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殿下不愧是真男人啊……”
慕清塵尷尬地揚了揚唇角，盡力不讓自己的視線往下偏移。
尤其是她的下頜，還被裴鬱捏著。
受製於人。
“嗬，本王也沒想到，慕小大人看起來文弱不說，就連摸起來，也如女子一般。”
裴鬱話裏的意思，聽起來好像在調戲良家婦女。
但慕清塵身處下位看得清楚，他說此話時，眼底盡是一派冰涼，絲毫沒有狎玩之意。
不過這家夥說話就說話，手指還不住地摩挲著她的下巴。
粗糲的手指，蹭得她感覺有點刺痛。
“嗬，逸王殿下陽氣瘀滯也不少時日了，”慕清塵學著他的樣子冷笑，“要是惦記女人，想必隨便招招手就能找來一個吧？下官是個男人，您能放手了嗎？”
隻聽她的話，不去看眼下兩人姿勢的話，誰都要以為受製於人的不是慕清塵，而是裴鬱了。
裴鬱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然而，捏著她下巴的手依舊沒動。
“方才你的話，還沒說完。”裴鬱不動聲色道，“繼續說。”
她的話？
慕清塵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家夥是在問裴靖嘉殺人滅口的事。
但……
她垂眸，仔細將二人的姿勢打量了片刻。
她，嬌弱地緊緊靠在馬車車廂上，已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
裴鬱，居高臨下捏著她下巴玩弄，整個人弓著身子，就快貼到慕清塵身上了。
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隻怕來個蟲子都擠不進來了。
用這樣的姿勢，聊正事？
慕清塵又抬眸，將裴鬱上上下下打量一通，然後確定：
沒錯，裴鬱這家夥就是這意思。
這家夥的口味，有時候真的相當變態……
“好吧，那說回先前的話題。”慕清塵麵部僵硬，淡淡道，“你對裴靖嘉毫無攻擊性，他卻對你步步緊逼，顯然有把柄落在你手上，想殺人滅口。
我想說的話，差不多就到這兒了。
我隻是好奇，他個一國之君，做了什麽事，能被你拿捏至斯？”
裴鬱聞言，意識竟然有一瞬間的飄忽，捏著她下巴的手下意識用力。
不過這次，慕清塵倒是沒抱怨什麽，隻稍稍皺了皺眉，算是緩解了下巴上的痛。
她盯著裴鬱跑神兒的模樣，心裏暗自思忖起來。
裴鬱能拿捏裴靖嘉的地方，其實不少。
單就腦子一項，他就甩開裴靖嘉幾裏地。
但是他能握在手裏的威脅，應該都是明麵上的才對吧。
就裴靖嘉那種又沒腦子又平庸自負的人，想要暗地裏找點把柄拿捏他，真的不容易。
這邊，她費力想著，那邊裴鬱已經回過神來了。
“本王倒是沒想到，你個小太醫，看事情能看得這麽深嗬。”他垂眸凝視慕清塵，漆黑的眼底看不出半點情緒，“你那些猜測，幾乎全對。”
“哦？”慕清塵仿佛感受不到下巴仍被他捏著的窘迫，挑眉，“怎麽說？”
她看裴鬱那樣子，就覺得他要說什麽大消息出來。
不過眼下在馬車裏，終歸還是有些不正式，她倆還是這個姿勢……
裴鬱好像猜到她心思似的，鬆開鉗製著她下巴的手，垂首打量著自己的食指和拇指。
剛才正是這兩根指頭，捏著慕清塵的下巴。
他下意識將兩根手指並攏，輕輕摩挲著，好像在回味方才手上滑膩柔軟的觸感……
直到他察覺到來自旁邊的那道目光變得越來越危險時，才慢吞吞開口：
“我這個侄子裴靖嘉，大部分時候做事都是沒腦子的。若非有皇後殷卿芷在，他隻怕連皇位都坐不穩。”
“嗯。”
慕清塵重重點頭，深以為然。
“但唯有一事，他想來做得不錯，就是鑽營權利之道。”裴鬱淡淡地說。
“沒錯。”
慕清塵繼續深有同感地點頭。
而且，她覺得裴鬱還算口下留情了。
裴靖嘉那哪兒是鑽營權利之道，他那是純純的鑽營，而且什麽都沒鑽營透徹。
不過這會兒她倆談話重點並非這個，慕清塵便也沒幫裴鬱補充。
裴鬱端坐著，稍稍偏頭，看向獨自坐在那兒低著頭不知想什麽的慕清塵，繼續說道：
“我的父皇，也就是你們說的先太上皇。他崩逝前，曾留下一道遺旨。遺旨中直言，本意欲將皇位傳於我。但亦擔心我年歲漸長後，不願為皇位所束縛，卻又不得不坐穩皇位，從此痛苦一生。是以他留遺旨一道，給我選擇的權利。”
“嘎？”
慕清塵突然開始疑惑，自己聽到的是不是人話？
裴鬱剛才是說，先太上皇給他留了一道傳位聖旨吧？
皇帝，還給他選擇的權利？！
想當就當，不想當就不當？！
人話否？！
她突然想起自己扶持裴靖嘉當上皇帝這一路的艱辛坎坷，還有各種陰謀算計，發現自己簡直就是個笑話！
天大的笑話！
但，正坐在她麵前的裴鬱，絲毫沒有該低調的自覺，仍然平淡地向她炫耀：
“這傳位的遺旨由朝中幾位重臣見證，留下了不少證據證明是我父皇的意思。而且遺旨中也說明，不論我何時想做皇帝，都可亮出此遺旨，然後立刻登基。”
慕清塵：“……”
她已經氣到無力說話了。
難怪啊！
難怪當初先太上皇那麽寵愛裴鬱的母親瑤妃娘娘，也那麽寵愛裴鬱這個最聰明的孩子，最後卻沒有將皇位傳給他。
她還以為是老頭子臨死前，終於發現自己還有別的兒子存在，覺得虧待了他們心存悔意呢。
原來是憋了個大的，完全任由裴鬱任意妄為！
難怪他沒傳位給裴鬱，卻給了裴鬱這麽大的權利，這麽多的兵力！
這是怕他以後勢單力薄，拿著遺旨不好謀朝篡位，特意幫他連兵力人力都安排好了啊？！
聽到這裏，慕清塵隻覺得頭暈目眩，有些呼吸不過來。
但她知道，事情還沒結束，裴鬱還有話要說，後麵指不定還有更勁爆的消息。
所以她伸出右手大拇指，用力掐著自己的人中，幫自己平穩呼吸。
然後，艱難開口：
“繼續，後麵怎麽了？”
裴鬱聞言，蹙眉：
“聰慧如你，猜不出後麵怎麽了？”
慕清塵：“……”
她是不想猜嗎？
她是不能猜啊！
這會兒都氣得呼吸不過來了，腦子怎麽可能還轉得動？
“你有什麽話，就直說。”慕清塵咬牙切齒，“這世上，已經沒有我接受不了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