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賊已誅,百戶及百戶以上軍官到北鎮撫司受審!”錢義瞥了一眼周烈的無頭屍體,對揚威營的將士淡淡地宣布道。
揚威營的將士知道此次確實是闖了大禍,由於此次受審的是百戶以上的將領,在場的兵卒自然不可能有異議。
何況,他們早已經看這些關係戶不順眼,若是朝廷能夠將這些酒囊飯袋通通革職,那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
至於揚威營的高級將領看到周烈的遭遇後,且不說他根本沒有反抗的膽子,而反抗無疑是步周烈後塵罷了。
或許他們背後都有各位大人物做靠山,但如果真以為可以挑戰皇權,隻能說是不將自己全家性命當回事了。
由於練武營和果勇營的兩位指揮使都跑去找他們的靠山,隨著揚威營這場叛亂被錢義帶領禁衛軍平定,三營混亂的局麵便被控製住了。
這一場叛亂其實談不上真正的叛亂,畢竟牽涉的人員並不算多,而且沒有哪個叛賊是以推翻明王朝為目標。
隻是朝堂的鬥爭永遠都沒有那麽多道理可講,單是三位營指揮使抗旨一事,便注定會有不少人要掉腦袋。
不僅是錦衣衛在辦差,東廠亦是紛紛出動,對“亂黨”進行緊急逮捕。
朱祐樘在得知三營的叛亂被平定後,卻是再度發出了十二道旨意,對十二營的武勳提督勒令閑住。
在最初的軍事改革中,他隻是想要將文官集團踢出局,而十二位武勳仍舊提督京營,甚至有可能獲得重用。
隻是在這一場風波中,除了三位武勳提督受到牽連外,其餘九位武勳提督明顯嚴重失職,根本沒能有效地約束好團營。
朱祐樘對武勳談不上惡意,但並沒有好感。
大明從立國之初,便一直推行戶籍製度,對將門虎子更是寄以厚望,但早已經證明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從基數上來講,從十四萬將士中選出最優秀的一個人領兵,怎麽都要比原本優秀將領生下的兒子要強。
朱允炆之所以丟掉帝位的原因有很多,但無疑是迷信血統論的最大犧牲品,他將大軍交給曹國公李景隆,結果手握王炸牌的李景隆最終輸了。
土木堡之變的武勳固然是敗於天時地利人和,但從他們被團滅來看,這足可以說明武勳製的問題。
曆史早已經證明,能夠拯大廈於將傾的英雄從來不是這些拿著世券的武勳,反而是那些刺著精忠報國的草根將領。
以李景隆一脈為例,先是幫著朱棣打開了南京城的城門,而後又幫建奴打開南京城的城門,這些武勳其實不過是蛆蟲罷了。
或許這麽多武勳中,確實有幾個勉強能用的,但相較於京營的十四萬人,他更想要從中挑選,而且這些人會更加珍惜來到禦前的路。
北鎮撫司,大牢中。
懷恩早上起床還沒有來得及穿上衣服便被押到了這裏,呆在這潮濕陰暗的地牢中,整個人冷得瑟瑟發抖。
即便已經落到這惡名昭著的大牢中,但心裏還是充滿著出去的希望。
哪怕他真不小心行了矯詔,憑他這麽多年在官場的人脈,那些官員必定會幫自己說話,定然會助自己從這裏走出去。
隻是慢慢地,看著這間地牢的人數越來越多,頓時感到了事態的不對勁,看到兵部尚書餘子俊不由得瞪起了眼睛。
“請吧!”牢房的門被打開,一個牢頭對著兵部尚書餘子俊道。
餘子俊發現自己跟懷恩做鄰居,隻是跟這個太監並沒有什麽瓜葛,便是選擇在牢房那張幹淨的床板坐下。
這個牢房被朱驥派人特意進行收拾,雖然空氣中的臭味無法清除,但勝在這個牢房有個幹淨的地方可坐可躺。
像羅立等人便沒有這般好處了,不說是要住進多人牢房,而且顯得又髒又臭,甚至連個立腳的幹淨地方都沒有。
“泰寧侯陳桓?”
“鎮遠侯顧溥?”
“崇安侯譚裕?”
……
懷恩還沒有從餘子俊被關進來的震驚中回過神,又看到三位侯爺被關了進來,不由得震驚地瞪直了眼睛。
雖然他隱隱猜到朝堂出現了重大變故,但看著進來的是高官和武勳,加上自己這位司禮監掌印太監,這簡直像是一場來自皇帝的“斬首行動”。
朱驥突然間出現,領著一個人進來,打開懷恩的牢房微笑著說道:“懷公公,勞煩這間牢房得擠一擠了!”
懷恩此次被關進來占了一個先機,卻是得到了整個北鎮撫司大獄最好的牢房,隻是看清楚進來的人後,顯得無比震驚地道:“英……英國公?”
堂堂國公被押進北鎮撫司的大牢,這是有明一朝從未有過之事,但現在竟然發生在眼前。
英國公張懋像是霜打的茄子,此次可謂是無妄之災。
在事發後,英國公府壓根不清楚外界所發生的事情,而他下早朝回家便跟往常一般在後宅聽三國劇。
得知果勇營指揮使林國棟求見,他想都沒想便熱情地招待這位主動登門的指揮使一起看戲劇,還一度關心起果勇營的操練情況。
直到東廠的人找上門,他這才知道林國棟是違旨的叛賊,而他窩藏朝廷叛賊亦是被扭送到北鎮撫司大獄。
“餘尚書,你怎麽也進來了?”張懋自然早知道懷恩被關在這裏,顯得十分意外地望向隔壁的餘子俊道。
徐子俊不想將自己的事情放大,故而選擇撒謊道:“受奸人誣告,但本官無罪,陛下必定還下官清白!英國公,你怎麽也進來了?”
“本國公亦是受奸人誣告,但本國公無罪,陛下必定還本國公清白!”張懋想著林國棟的行徑,亦很肯定地道。
懷恩看著這兩個人竟然指望那位皇帝,便是陰陽怪氣地道:“凡事還得多靠自己!你們真是受奸人所累,揪出那個人暴打一頓,那人自然便老實了!”
“閉嘴!”張懋的心情正是不好,便是直接嗬斥道。
懷恩打心裏瞧不上張懋這個草包國公,便進行挖苦道:“堂堂國公混成你這般模樣,有明以來怕是獨一份了!”
“你個閹豎,若不是因你矯詔,我等何以至此!”張懋瞧不上這個生得尖嘴猴腮的太監,當即便怒聲指責道。
咦?
隔壁牢房的泰寧侯陳桓等人後知後覺地望過來,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麽一般,當即便咬牙切齒地怒視懷恩。
若是要究本溯源的話,事情的起因便是這個死太監。
若不是懷恩行了矯詔,那麽便不會有禮部右侍郎倪嶽重提廢儲之事,便不會在後麵的奪門一說,陛下自然就不會無緣無故下旨由太監掌軍了。
如果沒有掌軍這檔子的事,自然就不會有三營鬧事,而自己現在不該呆在這裏,而是在侯府繼續享受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崇安侯譚裕看準機會,一下子伸手揪住了懷恩的衣領,便狠狠地將懷恩拽到牢房的邊沿。
“你們做什麽?”
“住手,別打臉!”
“救命!救命啊!”
……
這些武勳雖然不是統兵的好材料,但終究是從小習武的武勳,對付起一個老太監自然是綽綽有餘,便是陪著牢房對懷恩進行拳打腳踢。
事情還沒有完,就在當夜,懷恩發現自己被繩子死死地勒住,隻是壓根無法攻擊到後麵的握繩之人,雙手和雙腳的力量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