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轉眼就過完了,而夏季的炎熱也漸漸開始凸顯了出來。

每日特惠在四大一線城市迅速鋪開,而拚團的在線人數也開始不斷往上飆升,至今還未達到巔峰。

五月中旬,京都小雨,時而瓢潑時而涓滴,但還是洗去了剛剛彌漫全國的燥熱感,讓氣溫複歸涼爽。

此時,城市的上空有狂風卷積著烏雲,黑暗而低沉,當閃電從雲層後方閃過,沉悶的雷聲也就如約而至,詭秘而喧囂。

“拉手網在深城的業務全部崩盤了,很多喜歡囤券的消費者都鬧到消協了。”

“康敬濤被連降兩級,發配到了星城。”

“拉手網在深城市場的負責人祝金福,帶著手下四個很有經驗的經理加入了拚團,外界都在傳言他們是看不慣康敬濤的行事風格,無奈反水。”

“康敬濤估計自己都沒想到,他一鏟子下去,挖斷的是拉手在深城的根。”

“另外,拉手網準備撤掉深城市場,專心布局二三線,那些背叛了拚團的主管和經理連一薪都沒拿到,現在打算聯合起訴拉手。”

“江勤……”

“據說一直在學校裏學習,很少出來,隻不過中間接受了幾次采訪。”

“總結來說,拚團該推的推完了,該布局的也布局了,什麽也沒耽誤,還順勢調整了自己的團隊結構,而背刺他們的那幾個主管什麽也沒得到,對手還塌房了。”

“……”

陳嘉欣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聽著楊學宇分享著靠以前的人脈獲得的內部信息陷入了沉默,久久都沒有開口。

事實上,很多購物網站的高層在陸續得知這個結果之後都很沉默。

他們知道康敬濤氣勢洶洶地去了深城,也知道因為他的私下運作,導致拚團的地推計劃被擱置了一天。

這對於大家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拚團畢竟不是當年那個拚團了,現在的它,早就坐穩了團購第一的交椅,成為了招風的大樹。

在拚團幾乎對所有網站都形成碾壓勢態的現階段,能讓他們受挫的行為是會讓所有團購網站都一起歡呼的。

可誰也不想不到,當康敬濤那邊捷報頻傳的時候,反轉忽然就來了。

是,挖了,但是把自己挖沒了。

拚團丟了九個主管,看似慘的不行了,但是卻獲得了一個總負責人和四個經理。

事件的發生之快,轉變之大,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完全猜不到這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細節。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肯定是江勤的手筆。

因為這件事的風格和入駐滬上的突襲、融資消息的忽然公開、gis服務的強勢上線、每日特惠的暗中布局,甚至和偷別人家的券買雞蛋的風格都極其相似。

可江勤真的一直在學校裏學習,甚至整個五一都沒去過南方,他是怎麽做到的?

然後,一些小道消息隨之傳來,大家才逐漸知道他幹了什麽。

很簡單,就是抬高了少部分被挖員工的身價,然後開了個電話會議,然後對麵就開始崩了,一直崩,而且是血崩。

這種風輕雲淡的應對和深城市場的風雲突變綁定在一起,反差感十足。

人們似乎能腦補到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中,江勤坐在教室裏認真地看著書,然後摸起電話輕輕說一句讓他涼吧,於是拉手就涼了。

當然了,這證明了人類的想象和現實確實存在著極大的偏差。

狗能學習?他他媽三天兩頭去張柏青那裏退學費,氣的張柏青都要喊保安了,他還能他媽的學習?

好朋友倒是沒少逗,好朋友的小嘴兒倒是沒少欺負……

不過當大家腦補清楚了整個事件的脈絡之後,他們很容易就想起了另一家網站,一家已經泯滅在曆史長河當中的網站,隨心團。

當年隨心團的狀況急轉直下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就是從他們的深城團隊被康敬濤挖走開始的。

那幾乎是隨心團厄運的開始,也是他們走向毀滅的起點。

當時的隨心團丟了市場之後,馬上就遭到了拉手和糯米的合縱連橫,導致市場極度縮水,此後就再也沒硬過。

換句話說,如果拚團的應對不及時,或者不精準,它的下場也會是隨心團那樣,不死也得被扒層皮。

可誰能想得到,江勤明明被逼到了懸崖邊沿,卻還是能夠瘋狂起舞,甚至還轉手甩了康敬濤兩個大逼兜,並順道摸走了他口袋裏的兩顆糖……

商戰是沒有硝煙的,但緊張與刺激絲毫不亞於真正的戰場。

人們無法身臨其境地感受到康敬濤當時的恐慌,但僅僅是代入到了康敬濤的視角,其感受就足夠讓人沉默了。

周末,在滬上的一家烤肉店,葉子卿和崔依婷對麵而坐,望著那被烤的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相互舉杯。

自打拉手網撤出滬上之後,崔依婷就被調到了臨近的甬城,工資少了,但是日子舒服了,因為甬城沒有狗,至少現在沒有。

而她這次故地重遊,除了來見老朋友,其實也是因為深城市場發生的事情。

“深城市場是我一手建立起來的,也是我一手弄丟的,沒想到最後竟然是江勤幫我報了仇……”

崔依婷把杯中的酒水喝光,語氣之中充滿了感歎。

葉子卿聞聲淡笑:“你還記得我們當時鬥誌昂揚地回臨川找江勤吃飯嗎?”

崔依婷點點頭:“從去年開始,這段記憶就不斷在我腦海裏循環播放。”

“當時我們的團隊被挖掉,隻能斷臂求生,引糯米去牽製拉手,老板他的表現有些高高在上,搞的我很鬱悶,質問他這麽淡然是不是有更好的辦法,有就說出來。”

“現在……他沒說出來,他做給大家看了。”

崔依婷看她一眼:“你現在似乎很快樂?”

葉子卿微微一笑:“跟他做事,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我會覺得與有榮焉,就好像親手找那個姓康的報了仇。”

崔依婷伸手端起酒杯:“敬江勤。”

“敬老板。”

喝掉杯子裏的酒,葉子卿拿起筷子:“周振豪呢,他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

崔依婷沉默了一下:“他沒說話,應該是沒什麽話好說了,你應該不知道,其實在我們加入拉手之後,振豪經常問我一個問題,就是當初隨心團遇到了危機,咱們倆為什麽要去請教江勤。”

“他一直記恨了那麽久?”葉子卿有些驚訝。

“對啊,當初咱們創業的時候,有個老板喊江勤江總,喊他小周,他心態就開始不平衡了,後來咱們兩個又去請教江勤該怎麽做,算是徹底傷了他自尊。”

葉子卿眉毛輕挑:“那他現在應該不會了。”

“是啊,現在如果有人說,某某某比江勤差一點,我隻會覺得那個人很厲害。”

與此同時,在深城市場的分站,拚團員工們正在舉行慶功宴,彼此間推杯換盞,氣氛熱烈。

祝金福端著酒杯,到處和人碰杯,把自己喝的微醺,臉上笑意更勝。

康敬濤還問他如何轉敗為勝,這還不簡單,直接加入拚團啊,這不就轉敗為勝了嘛!

“徐總,我什麽時候有機會見到老板呢?”

“這個我也不清楚。”

“誒,太可惜了,我以為老板他老人家怎麽說也得來參加慶功宴的。”

徐凱旋忍不住看向這位四十多歲的老大叔:“祝總,我發現你有點想進步。”

祝金福愣了一下:“我一直都很想進步,可是那個姓康的來的太晚了,他要是去年來,我他媽去年就加入拚團了,哦對了,我還給老板寫了首詩。”

“您還會寫詩?”徐凱旋很驚訝。

“當然了,你聽哈,東風吹,戰鼓擂,偉大的江總怕過誰?他左手打拉手,右腳踩大眾,唬的敵人一動不敢動!”

徐凱旋細品了一下,眉心微皺:“每一段的字數都不太一樣,這好像是詞吧。”

關深在旁邊斜了他們一眼:“這個連順口溜都算不上……”

“我發給江總看看。”徐俊凱打了個酒嗝,伸手掏出手機來編輯了一條短信。

“江總怎麽說?”

“江總也說是好詩,讓打印出來貼牆上。”

“……”

正在此時,分站的門被推開了,宋雄從外麵走了進來,繞過了那些歡鬧的人群,進了市場部經理的那個隔間,開始默默地收拾起了自己的東西。

他是康敬濤的內應,所以是最後一個離職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拿走。

等到箱子裝滿之後,宋雄把門關上,默默點了根煙,倚在辦公桌前麵,一邊抽一邊聽著門外的歡鬧,雖然麵無表情,但指甲已經摳進了辦公桌外麵的漆層。

什麽三薪四薪,五十萬,他什麽都沒得到,還把工作弄丟了。

現在很多公司都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沒有一個人敢用他,就仿佛被全行業加入了黑名單一樣。

為什麽別的公司會知道這件事?

哦,那是源於一款名為《今夜頭條》的軟件,針對他的“光輝事跡”進行了長達一周的報道。

折騰了這麽久,得到了什麽呢?

就尼瑪洗了兩次腳?

宋雄深吸一口氣,抱著箱子出了辦公室,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下離開了拚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