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棟在看到宋澄出現在這裏便知道大禍臨頭,卻是十分不解地道:“你……你是怎麽追到這裏的?”
此時房間鮮血染紅了一大片地板,一股血腥味已經從裏麵彌漫開來。
大理寺的官差在製住林國棟的同時,亦是迅速進到房間裏麵查看,結果發現趙七等三人已經被殺害。
隻是這三人並不值得同情,做出這種要株連九族的事情注定是要被滅口,隻能說他們被貪婪蒙蔽了心智。
“本官當時在場,雖然沒有注意到當時發射時的情況,但單單一個大憨不可能在沒有同伴的掩護下完成射擊。在陛下將此案交由本官審理之時,本官便決定要追查同謀者!”宋澄迎著林國棟困惑的目光,顯得老實地道。
林國棟古怪地打量著宋澄,仍是不解地詢問道:“據卑職所知,你當時並沒有對大憨用刑審訊,又是如何這麽快懷疑上他們三人的?”
“我怕大憨那裏得到一些錯誤的幹擾信息,所以並沒有急於審訊,而是秘密找到錢義等人協助。雖然不能確定當時是誰離大憨最近,但大概範圍還是能鎖定,而張龍和李虎兩人急於離營,所以本官便派人跟蹤到了這裏!”宋澄看到房間裏麵的三具死屍,亦是將自己調查的經過說出來道。
林國棟的眼睛複雜地望著宋澄,亦是不由感慨道:“小神斷果真是名不虛傳!若是你當時審理大憨,而今怕是被引向別處,而這起案子便成無頭公案了!”
“你該說一說,為何你要行刺陛下?你幕後的主使又是誰?”宋澄並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顯得一本正經地詢問道。
林國棟知道自己已經是死路一條,便苦澀地道:“陛下將我貶職,我心生怨恨,所以才行此大逆不道之舉,並無人指使!”
說著,他便是將眼睛一閉,一副要扛下所有的模樣。
“來人,將他押回大理寺,本官容後再審!”宋澄自然知道林國棟所說的絕非實情,便是大手一揮地道。
在上次的三大京營的鬧營風波中,三位指揮使的命運其實有所差別。
揚威營指揮使周烈當場斬殺掌軍太監馬全,由此坐實選擇的罪名,所以遭至抄家,而且連累慶雲侯被株連。
練武營指揮使羅立當時將派去掌軍的太監穀開源反製,所幸並沒有殺害,所以因觸犯軍紀而被斬頭,並未牽扯到家人。
跟以上兩位指揮使相比,果勇營指揮使林國棟無疑是十分幸運的。
由於當時太監高進是經受不住恫嚇而逃營,主要是太監高進心理素質太弱,故而朱祐樘權衡後並沒有斬殺林國棟,僅將林國棟貶為百戶。
其實從處置來說,朱祐樘做得並沒有問題。畢竟軍隊本就是一個爭強鬥狠之地,林國棟當時並沒有動手,僅是虛張聲勢就能將高進嚇跑亦算是人才。
但誰都沒有想到,這位被貶的原指揮使竟然因此而生恨,竟然策劃了此次的行刺朱祐樘的大事件。
當然,這自然是一種表象,林國棟在這裏自然還是充當棋子的角色,而策劃此次刺駕事件必定是另有其人。
乾清宮,檀煙嫋嫋而起。
“黜神盾營疏?”
“罰神盾營疏?”
“請裁減神盾營疏?”
……
朱祐樘剛剛回到宮裏,都還沒來得及嘉獎護駕有功的宮女藩金鈴,結果左順門便送來了一堆奏疏。
跟所料想的差不多,這些文武百官在得知神盾營所發生的刺駕事件後,便紛紛將矛頭指向神盾營。
朱祐樘看著眼前的十幾份奏疏,這幫人都不關心一下他這位帝王是否受到驚嚇,反而急於跳出來給神盾營扣帽子,說好的忠君愛國呢?
待到臨近黃昏時分,宋澄前來匯報案情。
朱祐樘沒有想到竟然是原果勇營指揮使林國棟,本以為是一個有膽魄的人才,所以上次才手下留情,但沒有想到最終還是尋死。
隻是他從來都不是婦人之仁的人,既然林國棟犯下這種刺駕的大罪,那麽自然是該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了。
朱祐樘知道此次刺駕更重形式,便淡淡地詢問道:“你相信林國棟的說詞嗎?”
“陛下,您上次其實已經是開恩於他,而他因此而報複跟常理不符,何況此乃重罪,所以臣認為林國棟背後定然還有人指使。隻是臣方才已經搜遍林國棟的家裏,但並沒有絲毫的線索,而房間明顯已經打掃過,所以還請再給臣一些時日!”宋澄顯得一本正經地道。
朱祐樘知道宋澄是一個理想主義者,顯得若有所思地抬眼道:“你沒有對他動刑?”
“陛下,臣審案重機理,重刑易迫使犯人屈出成招,易生冤獄!懇請再寬限些時日,臣定要將幕後之人掀出來!”宋澄想到小時家裏的遭遇,當即一本正經地道。
朱祐樘發現跟自己所猜測的一致,便是做出決定地道:“你能夠這麽快查到林國棟身上,朕心甚慰!隻是此案非同小可,你將人移交給東廠,此案無須再查了!”
“遵命!”宋澄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規規矩矩地拱手道。
朱祐樘看到宋澄離開,便扭頭望向一邊的郭鏞道:“郭鏞,你支會東廠一聲,讓東廠到大理寺提人!”頓了頓,眼睛閃過一抹狠厲地道:“務必讓林國棟開口!”
雖然這場刺駕的真正意圖是阻止神盾營壯大,但那隻箭矢終究是衝自己而來,無論如何都要借此狠狠地斬上一刀。
至於真正的幕後主使其實並不那麽重要,畢竟自己現在最緊迫的是強軍,其他的細枝末節都可以暫時放到一邊。
“遵命!”郭鏞知道朱祐樘這是要對林國棟用刑,當即殺氣騰騰地拱手道。
隨著林國棟這個幕後主使被抓的消息傳出,早前上疏給神盾營扣帽子的文武百官被啪啪打臉,亦是紛紛偃旗息鼓。
隻是得知這一個消息,最緊張的並不是定國公府,而是英國公府的張懋。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張懋在得知林國棟竟然指使趙七等人刺駕的時候,當即便跌坐在椅子上,嘴裏不斷地喃喃自語地道。
今年的英國公府可以說是走了大黴運。
上次,張懋原本在國公府裏看戲享受武勳陽光生活的時候,結果稀裏糊塗地將犯了事的林國棟邀請到家裏一起看戲。
正是這個好心的舉動,結果喜提北鎮撫司大獄體驗卡一張,到了獄裏更是差點因毒殺懷恩而獲罪。
好不容易從大獄中出來,這還沒有過幾天舒心的日子,結果跟自己淵源頗深的林國棟竟然行刺皇帝,自己如何還能脫得了幹係?
“爹,你無需驚慌,孩兒有一策可保爹爹免受牢獄之災,亦可保下我們英國公府!”張銘已經進入錦衣衛任事,當即便寬慰道。
張懋知道自己這個老三最為精明,當即便希冀地道:“何策?”
“爹,當今天子執意強軍,但姑父撫寧侯日前不是邀請您到成國公府相商阻止神盾營一事嗎?”張銘已經看清朝廷形勢,當即直指核心地道。
張懋的眉頭當即蹙起地道:“銘兒,你這是要為父向皇帝……”
“不錯,隻要您上疏檢舉,陛下便不會認為此事是咱們英國公府所為,而今咱們英國公府確是無意於朝堂爭鬥!”張銘的眼睛閃過一抹狠厲之色道。
張懋不由得心動,但有所顧忌地道:“事情一旦傳出去的話,我們英國公府將來該如何自處啊?”
“爹,咱們現在是要自保!上次你入獄之時,成國公府那邊便秘密建言陛下改由伯父繼爵,其心何由歹毒?”張銘再加一把火地道。
按爵位傳嫡長的規則,這個英國公爵位原是張懋的哥哥張忠繼承,但由張忠的身體有廢殘,加之盛傳張忠的兒子張傑非親生,最終改由張懋繼爵。
張懋想到成國公府的小動作,當即亦是下定決心地道:“好!”
隻是英國公張懋的這一個自保的舉動,就像燒紅的鍋裏落下一勺油,這場刺駕事件瞬間便冒出了新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