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開始加班加點地寫方案。

這是融資後的第一戰,又剛好是團購行業的重頭戲——年貨節,況且他們的對手還是拚團,結果真的太重要了,楊學宇的要求是任何細節都必須完全敲定才能實施。

因為尊重對手,就是尊重自己。

第二天的方案討論會結束之後,崔依婷回到辦公室,揉著太陽穴,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一種睜不開眼的困頓狀態。

不過還沒等她緩過神來,周振豪就來到了營銷部,遞來了一杯咖啡。

他剛落地滬上,還沒擔任正式職務,對比其他人的筋疲力盡,他反倒像個閑散王爺。

“先休息一下吧?”

“活動方案還沒敲定,我還要寫一份修改意見。”

崔依婷一邊說話一邊將手放在鍵盤上,按下去之前又忽然頓了一下:“我……我昨天見到葉子卿了。”

周振豪挑起眉毛,有些意外地開口:“她也來湊熱鬧了?”

“不,她加入了拚團。”

“?????”

周振豪愣了許久,然後才反應過來,隨即露出一個驚愕的表情。

糯米融到1.5億,拉手融到了3億,拚團要完蛋了,葉子卿這時候加入拚團和49年加入國軍有什麽區別?

此時,崔依婷開始撰寫活動方案的修改意見,除了劈裏啪啦的鍵盤聲之外,整個辦公室一片安靜。

不過寫了一段之後,她很快又刪掉了,然後發現自己心煩意亂,有些靜不下心。

昨天晚上,在咖啡店門口,她說拉手已經做好了狙擊拚團的準備,但葉子卿的那個微笑一點也看不出緊張,這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1月30日,廿七,滬上輕飄雪花。

拉手網召開了第三次方案討論大會,對每個步驟都進行了充分的討論及修正,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最終方案。

而糯米網此時也敲定自己的肅清計劃,並召開了團隊動員大會。

怎麽動員?

有錢了那就發錢啊。

還有比錢更能刺激社畜積極性的嗎?

都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而此時此刻就是刀刃!

楊學宇和常見鬆的思路差不多,都有錢了還不花錢,那等什麽時候花錢?於是也搞了一波動員大會,不但發錢,還發表了一次慷慨激昂的演講,把鼓動人心四個字玩的淋漓盡致。

此時,上到經理下到職員,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常見鬆:“穩了!”

楊學宇:“必勝!”

江勤:“發吧。”

30號晚上六點多鍾,拉手網剛剛發完錢,楊學宇邁步上台,開始發表一係列熱血沸騰的演講。

什麽幹他丫的,揍他狗日的,陰死他,這種文雅的詞匯比比皆是。

不過就在他講到一半的時候,關於拚團融資成功的消息就通過滬上的媒體渠道發了出來。

這個消息發的很簡單,也就兩百個字左右,再把那些沒必要的前言和結語刪掉,最後就隻剩下一句最精華的東西,拚團成功融資1.8億。

十五分鍾之後,兩家團購分站的業務員就匆匆闖進了會議室,帶著一種懵了比的感覺,趴到負責人耳邊一陣耳語。

“楊總,出事了,媒體剛剛放出消息,說拚團融資了1.8億。”

“多少?”

“1.8億,我已經找媒體朋友確認過了,這是破冰女王親自透露的消息,而且他們還公開了公司賬戶,應該沒什麽水分。”

“什麽機構給他們融資的?”

“目前還查不到……”

楊學宇握著麥克風,站在講台上直接就愣住了,然後頭皮一陣發麻,一絲涼意從脊椎骨直接衝到了腦子裏。

他們熬了三天三夜,加班加點地做方案,累的站著都要睡著了。

而且……他們把戰前動員的錢都發出去了啊操!

在這樣的關頭,他竟然說他們融到了1.8億,他們怎麽可能融到1.8億?

非上市公司沒有公開融資信息的義務,而金絲楠作為一個私募基金會,也不可能出現在明麵上,他們的操作渠道還是臨川銀行接手的。

在這種情況之下,除非投資機構對外發布聲明,或者拚團自己發布財務年報,否則很難查到具體信息。

國內有很多的非上市公司就是因為這樣,才喜歡虛報融資金額,混淆人民幣與美元單位,以此來吸引更多投資機構,同時恐嚇競爭對手。

但是,拚團公開了自己的企業賬戶,也就是說他們真的有1.8億。

楊學宇整個人都如遭雷擊,有一種自己跳進了自己挖出的坑裏。

“先散會,先散會……”

“那發下去的錢呢,要不要再收回來?”

“收回來?你瘋了還是我瘋了,發到手再收回去,你想讓整個分站崩盤嗎?”

動員大會莫名其妙的散場了,所有人都是一臉懵逼。

剛才不是說幹他丫的嗎?搞得我還挺興奮的,結果我褲子都脫了,你半路撤了?

不過沒等大家議論太久,他們就收到了關於拚團融資成功的消息,當看到這個新聞之後,他們的臉上除了驚愕,已經沒有別的表情了。

尤其是崔依婷,她忽然就想起了葉子卿那個輕鬆的微笑,於是整個臉頰都麻了。

他們加班三天做出來的方案白費了,因為那套方案是用來針對沒錢的拚團的,可它現在有錢了……

【利用拚團證明自己的價值!】

崔依婷忽然想起了三天前的豪言壯語,腦子裏除了嗡嗡聲就什麽也沒有了。

與此同時,周振豪倚靠在牆上,整個人都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他以前總是在說,江勤玩手段厲害有什麽用?在真金白銀麵前他遲早要完,可現在,他也有真金白銀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沒錢的時候都要把拉手玩死了,現在他有錢了,那還怎麽玩?

“不對,拚團什麽時候接觸過投資機構?”

“而且他們連個完整的業務城市都沒有,二三線市場也在已經縮小到了冰點,誰會願意給他融資?”

“除非資金早就談好了,隻不過他現在才公布出來……”

“所有人都在等錢,隻有他拿著錢等市場變亂……”

“那他是什麽時候融到錢的?”

“11月前嗎?還是更早?”

“既然已經有錢了,他為什麽不動?他為什麽要等到第三輪才出來?”

“宋雅倩說,他們當時都是做校園團購的,團購大會之後,所有人都在商量著把網站賣掉,隻有江勤一意孤行,忽然開展了滬上業務。”

“他在等別人養市場?等著大家互相燒錢把市場養熟了,他就忽然跳出來了。”

“開什麽玩笑,他覺得自己必贏嗎?”

楊學宇是個理論派,這是公司的人給他的評價,說實話,這個名頭並不怎麽好,因為它多少都帶點紙上談兵的意思。

但此時,理論這個東西忽然就派上用場了,因為人在做事的時候總歸是有自己的邏輯的,隻需要倒推,他就可以掌握對方的邏輯。

楊學宇來滬上時間不長,但回顧和拚團交戰的這幾個月,他發現拚團拿出來的所有東西幾乎都是伏筆。

美食節是他們做大學城時期埋下的伏筆,深度合作協議是10年5月份的伏筆,現在的融資,很可能也是一個伏筆。

說實話,如果江勤從第一輪就開始跟進,現在的頭把交椅絕對是他的。

但是他直到第三輪才忽然闖進來?他得到了什麽?

他省了前兩輪的錢,也省了大把的時間用來埋伏筆和培養團隊,而在這個階段內,其他網站已經耗費了大把的資金把市場養熟了,他忽然跳出來就開始痛快收割。

他怎麽敢的?

敵人在燒錢作戰當中一步步變得強大,難道他這麽自信,隻要出來就有能力收割全場?

可當楊學宇回憶自己來到滬上的這段時間之後,他發現江勤似乎……真的每次都贏了。

“大學生都是這個樣子的嗎?我草。”

“我桶呢?”

“我買的桶呢……”

倉皇的冬日,新春的前夕,拉手和糯米在滬上的布局因為拚團融資成功的新聞而全部亂套,先前做的方案也淪為了廢紙。

拚團沒錢都能把他們幹個半死,現在有錢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但是他們不動,拚團卻動了。

翌日清晨,拚團年貨節正式上線,拉手網和糯米網的生存空間被壓榨到了極限。

因為他們之前對年貨節的策劃完全是基於吞吃拚團而展開的,那是他們熬了三天三夜才作出的方案,現在完全廢掉了,根本不能用。

現在年貨節開始了,他們一邊喝咖啡一邊改方案,時間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誰家好人能在熬了三天之後再大改一次活動方案?

“我們每一步都錯了……”

“不,我們是每一步都被坑了,這是個連環套,他就是算準了時間,故意要打亂我們所有的節奏。”

拉手和糯米被打的猝不及防,但拚團的腳步卻並沒有就此停下,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拚團正式入駐深城的廣告就發出來了,當初做深圳大學城時的伏筆一一浮現,和滬上當時的情況如出一轍。

他們借助美食節連鎖品牌的布局,直接把業務區撐開,然後上架了二十多家精挑細選的合作門店。

哪怕拉手和糯米的深城分站早有防備,但還是在轉眼之間就被拚團吃掉了百分之二十的市場。

陰謀變陽謀了,但事實證明好用的東西再用一次仍然好用。

周振豪在拚團融資的新聞發出來的第二天就回西京了,真的是乘興而來,懵逼而歸,眼睛裏就像是熄了燈,再也沒有了“我將帶頭衝鋒”的牛逼。

“老板,深城的業務展開了,今天晚上八點成交了第一筆訂單。”

“嗯……不……不要驕傲,呼呼……再接再厲,你是……是最棒的!”

聽著電話裏呼哧呼哧的聲音,孫誌愣了一下:“您……您和老板娘在忙啊?那我就不打擾了。”

“?”

“忙個錘子,我爸單位發了過年的米糧油,讓我幫忙去拿,我從四樓扛到一樓再搬到車上,累死我了,誰會知道我是一個手握十幾億的大老板?這還有王法嗎?”

江勤跑到自己的車前麵,把老爹發的東西裝進後備箱,在寒夜之下被凍的楚楚可憐,如同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