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塵終究沒打聽到,自己給裴鬱開到食療方子他用了沒。

因為自早上嘲笑過他後,那家夥便公報私仇,遣她回家中報信說明情況,然後入宮為貴妃請平安脈。

好在,慕清塵也確實惦記著該回家看看,看看那群人還琢磨著什麽事害她。

可不想她剛到家,就見慕大人慕夫人,滿臉堆笑迎了出來。

親切地挽著她的手,站在大門口,就高聲招呼起來:

“遠兒此番,當真是為家裏爭光!我慕家有你,可是祖宗顯靈了啊!”

“是啊是啊,遠兒能得貴妃和皇上青眼,得聖上眷顧住在宮中,當真是讓我慕家蓬蓽生輝啊!”

夫婦倆一唱一和,也不管自己說的話有多離譜,隻顧著將“慕顧遠醫術極高,治好了貴妃的不治之症,被皇上寵愛”這件事,當眾宣揚出去。

慕清塵穿著男裝,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兩人中間,並未多言。

慕氏夫婦倆見她這副鵪鶉樣子,彼此對視一眼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篤定。

盡管慕清塵在宮裏,已經明確警告過慕大人了。

但昨兒晚上夫婦倆鑽在房間裏合計了一宿,達成了個共識——

慕清塵這個小賤人,絕對沒膽子將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捅出去。

現在看來,他們確實所料不錯。

於是慕大人徹底放下心來,當著慕清塵的麵,站在府門前就大聲吩咐下人:

“二少爺神醫妙手救了貴妃娘娘,隻是貴妃娘娘還未痊愈。去,開府庫!慕府願施粥賑災,為貴妃娘娘祈福!”

慕清塵聞言,倒是有些詫異地多看了慕大人一眼。

他做父親,雖是個敗類。

可在官場上這些汲汲營溜須拍馬的事上,委實是把好手。

眼下不僅落實了入宮救人的是“慕家二少爺”這事,托舉起來慕顧遠的前程、斷了她想說實話的可能,還狠狠跪舔了一把裴靖嘉和貴妃。

一箭三雕、一石三鳥,厲害厲害。

慕大人看慕清塵許久不曾說話,隻當自己已經將她唬住了。

在吩咐完一切,回到府中,關上大門後,他眨眼的功夫就甩開慕清塵的手,換了副嘴臉,冷著聲音道:

“待貴妃娘娘病情穩定,你便趁早滾回府裏,將這一切還給你兄長。

憑你這樣的資質,便是繼續坐在這官位上,也不過是等著被皇上處置。本朝女子不得識字、不得參政,這是天下公認的規矩!

你如今這樣,可是要和天下人作對?!”

女子不得識字、不得參政?!

慕清塵聽這話,險些笑出聲來。

她若當真按這些做了,如今的裴靖嘉如何能坐上皇位?

慕博濤這個裴靖嘉的支持者,如何能在短短幾年內便升遷至太醫院正?

先皇留下的那一團亂麻的朝政,又如何理得清?!

慕清塵沒想到他能異想天開到如此地步。

她殷卿芷,在做皇後前,也是名動國都的才女。

殷家到底是世家貴族,培養出來的女兒,又怎麽可能是個目不識丁的蠢物?

更何況,殷家還是武將世家。

他們家世世代代守衛著裴國疆域,無數次抗敵。不論是為國捐軀的家人,還是打了勝仗的家人,都已數不勝數。

殷家的祠堂裏那些小山般的牌位,就足以說明一切。

殷卿芷,則是在父母寵愛下出生的嫡長女、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

家裏培養她,也是用盡心思的。

故而她及笄前,不論是騎馬射箭,還是吟詩弄畫,亦或是插花調香,都無一不精。

想到這裏,慕清塵的手暗暗鑽了個拳頭。

若不是她當初嫁給裴靖嘉,也不會為家裏招來如今的禍事。

殷家這樣香火鼎盛,受百姓愛戴,有無數兒郎戰死沙場的大忠大勇之家,最後竟然覆滅於一國之君的算計、朝中同僚的算計……

這樣的結局,不可喟不荒唐。

“嗬……看來,父親是以為僅憑這些,就能拿捏住我了?”

慕清塵挑眉,眼底淩厲愈盛。

她到底是世家貴女,怎麽可能被區區一個慕博濤糊弄住?

且不說她這些年經曆了多少朝堂之爭,學到了多少玩弄人心的手段。

即便是她出閣前學的那些東西,都足以應付這麽一個沒腦子、沒本事,隻會賣女兒哄兒子的廢物。

慕博濤也明白,自己這個女兒近來不大好糊弄。

或者說,自她與那閹人的事被揭穿後,這個女兒就徹底變了嘴臉,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眼下這種情況,他明明利刃在手,可在慕清塵的視線裏,內心防線竟會隱隱潰不成軍……

“父親能說出這話,是在指責當今皇後娘娘,牝雞司晨、擅專太過麽?”

慕清塵嫣紅的唇角勾起,帶著些魅惑人心的弧度。

許是原本的慕清塵十分懦弱無能的緣故,讓這具軀殼從外表來看,也很是柔善可欺。

常年如梔子花般純白無暇的女人,陡然間變得風情萬種,眼波流轉間,好似藏著千種柔情。

一時間,不論是慕大人還是慕夫人,都晃了神。

“要我說,不論如今我做了什麽,都是為著兄長。莫非我將來,還能徹底頂著兄長的名字,去封王拜相不成?”

慕清塵當皇後時,便見多了類似慕大人眼下的嘴臉,是以並不如何生氣,

她隨意地坐到家中院子裏的石凳上,姿態很是悠閑放鬆。

且眼下位置,她低、慕氏夫婦高,本該是他們居高臨下質問的。

可他倆的模樣,宛如被先生訓誡的孩子,低著頭,眉頭緊鎖。

慕清塵流轉的目光,落到了慕夫人身上,隨後淡淡道:

“若他日我當真封王拜相,天下人知道的,也是兄長的名字。究竟是不是真的兄長立了功,又有何區別?

再者,眼下我不僅得了皇上和貴妃歡心,逸王殿下也特召我入府為他瞧病。

若是真的兄長來,可能有此殊榮?

父親能保證,以兄長的品行能力,不會讓這一切恩寵再次成為鏡花水月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