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塵回到慕家時,發現幾日不見的慕老大人看自己時的目光,宛如在看打了勝仗回來的英雄。

當天,不僅特意讓廚房加了兩道她“愛吃”的菜,還命令慕夫人一起作陪用飯。

飯桌上,更是殷勤至極地為她布菜,關懷她的身體健康。

好像兩月前慕清塵險些被他們夫婦害死的事、慕清塵在想慕家受了十幾年冷遇的事、半月前慕清塵還被慕夫人和慕顧遠辱罵的事,都完全不存在似的。

“清塵啊,你嚐嚐這個。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的,就是這道竹筍炒肉。唉……隻可惜當年的廚子年歲大了,新來的廚子做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慕老大人又積極用公筷夾了點筍,輕輕放到慕清塵碗裏,然後殷切地望向她。

慕清塵微眯雙眸,一瞬不瞬打量著他。

旁邊慕夫人瞧見她的臉色,冷哼一聲。

但她顯然在顧忌著什麽,瞪她好幾眼後,也不過陰陽怪氣說了句:

“老爺您沒瞧見人家壓根兒沒當回事兒?哼……竹筍炒肉……人家都吃慣逸王府廚子的飯了,宮裏禦廚也吃了不知多少回,哪兒還看得上咱們家不添金加銀的粗茶淡飯?”

慕清塵翻動碗裏飯菜的筷子微頓,挑眉看慕夫人。

這次,沒等她開口,就聽得慕老大人怒喝:

“她再怎樣也是我慕家的女兒,性子敦和善良,絕不會忘本!而且是你的女兒,你說的是什麽話?!如此豈是當家主母該有的樣子?!”

慕夫人本就是慕老大人未中舉時娶的妻子,娘家有些本錢,卻並不顯赫。

但再怎麽說,早年她也是比慕老大人強上許多的。

就連慕清塵的生母,也是慕老大人升官發財後,才敢贖買回家的。在此之前,別說納妾了,他連外麵女人的手都不敢碰一下。

否則,若叫慕夫人瞧見了,指定要鬧得天翻地覆。

所以慕夫人多年來早已習慣了囂張跋扈那一套,也就慕老大人顯赫後,才稍稍收斂了些。

若以前,慕老大人敢這樣對她說話,慕夫人指定要摔了筷子開始撒潑。

所以慕老大人也聰明得很,多數時候都會忍著些,避免夫妻日日吵架。

比如方才慕夫人陰陽怪氣諷刺庶出子女,按往常慕老大人絕對會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裝作聽不見的。

但這次,他竟然開口了?

而且……

“我也並非是要折辱她,不過是擔心她年歲大了以後,口味與小時候不同,老爺為她添的菜未必合她心意。”慕夫人沒好氣地瞪了慕老大人一眼,明顯咬著牙忍著火,“老爺好歹官居四品,做事前,不動腦子嗎?”

慕清塵安靜吃飯,視線不住在慕夫人與慕老大人間打轉。

真是奇了怪了!

就這次,慕夫人竟然隻是陰陽怪氣嘲諷幾句……?

她本以為這對夫妻,要當場打起來呢。

隻可惜,兩人爭執幾句後,就徹底閉嘴了,害得她沒熱鬧下飯。

所以,她幹脆撂下筷子,皮笑肉不笑地開口:

“父親與大夫人說笑了,女兒從小到大在家中過的什麽日子?吃飯而已,怎敢談及喜好?隻要能吃飽就行,可不敢挑嘴。十六年都過來了,今日這一餐,還是忍得的。”

沒有熱鬧,她就自己造。

她麵前,剛剛還在爭執的慕氏夫婦,刹那間安靜如雞,拒絕的動作也徹底停止。

慕清塵見他們都吃不下飯了,才悠哉哉拿起自己的碗筷繼續細嚼慢咽。

待幾口飯下肚後,才笑嗬嗬地說:

“清塵明白父親與大夫人的苦心,你們定是擔心二兄長在房間裏憋了多日,憋壞了,想將他放出來,是麽?”

“這……你們畢竟也是親兄妹……”

慕老大人看慕夫人臉色不好,索性自己先開口。

怎麽說慕顧遠也是他心疼多年的親生兒子,縱使不成器,關了那麽多日,慕老大人一顆老父親的心也軟了。

“哦,父親所言甚是,畢竟二兄長是所有子女中最像父親的,父親多疼愛他些,清塵可以理解。”慕清塵低著頭,麵無表情攪動著碗裏飯菜。

她不由回想起自己剛醒來那日,柴房裏刺骨的寒風、渾身見骨的傷口,還有牆角那滿含不甘的血字……

還有慕承澤永遠縮在角落裏不敢見人的瑟縮模樣……

她抬頭,又看了看身為親生父親,卻隻惦記那唯一不成器兒子的慕博濤。

她勾唇,笑意明顯:

“隻要父親能控製住二兄長那樣的廢物,確定他不會蠢到為一時之氣就將全家的事都捅將出去……他出不出來,我倒是無所謂的。

畢竟,以他的性情能力,確實很難對我造成威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