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些話,龔叔很早就想說了,隻是一直都沒有一個合適的開口機會。

作為司機,原則上來講,他不能隨意的評判自己主家的家事,但這次是馮世榮主動要問,於是有些東西就收不住了。

“什麽叫還給大太太的?段穎怎麽了?他們在吃飯的時候起了衝突?”

“大太太對小姐不好。”

“段穎對楠舒確實是嚴厲了一些,對學業的要求也很苛刻,但哪個家長不是這樣教小孩子的?江勤就是為了這個報複她?那這和高中畢了業,轉頭回去揍班主任的人有什麽區別?”

段穎這個女人,高明就高明在她做事從來不會被人拿住把柄。

龔叔其實很早以前就告過狀的,但每一次告狀,都被段穎以為馮楠舒好的理由給遮掩過去了。

什麽流浪狗不知道有沒有病菌,為了馮楠舒的健康和安全迅速處理了之類的……

派自己的親信秘書貼身跟隨,不允許額外社交,可以說是控製,但也可以說成是盡職盡責……

不讓她吃零食,聽起來更像是一件好事。

大小姐被丟在遊樂園一整天,還可以說成是她不聽話亂跑嘞。

中文語言,是多麽的博大精深啊。

段穎做了那麽多年的教育工作,又輔修了心理學,對這種事一直都是信手拈來的。

後媽這個角色,在別人那裏可能是很難當的,但對她來說卻是如魚得水。

“後媽難當,我知道嚴厲一些會被人說閑話,但哪怕是這樣,我也不會放著楠舒不管!”

龔叔覺得她這樣的人,如果被扔到宮鬥劇裏麵,肯定能活到大結局。

後來,馮世榮和段穎有了孩子,長居國外,龔叔漸漸的就不會期望馮世榮能為大小姐主持公道了。

因為有些事情被大太太顛倒黑白之後,馮世榮一旦信了,龔叔在他眼裏就會變成那個愛說閑話,總扯長舌的角色。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他早早就被辭退了。

辭退倒是無所謂,說實話,龔叔也早到了該退休的年紀。

但是……

如果他被辭退了,大小姐身邊就真的連一個自己人都沒有了,那她的生活會變成什麽樣子。

所以他後來就不告狀了,他和馮楠舒一樣,也是在經曆了很多事情後不再有所指望。

說起來,這個過程還挺有意思的。

先是馮楠舒,而後是龔叔,就在前幾天,連馮世華也漸漸不再期待了。

所以,龔叔已經很多年都不會和別人說起段穎了。

就像之前姑爺察覺到異常,問他關於大小姐後媽的事情,他也是緘口不言,隻能默默歎氣而已。

此時,馮世榮坐在車內開始一言不發。

經過了長足的沉默之後,龔叔看了一眼時間,忽然開口:“您還沒說去哪兒?”

“哪兒也不去了,讓我靜一會兒吧,我剛剛從京都回來,有些乏了。”

馮世榮本來是要去找馮世華的,但在和龔叔聊了那麽久之後忽然就改了主意。

他確實是對女兒有所忽略,這是不爭的事實,被戳破之後,馮世榮自己也有所愧疚,不打算在這個時間去觸他們的黴頭。

但他仍舊覺得,自己剛剛接手馮氏集團,無暇顧及旁事並沒有錯。

馮氏集團旗下有大大小小的公司,在職員工近萬人,都在等著靠他吃飯,他對所有的事情都親力親為,就是為了讓公司及員工有更好的未來。

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他可以不被理解,但不會認錯。

另外,既然江勤是女兒的男朋友,那他們總會有見麵的機會,那就來日方長吧,倒也不急於一時了。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作為馮氏集團的總裁,也沒必要上趕著對拚團的總裁放低姿態,更何況他是自己的女婿。

正在此時,馮世榮的手機忽然從口袋裏響起來,打電話過來是公司的副總。

“馮總,董事局覺得互聯網產業還是別碰了。”

“為什麽?”

“兩次投資都陸續失敗,股東覺得馮氏現在不太適合入局,我們還是按照以前的發展方針,做地產周邊行業的投資吧,比如酒店行業。”

馮世榮沉默了片刻:“事情還在可控的範圍內,沒有那麽嚴重。”

副總歎了口氣:“那些股東聽到了一些風聲。”

“什麽風聲?”

“他們聽說拚團的總裁不太喜歡您,所以不希望您在短時間內再投資互聯網產業了,拚團雖然還算不上行業天花板,但大家都知道,阿裏也在他們手裏吃過虧。”

“那他們聽沒聽說,拚團總裁是我女婿?”

馮世榮冷聲冷氣地說完話,將手機掛斷。

飯點在外賣行業雖然略有名聲,但在整個互聯網商業圈裏隻能算是無足輕重。

可拚團的這次下場針對,卻引來了無數的目光。

這一下子,不隻是馮氏的股東有所顧及,連之前結交的那些人此時也紛紛打電話過來,問他是怎麽回事。

馮世榮隻能推說是意外,並沒有和拚團有太大的矛盾,後續會解決的。

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馮世榮最後也略感無力,於是就把來電接聽轉移給了自己的秘書。

他著實是沒想到,拚團在行業內會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僅僅是一次市場狙擊的行為,就引來了那麽多的關注,看來他確實要避一下風頭了。

馮世榮準備轉移一下重心,先穩住股東。

“龔叔,回佘山莊園吧。”

“好的馮總。”

段穎此時正在別墅的客廳裏坐著,對麵是在市場凶猛出擊,最後獲得了一個爛攤子的段文釗。

雖然生意失敗了,但段文釗不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撒手不管,這次來滬上,是專門承認自己的錯誤的。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馮世榮已經進了客廳,氣氛忽然陷入了沉默。

“你不知道楠舒帶來的那個人就是江勤?”

“我剛剛回國,又不是生意人,怎麽會知道他是誰?要知道的話,我又怎麽會看著文釗掉進坑裏。”

“算了,連我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隻是,楠舒好像很恨我們。”

“……”

段穎抿住嘴角,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漸漸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