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公主一起躲在角落裏看熱鬧的慕清塵,在那四個證人出場後,便微眯雙眸,目光帶著略顯淩厲的審視。
小公主來,隻是為了慕顧遠而已。
眼下瞧見案件開審,慕老大人和慕顧遠都傷痕累累跪在冰涼的地板上,立時就心疼了。
“阿慕那麽瘦弱的人,皇帝讓他這樣久久跪著,將來隻怕是要傷了膝蓋落病的。”
她扒拉著擋住兩人身形的大圓柱,隻露出一隻腦袋來,聲音很是委屈,
“你看看阿慕身上,這才幾日不見,就多了這麽多傷。他們指定是在牢裏,對阿慕用私刑了!如此明目張膽視律法如無物,裴國皇帝竟然也不管管嗎?”
慕清塵關注著場上局勢,還不忘隨口安慰小公主:
“不論哪裏的大牢,都是有殺威棒的。不論身份如何罪名如何,入獄先打二十棍,一連打三天。唔……公主身份貴重,不知這些也不奇怪。”
她知道“殺威棒”的存在,也是多虧了殷家是武將世家,帶兵打仗時,三教九流的人都會接觸到。
小公主聽到自己家“阿慕”受了這麽大委屈,癟了癟嘴,紅了眼眶。
慕清塵注意到,她繼續看熱鬧時,總是將仇恨的視線投到裴靖嘉身上。
想來,還是將這些都怪到他頭上了。
其實“殺威棒”本就是曆朝曆代刑獄中都會有的傳統,但……橫豎裴靖嘉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虱子多了不怕癢,慕清塵便也沒有多解釋。
兩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大堂上正在審的案子上。
此時,是證人自述。
先說話的,是四人中的女子之一,模樣很是漂亮精致:
“陛下明鑒,民女本是在邊陲小鎮世代務農的本分人家。趙家人常年在民女所在的趙家村為非作歹,我們這些平頭百姓也是不敢招惹。隻要趙家人做得不過分,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都是選擇忍耐的。
卻不想今年秋收時,趙尚書借著替天子巡查各州縣為由,到趙家村住了一段時間。正是這段時間,他這位大官的到來,讓本就囂張跋扈的趙家人,仿佛成了皇帝般在趙家村橫行霸道,欺男霸女!
民女早年由父親做主,早早便許配給了村頭賣豬肉的張屠戶,夫妻之間也算和睦恩愛。可趙家的趙敬德路過民女夫家時,看中了民女,便罔顧人倫,要強拉民女入府做妾!
民女的夫家都是直脾氣,不肯乖乖就範,為保護民女,與趙家人起了爭執。然後……然後……”
說著,她就垂眸低低啜泣起來。
強忍了半晌的脾氣,才帶著哭腔,怒視趙尚書,指著他說:
“然後趙尚書便因自己這高官的名頭,帶著縣衙的衙役,將民女的丈夫和公婆,當街活活打死了啊!嗚嗚嗚……”
她聲情並茂聲淚俱下的指責,引得大理寺門外不少聽審的百姓紛紛議論起來。
喧囂的聲音,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大嗓門叫罵,讓躲在角落裏的慕清塵都聽得清清楚楚。
裴靖嘉聽完那女子的控訴後,眉頭緊鎖,重重點了點頭:
“放心,若情況屬實,朕定會還你一家一個公道。”
那漂亮女子擦了擦眼淚,然後重重跪在地上,咚咚地衝裴靖嘉磕頭,聲音半點都沒壓低:
“民女的丈夫和公婆枉死,民女心中不憤,便四處告狀想求個公道。可趙家人仗著趙尚書的勢,與各處官員都通了氣。隻要民女狀紙遞上去,便會被亂棍逐出當地!民女這半年來投告無門,本以為民女這樣無權無勢的小農戶,再無可能為公婆與丈夫申冤……
謝皇上為我們做主!謝皇上!謝皇上!”
她感謝得很是真摯,連磕了幾個頭後,額頭都隱隱滲出了血跡。
在場之人看到這一幕,誰不得說一句心有不忍?
就連從始至終都站在慕家這邊的魏國小公主,都偏頭過不再看那個可憐的女子,想與站在自己身旁的慕清塵說說這女子的慘狀。
卻不想剛轉過頭,就看到慕清塵那冷靜到完全沒有半點感情的眸子。
小公主捂著嘴,滿臉不敢相信:
“我以為你怎麽也是個性情中人,見到如此人間慘劇,竟沒有動半點惻隱之心嗎?”
慕清塵挑眉,沒第一時間給小公主解釋,還調戲她似的勾唇輕笑:
“她這麽可憐,趙家的罪要是定了,慕家也跑不掉哦。公主殿下,現在是想保住這個女人,還是你心心念念的‘阿慕’呢?”
小公主憤懣的小臉,神情瞬間僵住。
她滴溜溜的大眼睛,在女人和慕顧遠之間打了至少不下十個來回,才咬著嘴唇,萬分糾結後下定決心地說:
“本公主既要這個女人大仇得報,也要阿慕平平安安!”
“噗……”
慕清塵笑噴,好在在公主發火的最後關頭還是打住了。
“放心吧,我的公主殿下。”她目光粼粼,純潔無瑕的雪好像盡數倒映在了她澄澈的眸底,“往後看,您的心願會實現的。”
說完,她就率先帶頭繼續將注意力集中在大堂上了。
殊不知,在她的視線轉開後,小公主卻遲遲沒有繼續看審案的內容。
她直直地盯著慕清塵,又好像透過她,在看別的什麽。
就這樣盯了不知多久,直到正在審案的大堂上,有個什麽人站出來說了什麽後,又叫了另一人上場,引起一片沸騰。
小公主的注意力,這才重新回到貪瀆案上去。
隻是再看審案時,好似有些心事重重,再沒了起初看熱鬧時的衝勁兒與興致。
與此同時,裴靖嘉坐在明堂上俯瞰一切,視線卻總是時不時往角落裏魏國小公主那兒瞟。
是的,這次親自審貪瀆案,他不僅要樹立自己愛民如子的賢君形象,還想借此機會,讓小公主看到自己的能力與出眾的才華。
好巧不巧,他瞟角落時,看到小公主朝自己這裏看了好幾眼。
於是乎,裴靖嘉審案時隱隱更用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