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夏被處斬並沒有引發京城的輿論聲援,畢竟黎朝政權被明朝的軍隊輕鬆推翻,這還是一件讓京城百姓所自豪的事情。

特別此次事情的對與錯幾乎是一目了然,劉大夏的做法或許符合主和派的“審美”,但通過隱匿安南檔案的方式已經觸犯了律法。

現在安南的戰事已經有了結果,事情證明劉大夏此次的做法確實是誤國誤民,而今被推上斷頭台是咎由自取。

正是如此,主和派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對劉大夏的事情連屁都不放一個,甚至壓根不認識劉大夏這號人。

京城的天空一直都是陰沉沉的,這裏仿佛隱藏著無數的秘密,又或許正在醞釀著新的風暴。

劉大夏的死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場風暴的開始。

雖然以清流為首的主和派選擇對劉大夏的事情隱讓,但這其實是他們的一次戰術後撤,此次事件已經默默埋下一顆種子。

不管是劉大夏被推上斷頭台,還是張貞的死諫慢慢平息,其實不是因為這夥人已經忘記,而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罷了。

朝堂的爭鬥從來都不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一個漫長的爭鬥過程。

像當年這幫清流對付王越和汪直那般,在王越和汪直搗毀滿都海大本營並沒有跳出來,隻是事後再慢慢收拾汪直和王越。

現在整個京城沒有為劉大夏叫屈,亦沒有人為張貞唱名,反倒顯得十分的不正常。

朱祐樘其實已經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但亦是隻能提高警惕,偏偏他還需要分神好好地治理這個國家。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其實亦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上次他明知道有一股力量將劉大夏隱匿的安南檔案轉移,隻是想要掀出幕後黑手的時候,卻是發現特務機構錦衣衛和東廠並沒有後世所傳的那般無所不知。

不得不承認,其實後世誇大了錦衣衛和東廠收拾情報的能力。

臘月十五日,如期舉行了一場望日朝。

文武百官顯得一團和氣般,在奉天殿中恭恭敬敬地拜跪天子後,便紛紛散朝回家享受半日的假期。

在弘治的鐵腕治理下,現在京城各個衙門都是高效運作,而今膽敢偷懶耍滑的官員慢慢被清理,現在的京城可謂是井井有條。

由於大明官員假期增多,很多的官員反倒開始挖掘自己的愛好,特別閑時愛好釣魚的官員明顯增加。

時值寒冬,紫禁城的屋頂和樹木被皚皚的白雪所覆蓋,那幾棵蒼勁的古鬆頭頂積雪。

宮後苑,禦景亭。

剛剛在欽安殿拜祭真武大帝後,朱祐樘今日的心情顯得很好,便來到這座亭中欣賞這座紫禁城的雪景。

今日並沒有刮風,在這裏從高向下張望,雖然不能將整座紫禁城盡收眼底,但亦能看到東西三宮的熱鬧。

北妃提著弓準備前去練箭,青月出門前往仁壽宮搓麻將,藩金鈴則是在自己的庭院中練舞,而東西三宮有琴聲和琵琶聲傳出。

朱祐樘其實很少白天呆在紫禁城裏,而今坐在這裏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夯實後宮充滿了煙火氣息。

隻是上蒼並沒有因為他是穿越者而格外關照於他,即便他每天晚上十分努力折騰自己的女人,但奈何誰的肚子都沒有動靜。

事實證明,並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報,亦不是所有的耕耘都能有收獲。

不過終究還是十八歲的人,而今似乎亦不需要過於著急這個事情,偉人說過: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正是胡思亂想之時,一個高貴的身影來到了宮後宛,宛如這裏突然多了一道風景。

出現在這裏的是當今大明皇後,雖然僅僅是十六七歲的少女,但擁有一張精致的臉龐,皮膚白皙,那雙眼睛有著跟年紀不符的穩重,身體發育得很好,整個人散著一種女皇的氣息。

隨行的兩名宮女雖然亦可以稱為美女級,但跟眼前的皇後相比,卻是隻能充當綠葉。

“臣妾拜見陛下!”皇後常有容得知朱祐樘的行蹤後,亦是從坤寧宮來到這裏,便盈盈一禮地道。

經過這些時日,她亦是慢慢進入了皇後這個角色。

在向王太後學習治理後宮手段的同時,亦是懂得如何討好朱祐樘,正在努力地做一個合格的皇後。

朱祐樘對這位行事小心翼翼的皇後感到滿意,便微微一笑:“皇後若無他事,便坐下來陪朕在這裏賞一賞雪吧!”

“臣妾遵命!”常有容難得看到朱祐樘白日留在宮裏,且還邀請自己相陪,心裏不由得暗自一喜。

女為悅己者容,每逢有機會跟朱祐樘相遇,她都是認真地打扮自己,力爭將最完美的一麵呈現給當今天子。

身穿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微微拖地,雖然將身子裹得嚴實,但整個人的氣質呈現,很容易勾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天空作美,今天是一個適宜賞雪的晴天。

朱祐樘坐在這裏喝著剛剛燒出來的茶水,看著眼前這如詩如畫般的天地,頓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哪怕作為帝王,真正所擁有的並不可能太多,隻是居住在紫禁城和西苑無疑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像此時此刻坐在這個位置賞著紫禁城的雪,即便是到了後世,又有幾個人能像他這般悠然自得呢?

“臣妾最近閑暇之時,亦喜歡來這裏呆上一會,這裏觀雪著實是很好!”常有容注意到朱祐樘的愜意,便微微一笑地說道。

朱祐樘知道常有容的手寒,便輕輕地握住她的一隻凍手道:“這裏雖好,但不好久坐,你身體弱,當心著涼了!”

“誠蒙陛下關心,臣妾不會久呆,且臣妾亦穿得厚實。”常有容感受到朱祐樘手裏的暖流,亦是感受到朱祐樘的關心,心裏不由得湧起一份暖意。

朱祐樘看著常有容確實穿得不少,而今這個時代的女子都穿得嚴實,連自己亦是隻有到晚上才能知曉她們的身材多好。

隻是想到今晚便是臨幸眼前這個女人,小腹不由得微微一熱。

雖然女人是越來越多,但每個都是各有秋千,而皇後大概是最敏感的一個。白天明明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但晚上卻總是一個像受了委屈的少女。

“陛下,現在各地的政務少了,你今天要是休息半日嗎?”常有容看到朱祐樘很悠閑的模樣,便好奇地詢問。

朱祐樘抬頭望向遠方的天空,顯得苦澀地搖頭:“現在地方的政務確實少了,但需要著手明年的財政收支,等會朕要召開最高會議。”

“臣妾不懂朝政,但心裏一直覺得陛下很厲害,陛下一定能治理好這個國家!”常有容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是一個十分優秀的君主,亦是由衷地讚許。

朱祐樘扭頭望到常有容眼睛中的敬仰,卻是輕聲一歎:“朕其實做得隻是馬馬虎虎!朕剛登基的時候,很多臣子跟朕唱反調,朕反正踏實一些。隻是現在底下的人慢慢全都順從朕,朕心裏反而不踏實了。”

“順從不好嗎?”常有容顯得不解地詢問。

朱祐樘將吐到嘴邊的話咽回去,卻是故意保留懸念道:“既然你是皇後,此事你以後會慢慢懂的。”

身處於這個時代,特別是坐在這最高的位置上,讓他能夠看到很多的東西。而今這個朝堂和和氣氣的,但卻同樣還不能掉以輕心。

常有容的那張俏臉寫滿不解,但亦是隻好輕輕地點頭,此事的答案恐怕要自己將來慢慢進行摸索了。

西苑,禦書房。

由於現在處於寒冬之中,故而這裏的地暖已經開始工作。外麵的兩個龍坑口已經燃燒炭火,通過地下的暗道,正源源不斷地往這裏的地底輸送熱量。

兩位閣老和六部高官走進這裏的時候,頓時感到暖洋洋的,渾身顯得十分的舒暢。

朱祐樘喜歡呆在閣樓之上,居高臨下地審視到場的大臣,亦是開始慢慢摸清這幫官員的秉性,但自己的秉性同樣暴露在他們的視野中。

“陛下,請用茶。”韓幼英很喜歡現在的日子,將一杯熱茶恭敬地送上。

朱祐樘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對下麵的眾臣子開門見山道:“明年朝廷該削減哪方麵的開支,又該著重做哪方麵的事情,大家在這裏都議一議吧!”

雖然全國還沒有全麵推行清丈田畝,湖廣的清丈起碼還得再花一年的時間,但各地新增的田地猛增。

終究是一個農業社會,而今隨著耕地的大量增加,大明的糧稅已經從二千萬餘石一舉突破了三千萬石。

王越總理鹽政已經漸有成效,由於九邊進入和平時期,而今大量的餘鹽能夠通過折銀等方式變現,致使朝廷的現銀收入大增。

除此之外還有市舶司的收入,茶馬司同樣有所增加,加上此次王華所率的軍隊將黎朝的寶庫完完整整地奪下。

哪怕拋開明年的現銀收入,而今可供自由支配的白銀已經達到三百萬兩,以致大明的財政來到最闊綽的時期。

這個時代其實並沒有嚴謹的財政預算,隻是朱祐樘現在坐在這裏位置上,那麽自然是要更科學都處理財政的問題了。

“陛下,現在安南戰事已畢,贛南地區早已經太平,還請裁撤贛南衛!”禮部左侍郎劉健出列,當即鄭重地表態。

朱祐樘的眉頭微蹙,發現自己給這幫清流太多的自由度,真的是什麽事都敢想敢做。

如果大明軍隊剛剛有點起色就開始裁軍,且不說有違自己強軍強國的執政理念,這種鳥盡弓藏的行徑必定會影響軍隊的士氣。

到了此時此刻,他知道將國家交給這幫清流治理或許會少一些突然崩塌的大禍,但王朝其實是在吞吃慢性毒藥而已。

話音剛落,戶部右侍郎吳裕當即旗幟鮮明地反對:“劉侍郎,你莫是不曉得此次是哪支主力軍破的升龍城嗎?現在南方以贛南衛戰力最佳,此次安南大捷又立下如此大功,焉有裁撤之理?現今一旦裁撤贛南衛,必定令大明所有將士心寒,今後組建的新軍誰還願意為朝廷賣命?”

“不錯!即便朝廷想要削減開支,亦該削減應該削減的地方,而不是讓有功將士感到寒心。”戶部尚書李嗣心知劉健這個提議簡直是胡鬧,當即便聲援吳裕道。

劉健的眉頭微蹙,卻是不願退讓地道:“今安南已平,贛南又設多縣分地自治,當地難出大寇。今裁撤每年可省銀兩良多,撤之有何不可?”

“劉侍郎,贛南地形複雜,今有贛南衛在,便可令贛南太平。若是為了區區一些錢銀而裁軍,一旦當地再生流寇,朝廷何費何其多?”戶部右侍郎吳裕的思路清晰,當即進行反駁。

朱祐樘很滿意這位拎得清輕重的戶部右侍郎,便淡淡地表態道:“贛南衛將留一部分在北越國,而保留在原駐地的贛南衛僅僅千人,即便裁撤亦省不了幾個錢,此事無須再議。”

“遵旨!”吏部尚書李裕等人看到朱祐樘有了決斷,當即規規矩矩地拱手道。

萬安對“刺頭”劉健感到不爽,亦是特意遞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同時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引起對方的注意。

隻是削減開支終究是得罪人的活,像削減宗藩祿米更是直接得罪宗藩,故而大家這次是開始相互觀察。

朱祐樘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水,便無奈地詢問:“既然你們都不想提及該如何削減開支,那便想一想明年該著重做哪方麵的事情吧?”

“陛下,今京城人口已達百萬之巨,然城中寸土寸金,普通百姓難在京城立足。臣以為當斥資二百萬兩修建外城,讓京城百姓有容身之所。”戶部右侍郎吳裕顯得很活躍,當即出列請求道。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不由得輕輕地點頭,現在城中的人口確實大增,若是能夠修建外城,確實能有效地緩解大家的住房壓力。

“不可!今地方災害頻發,修建外城一事先擱置,當以水利為重。”禮部左侍郎劉健禮尚往來,當即便反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