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來到十二月,初冬時節凍得人瑟瑟發抖。

往年大家都擔心過冬的問題,一些身穿單薄的貧苦百姓往往要折在這種寒冬中,但如今百姓已經體會到經濟發展帶來的好處。

取暖一直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不少精明的商人早已經發現商機,在海外建炭窯將優質的木炭運回華夏。

能源一直是重要資源,在富庶的江南連落下一片枯葉都不能隨意拾走,但現在全球百分之七十都是無主之地,而海外的木材資源簡直是天堂。

因海外物美價廉的木炭輸送江南,很多百姓亦是可以買到更多的優質木炭,而這個初冬明顯要更暖了。

正當杭州城百姓都在購置木炭應付即將到來寒冬之時,卻是突然得知寧王造反的消息。

“造反,這是怎麽回事?”

“還能怎麽回事,寧王這是狼子野心啊!”

“當年太宗皇帝說要跟寧王共分天下,他們這一脈終究是不服氣啊!”

……

在杭州百官經曆短暫的震驚後,很多人亦是慢慢平靜了起來,開始認真地分析寧王突然造反的動因。

結合寧王一脈跟太宗一脈的恩怨,寧王的造反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亦是情理之中。

盡管朱家皇家有意隱瞞太宗食言而肥的做法,但當年太宗皇帝為了得到寧王的兵權而許諾共分天下的事情,其實已經在民間流傳開來。

寧王現在突然高舉反旗,分明是他們不肯接受王爺的待遇,而是想要親自奪回“屬於他們寧王係”的半璧江山。

在得知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後,杭州城的米價是應聲而漲,有的百姓已經開始擔心戰火會迅速燒到杭州城。

“太宗當年是權宜之計,他寧王係焉能當真?”

“若真是共分天下,那才是咱們華夏的不幸!”

“當今天下聖明,結果寧王竟如此狼子野心,當誅!”

……

麵對突然而來的爆炸性消息,杭州城酒樓、茶館和飯肆的百姓議論紛紛。

雖然寧王造反有著充足的動因,但現在的百姓擁立弘治朝,所以紛紛開始痛斥這位半隻腳已經邁進棺材的寧王。

“寧王此次造反,聽聞是要遵循太皇太後的懿旨!”

“先帝當年有意廢長立幼,聽聞先帝給太皇太後留下密旨!”

“當真是笑話,皇位繼承豈是兒戲?有哪朝是先繼位不合適再換的?”

……

跟隨寧王造反消息傳遞過來,還有此次寧王造反所打的旗號,寧王宣稱是遵循太皇太後懿旨的實行廢長立幼。

隻是很多百姓並不買賬,而是開始質疑這個旗號的真實性。

雖然事情說得有板有眼,但成化帝又怎麽可能會留下這麽一道密旨,而華夏也沒有先繼位再廢帝的傳統。

“咱們大明好不容易出了明君,這幫人竟然這樣搞!”

“當今天子處處為咱們老百姓著想,所以動了人家的餅!”

“終究是利益至上,他們哪是要為大明江山著想,分明是要捍衛他們的利益!”

……

百姓終究不是傻子,現在看到想要通過這種潑髒水的方式來扳倒皇帝,大家都清楚這其實是一個拙劣的借口。

月色如水,星光璀璨,暖閣內的燈火亮如白晝。

在一座精巧的暖閣內,在那個舞池之上,幾道紅色的身影輕紗漫舞,香風陣陣,仿佛置身於仙境之中。

自從南巡以來,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朱祐樘夜間更少走動,通常都是老老實實呆在居所飲酒行樂。

朱祐樘白天被京城或其他地方送來的事情所困擾,而今洗過澡顯得心情放鬆,亦是召見花魁爾香為自己表演節目。

爾香身穿著一襲淡雅的紅色衣裙,宛如一個下凡塵的仙子。

她的麵容清麗脫俗,眉宇間透著一股靈秀之氣,上麵的紅色剪紙平添幾分嫵媚,此刻正端坐在琴前輕撫琴弦。

若是爾香生在後世,那麽必定是當紅的歌星,甚至還是百年得出的音樂才女。隻是現如今,每日都是想辦法討好眼前的帝王,僅為帝王一人彈奏。

她那宛如十根羊脂玉指撥動琴弦,一陣宛如泉水叮咚的琴聲在整個暖閣中回**,瞬間便將所有人帶往一處世外桃源。

朱祐樘靜靜地聆聽,正準備送到嘴邊的酒杯停下,眼中閃過一絲驚豔,靜靜地欣賞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

有的時候,確實十分的古怪。明明自己連她的手指頭都沒有碰,但看到她**十足的身段,卻已經能夠腦補她脫下衣服的模樣,甚至可以知曉她**承歡的表情。

江南百年難得一見的花魁名號,其實並不見得誇張。

爾香擁有如此高的造詣,骨子裏自然是喜愛音樂,整個人亦是沉入其中。她的琴聲如同她的心靈一般純淨無瑕,讓人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與美好。

周圍的太監和宮女聽到這道仙音之時,亦是顯得十分的安靜,條件允許都不願意去做其他的事情。

隻是曲再好,亦得終結,而人亦可能再也不相見。

又是一曲作罷,而今晚的演奏結束,爾香上前盈盈見禮,同時有所期待。

今晚她的胸前的布料明顯更少,作為她的本錢亦是有意無意地呈現,在行禮之時更是已經將春色呈現在帝王的麵前。

從眼前帝王這段時間以來的表現來看,這位帝王對自己必定是感興趣的,而自己的姿色亦足以讓他將自己抱上龍床**。

雖然她不明白這位帝王因何遲遲沒有**自己,但既然對方是正常的男人,又明顯十分喜歡自己。隻要自己再稍微主動一些,幹柴烈火注定在龍床燃起。

劉瑾盡管已經是閹人,但擁有很好的鑒賞能力。而今看到今晚的爾香如此主動,對方又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大美人,不由得暗中觀察皇帝的反應。

隻要這位帝王有所暗示,那麽他便讓人將這個女人扒光,而後送到龍床侍寢。

朱祐樘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抬頭看著眼前這個跟爾雅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美人:“你可知白蓮宗因何安排你出現在朕的麵前?”

白蓮宗?

劉瑾正想要觀察朱祐樘要不要安排這個女人今晚侍寢,卻是突然驚訝地瞪直眼睛,敢情這是帶刺的玫瑰啊!

“奴家不知陛下此話何意?”爾香的眼睛微微收縮,而後迅速管理臉部表情道。

朱祐樘玩味地把玩手中的酒杯,便一字一句地道:“白蓮宗一直想要推翻大明的政權,而大明朝廷亦一直想要徹底鏟除這幫餘孽,這已經是天下皆知之事!隻是事到如今,白蓮宗一直活躍在江南和西北。”

“奴家不明白陛下因何要提白蓮宗?”爾香抬眸望向上麵的天子,卻是繼續裝糊塗地道。

朱祐樘知道對方不可能這麽容易就招出來,而他亦不需要對方招供:“白蓮宗的本部在昆山的白蓮道觀,他們的宗主叫茅長生,自稱是茅子元之後。山下的下裏村則是他們培養人員的秘密基地,你大概五歲便跟姐姐一起送到那裏學習琴棋書畫,教你們琴藝的先生姓白,教你們書畫的先生姓唐。原本你姐姐天賦更佳,但為了你能夠被選為聖女,她故意在比試之時敗於你!”

“你……”爾香心裏打算抵死不認,但聽到這些核心機密和個人經曆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睛再也掩不住震驚。

要知道,且不說這些都是他們白蓮宗的核心機密,隻有白蓮宗內部的核心人員才可能知曉,裏麵摻雜的個人經曆隻是她跟姐姐才能知曉。

朱祐樘將把玩在手掌中的酒杯放下,亦是開門見山地道:“你的姐姐叫爾雅,可是如此?”

早在蘇州城之時,他之所以忍不住停車觀看爾香的表演,正是因為爾香跟她的姐姐爾雅長得太像,以致他一度懷疑是同一個人。

“奴家不……不曉得爾雅是誰!”爾香的心裏一陣絞痛,卻是強裝鎮定地道。

朱祐樘看到對方仍舊不肯表明身份,亦是隻好提及往事:“你姐姐被安排進入皇宮,原本是希望先帝能因你姐姐的姿色而寵幸於她,但皇宮的情況十分複雜。一個沒有背景的宮女豈是那般容易見到先帝,而萬貴妃亦不許過於漂亮的宮女勾引先帝,加上你姐姐並不願成妃嬪。隻是到了朕這裏,反倒出現了轉機!”

劉瑾不由得害怕地低下了頭,此刻目光複雜地偷偷望了一眼朱祐樘,卻是已經擔心皇帝會不會懷疑自己亦是白蓮宗的人。

“朕相信你是出於忠心,僅僅是因為她長得漂亮才引薦!”朱祐樘沒好氣地說了一句,而後望向爾香繼續道:“你姐姐雖然身在皇宮之中,但亦是逃不過白蓮宗的掌控。她的使命是裏應外合禍亂朝綱,為了除掉忠於皇室的首輔萬安,她接到命令在朕的書房放上**書。隻是她所放書之處,朕在日前已經翻過,所以知曉那本書其實是她放置!”

“所以你便秘密賜死她嗎?”爾香想到疼愛自己的姐姐,再也忍不住飽含熱淚地質問道。

這是……招認了啊!

劉瑾在聽到爾香的質問後,頓時十分警惕地望向這位白蓮宗聖女,敢情接近皇帝是另有所圖謀啊!

朱祐樘默默地閉上眼睛,亦是湧起萬分惆悵地道:“如果朕真賜死了她,朕豈能知曉這麽多秘事嗎?”

“那你是如何得知,我……我姐姐告訴你的?”爾香發現還真是這個道理,顯得不是十分確定地猜測起來。

朱祐樘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剛剛從京城取來的東西轉交給爾香:“這是你姐姐給你留下的遺書和遺物!”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亦不能掌握一切。爾雅是第一個走入她心裏的女人,亦是他第一個臨幸的女人,但卻是已經天人永隔。

有關當年的一些真相,而今亦是決定向她的妹妹揭露出來。

爾香原本還有所懷疑,但看到上麵的信物,還是自己姐姐留給自己的書信,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雖然她是白蓮宗的聖女,但她更是自己姐姐的親妹妹,這些年無時無刻不想念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爾香原本是抱著對皇帝的仇恨而活著,如今才發現真相並非自己所想的那般模樣:“嗚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年你姐姐奉命嫁禍萬安的事情敗露後,朕當時確實十分的憤怒,但亦是僅僅想要冷處理。隻是朕跟你姐姐早生情愫,便將她安置在六宮中,而她亦決定脫離白蓮宗。她為了不禍及於你,便希望朕幫忙散布假消息,讓白蓮宗的人認為朕已經將她秘密處死!隻是朕當年還是疏忽了,她已經被中了盅,結果病死在宮中!”朱祐樘的心裏隱隱作痛,便揭開了當年的傷疤。

雖然這些年以來,他亦是想要忘記那個女人,但卻是根本做不到。如今的爾香出現,反而讓她的思念更加的強烈。

爾香知道白蓮宗確實有種盅的手段,卻是提出最後一個疑惑地道:“你竟然早已經知道這一切,為何不早點說出來?”

若朱祐樘在之前便拖她上龍床,那麽她保不準已經尋得機會,將這個被自己姐姐所喜歡的皇帝。

“早前是時機未到,朕想要一鍋端,所以需要今晚才能跟你說出這一切!”朱祐樘不再隱瞞,而是直接說出來道。

爾香心裏一驚,顯得難以置信地道:“你已經完成部署,現在可以對白蓮宗一網打盡了?”

“朕此次南巡,實則亦是想要引蛇出洞,白蓮宗確實即將覆滅!你雖是白蓮宗聖女,但亦是爾雅的妹妹,朕不會處置於你!你可以改名換姓回到你家鄉四川生活,亦可以跟朕回到皇宮,朕給你三日考慮吧!”朱祐樘的眼睛閃過一抹自信,藏著的劍亦是決定撥出來了。

在朱祐樘登基後,雖然不像成化帝那般設立西廠,但通過對錦衣衛和東廠的反複清洗,加上設立隱藏在黑暗中的夜部,很多情報已經被天子所掌握。

一些很多人自以為秘密的事情,但殊不知早已經送到天子的案上。

江南商號自以為是秘密行事,以為他們可以通過跟倭人合作開采銀礦,殊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被夜部所掌握。

之所以現在才選擇全麵行動,主要還是需要一些潛藏的勢力浮出水麵,這樣才能將華夏洗幹淨,而後才好一心謀求發展。

爾香突然得到這麽多信息,此刻大腦亦是亂成漿糊般,心裏亦不曉得該何去何從了。隻是她清楚地知道,從即日起將不再是白蓮宗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