇帝。
正是因為這個女人,導致自己僅僅隻留下朱厚照一個獨苗。在正德駕崩之時,又是因為這個女人在沒能確定朱厚熜繼嗣的情況下,便將皇位送了出去。導致朱厚熜打著繼統不統嗣的旗號,最終扶了自己弟弟興王搶去大宗嗣,而自己這位大宗帝淪為了偏宗的待遇。
朱祐樘不想再去探究這一段曆史,亦沒有必要拿將會改變的曆史結果來怪責張玉嬌,但不可能因為張玉嬌被太皇太後選為太子妃自己便一定要冊封她為皇後,而自己這個皇帝還是想要找到一個跟自己同心的皇後,甚至自己死後亦會為自己保住在大宗牌位的皇後。
所幸,禮部左侍郎徐瓊可以說是要投桃報李,雖然以徐溥為首的護禮派反對選秀,但這個提案已經得到高票通過。
等到明年正式改元,禮部便會從江南等地選一批秀女入宮,到時自己再從中挑出一個良家子女封為皇後,亦或者擇一個出身名門的女子冊封為皇後。
三大宮的前門是乾清門,而後門則是坤寧門。
朱祐樘穿過坤寧門,像是普通人家的三進宅子般,毅然已經來到了自家的“後院”,而今皇家後院命名為“宮後苑”。
宮後苑,東路建築有堆秀山禦景亭、璃藻堂、浮碧亭、萬春亭、絳雪軒;西路建築有延輝閣、位育齋、澄瑞亭、千秋亭、養性齋,還有四神祠、井亭、鹿台等。
這裏足足有一萬二千平方,園內遍植老槐,羅列奇石玉座、金麟銅像和樁景等,並沒有見到一株花。
園內左右分設瓊苑東門、瓊苑西門,可通東西六宮;北麵是集福門、延和門、承光門圍合的牌樓坊門和順貞門,正對著紫禁城最北界的神武門。
朱祐樘沿著正中的宮道而行,這園中東西兩路建築基本對稱,而位於中軸線上的是一座以重簷錄頂、上安鎦金寶瓶的欽安殿。
欽安殿殿基是以漢白玉石為材的須彌座,望柱和攔板上的龍鳳圖案是形態優美的雕刻,殿頂平坦、周圍四脊環繞。
進到殿內,中央正供奉道教的真武大帝。
“陛下,請上香!”劉瑾和神宮監掌印太監孟壽已經在這裏擺上祭品,而孟壽恭敬地送過來三根香道。
朱祐樘接過三炷香,便將香插在香爐中,而後進行祈禱。
真武大帝是水神,所以每年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等節令,皇帝都需要祈禱水神保佑皇宮,消滅火災。
朱祐樘深知一旦宮殿遭遇雷火,那麽便證明天子德行有虧,哪怕自己是天天在上的天子亦得乖乖向上蒼求福、祈求原諒。
所幸,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在位期間並沒有遭到重大的火災,這來不來拜神似乎都不是特別重要。
“陛下,奴婢剛剛到禦景亭上麵瞧了,現在紫禁城的雪景煞是好看,您要不要上去賞雪呢?”劉瑾亦是千方百計要討好朱祐樘,便是指著堆秀山上的禦景亭提議道。
朱祐樘現在手裏確實沒有什麽公務,所有並不需要急著回去,便微微抬手道:“那就上去瞧瞧吧!”
劉瑾顯得十分殷勤在前麵引路,雖然有台階,但旁邊的太監宛如是照顧老人般,所有人都顯得十分緊張,卻是生怕朱祐樘會跌倒。
朱祐樘上到禦景亭,盡管隻是站在一個比二層樓略高一些的高度,但卻可以看到整個紫禁城,看到眼前這白雪皚皚的新天地。
“陛下,您瞧,咱們的乾清宮是那一座,最高那一座便是奉天殿!”劉瑾顯得十分的開心,指著南邊的宮殿進行介紹道。
朱祐樘的方向感很好,自然不需要劉瑾介紹,但發現這裏的雪景確實很有特色。隻是看到左右兩邊的六宮了無生氣的模樣,卻是發現是該盡快填滿六宮,不然自己所在的中央地帶確實是太冷清了。
“陛下,您在上麵當心著涼,您還是快些回東暖閣吧!”郭鏞並沒有跟著上來,在下麵仰著脖子擔憂地道。
朱祐樘不由得暗歎一聲,發現現在還真不能染風寒,於是決定打道回府。
隨著年關越來越近,這天下似乎真的已經太平了般,即便他很想知曉王越的最新消息,但南直隸一直沒有相關的奏疏送來。
眨眼間,便已經到了大年三十。
隨著淩晨的一枚枚煙花在夜空中綻放開來,成化二十三年結束,而成化年號亦是劃上了止休符,自然不會再有成化二十四年。
取而代之,弘治年號隆重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