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雲鳳張了張嘴,不敢相信:“你……”
峙逸輕哼一聲:“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勉強。”又埋首看書。
雲鳳知道他那性子原是慣會折磨人的,臉上一時青一時紅,心裏頭也說不清究竟是個什麽滋味:“這……這是書齋啊……”
峙逸冷笑:“哼,現在倒是諸多借口,你以前不是大言不慚的說過,不管是車上還是溝裏,讓你躺下你就躺下嗎?你以為我真的有多缺女人嗎?還真的非你不可了不成?”他話說得刺耳之極,雲鳳見他這淡漠的樣子,心如針紮一般,淚水不住在眼眶裏打轉。
“你以前如何羞辱過我我原是記得的,大奶奶,就這麽幾句話把你眼淚都激出來了,你若是真是我的女人,就要聽我的話,取悅我,不然又怎麽算得是我的女人呢?”峙逸吊兒郎當的用手抬起雲鳳下顎,雲鳳看著他的眼神,幾乎以為他的一顆心是瓦石做的一般,隻有峙逸自己知道,他的手心兒都緊張得浸出了汗珠子了。隻稍稍一用力,他就會把雲鳳攬進懷裏,但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峙逸淡漠的一鬆手:“你滾吧!”
雲鳳遲遲不願動彈,峙逸不管她,自拿起一隻筆蘸飽了墨,就要寫起來,卻連筆尖都是顫抖的。
屋中一片安靜,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一般。
雲鳳的腳尖動了動,手慢慢上移,本來緊緊裹著身體的淡綠錦襖慢慢鬆開來,掉到了地上,露出了她穿在裏麵的湘色夾衣,那夾衣背上繡著團團的銀白色曇花,在深夜的燭光裏泛著幽然的光亮。
峙逸似乎沒有抬頭的打算,但是案牘前雲鳳那斜長的影子已經告訴了他一切,他的呼吸有一些急促,卻同這暗昧的深夜、抖動的爐火那般合拍。
書齋燒了地龍火,還生著火盆,說起來,並不冷的,也許因為緊張,雲鳳的鬢角都沁出了點點的汗珠。
她原是個真老實的。
書本裏頭告訴她女人不要以色事人,妹喜、褒姒、趙飛燕、楊貴妃之流都是媚人誤國的狐媚女子,死不足惜。
二十多年的人生告訴她要做個正經婦人,不要企圖用自己的身體去控製男人,這是不道德的,不應該的,她是有教養的,應當要讓男人為她的賢德折服,感動於她的賢惠與貞潔。
以色事人本就不長久,是那些出身下流的低賤女子謀生的途徑罷了。
這一切在她的腦子裏曾經是那樣理所當然,可是到了如今,卻一一被她自己的行為推翻了。
她原是鄙夷過街邊賣笑的浪**女子,如今自己卻同他們又有什麽分別,她為了艾峙逸已經變得不像甚至不是她自己了。
這麽想著,雲鳳的心中一片悲涼,手越發顫抖起來,卻也沒有停下來,她知道,這一切原都是她甘願的,甘願的。
墮落就墮落吧,若是能留住他,也是值得的。
夾衣、中單一件件的落下,雲鳳全身上下隻剩下那繡著瑩白並蒂蓮的冰藍肚兜,冰藍色的絲帶在她後頸上打了一個結,結的末端掛著兩條穗子,靜靜的垂在在她後背的蝴蝶骨上。
雲鳳終於覺得有些冷了,拿手掩住胸前,哀求一般的喚了一聲峙逸的名字。
峙逸卻連頭都不曾抬起,聲音是壓抑後的平靜:“怎麽?就好了?不是讓你脫完嗎?”
長久的沉默,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此傳來,雲鳳解開那後頸上的結,白兔一般的胸脯跳脫出來,身上終於連最後一件遮體的衣裳都褪去了。
峙逸的眼睛如充血一般的注視著案牘前那個曼妙的身影,呼吸越發急促。
雲鳳雙合在前胸,慢慢的靠近峙逸,聲音顫抖而沙啞:“……你能原諒……”
話還不待說完,就被峙逸打橫抱起來,他的掌心滾燙,緊緊的攥著雲鳳的皮膚,拐過屏風,卻毫不留情的將她扔到了塌上。
雲鳳的膝蓋跌得有些疼,卻覺得身下綿軟暖得緊,這才驚喜的發現這屏風後麵竟然墊了一張大大的白狐皮墊。
她伸手去摸,那白色的狐毛深長茂密,觸感極好,不免愛不釋手。卻不知道自己這光**身子半隱在白狐皮裏的樣子看在峙逸眼中卻是深重的刺激。
雲鳳正要扭臉看峙逸,後頸卻被用力按住了,隻覺得□驟然有些疼痛,竟然是峙逸已然除了褲子生生擠了進去。
雲鳳有些不適應,略微動了動,峙逸呲一聲,又輕歎:“別動!”握住她的腰就狠命穿刺起來,他連衣裳都還沒有脫,就用這尷尬的姿勢一下下折磨著她,雲鳳覺得有些疼,叫了出來,峙逸卻越發興奮,整個人撲在了她的背上,壓得死死的,抱得緊緊的,貼著她的耳朵低低道:“你不是一貫在我麵前威風的很嗎?”
雲鳳覺得口幹舌燥,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又被峙逸的小動作弄得精神飄忽起來,峙逸擰過她的頭,雙手插進她的鬢發間,兩人麵貼著麵,嘴貼著嘴,峙逸含著雲鳳的舌頭好一番吮吸,似要把她整個人吃進肚裏去一般,聲音暗啞:“你說啊……嗯?”
雲鳳神色迷亂,隻想要更多,弓起了身子:“……說……什麽?”嘴邊還殘留著峙逸留下的涎絲,聲音被**壓得支離破碎。
她此時身上染著粉紅的色澤,釵搖發亂,唇上殷紅,趴在那雪白的狐皮上,好一派春意盎然,峙逸哪裏把持得住,越發瘋狂了起來。
兩人在這榻上好一番**,風流婉轉,這裏且不細表。
直到蠟燭燃盡,天色泛起白來,峙逸才汗津津的要起來上朝。
雲鳳朦朦朧朧的睜眼看他,身上一點氣力都沒有了。
峙逸俯身理理她汗濕的鬢發,同她親了個嘴兒,伏在她耳邊道:“好好睡吧,我讓人外頭守著,下了朝回來找你。”
雲鳳略略點頭,強打著精神捉住他的衣角:“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峙逸想著雲鳳心眼竟實成這樣,有點鼻酸起來,用手勾了勾她的鼻梁:“傻瓜,以後不許同我鬧了。”
雲鳳忙不迭的連連點頭,峙逸看她這模樣,心裏哪裏能不愛,湊過去含著她的嘴巴又纏弄了一番才轉身出門。
雲鳳這才安心的倒頭睡下。
峙逸同艾維交代了幾聲,這才去了。
尚書府裏蘇姨娘做壽,蘭璿沒帶孩子隻身去了。
蘇姨娘雖不過是個姨娘,但素來得尚書大人寵愛,這壽宴雖然請的都是些親朋好友,但排場還是足的,鮑參翅肚且不在話下,光是請永熹班來唱了一天,就不知散了多少銀兩出去。蘇姨娘愛看戲,喻尚書花多少錢在她身上也是不在乎的。
蘇姨娘今日穿得好不富貴體麵,身上的貂鼠錦袍外罩著珍珠披肩,坐在女眷席首,拉著蘭璿的手感歎:“一晃眼都四十了,唉……還好你父親是個念舊的!”
蘭璿笑一笑,沒說話。心裏知道這話原不是說給自己聽的,父親哪裏是念舊那麽簡單,想來這府裏頭原來住了多少女人,這麽多年母親的手段,她又不是沒看見。
蘇姨娘歎氣:“我反正已經老了,如今就看你了,今日怎麽就你一個人過府。峙逸呢?你爹沒見著他,心裏著惱呢,待會你務必給你爹說些好聽的,不然啊,他又要給峙逸排頭吃的。”她素來對峙逸都是極其滿意的。
蘭璿冷笑,聲音低低:“他如今翅膀硬了,哪裏還把父親放在眼裏?原是娘親多慮了?”
蘇姨娘聽她這麽一說,也壓低聲音道:“怎麽了?我聽說他把周府那個小的也接到府上去了,真有這麽回事嗎?”
蘭璿笑一笑:“也不是他接來的,是她腆著臉過來的,窮酸兮兮又老大不小的,他也未必瞧得上。”
蘇姨娘這才歡喜一笑:“我就說峙逸是個懂事孩子,不過啊,在這方麵,你也不用太拘著他了,暗地裏若是有些不幹不淨的,你隻當是睜隻眼閉隻眼便好,隻要不鬧出子嗣來,隨他的便就好。反正你的身份在這裏,將來什麽都還不是你的,隻是你這肚皮要緊著點了,你也老大不小了。”
蘭璿心裏有事,卻又好強慣了,此時聽蘇姨娘這麽說,有些煩悶:“我知道呢!也用你這麽顛來倒去的說個沒完。”
蘇姨娘安心道:“為娘也知道你是個聰明有主意的,當年艾家不過那個樣子,你非要嫁,如今一看,這艾峙逸卻也的確是個有本事的,還是你有眼光,我倒是也不十分擔心。”
蘭璿心裏有苦,卻也不願訴說,蘇姨娘隻當女兒過得好。二人遂不再交談,專心看戲。
蘇姨娘原是個老戲迷,戲台上那戲也不知看過多少回了,盯著那武生卻還是忍不住出神,隨即招來管家喁喁細語了一番。待管家去了,她臉上還長久的漾著笑。
蘭璿看那管家往戲台那邊去了,皺了皺眉頭,她素來知道母親有捧戲子的習慣,覺得這是極大的醜事,以前沒出閣前也同母親提點過的,蘇氏卻隻當不知,蘭璿是個好麵子的,也不願在這班親戚女眷麵前失了顏麵,也就忍了沒說話。
蘇姨娘卻渾然不覺的靠著蘭璿的肩膀道:“你看那戲子扮相俊不俊?是永熹班的台柱小叫天,現在雖然紅得很,人倒也不那麽高傲,不過賞他些錢物,他還上來給你道謝呢!”
蘭璿自小就知道母親出身差,平日裏有些言行很失水準,但是父親卻總能視而不見,想想她不過是樣子難看,到底沒犯下什麽錯誤來,自己又是個做小輩的,也就沒有多說什麽。雖這麽想了,看到蘇姨娘盯著戲台露出的那副癡傻模樣,心裏還是不免有些添堵,越發覺得戲台上那男子生得妖媚,令人生厭。
這麽著又唱了兩折戲,蘭璿卻發現母親情緒越發高亢,就知道八成要發生些什麽。
果不其然,忽而看台後麵的門吱呀一響,一個身著水衣的戲子跟在管家後麵走了進來。大冷的天兒他穿得雖單薄,卻看得出來他並不冷,頭纏黑布,臉上還帶著妝粉,衝著蘇姨娘一拜:“恭賀夫人壽喜!”
蘇姨娘笑得親熱:“怎麽還這麽見外呢?我前兒讓你怎麽叫你便怎麽叫就是了!”
那戲子勾唇一笑,那笑在蘭璿眼中很微妙,說不出是嘲笑還是欣喜:“恭賀幹娘壽喜!”
“這就對了嘛!”
席間女眷一疊聲的叫好,蘇姨娘容光煥發,似乎真的就極其長臉了。
那小叫天雖是個戲子,倒是個極會拿捏分寸的,對答彬彬有禮,說話讓人極舒服,眾女眷一時都七嘴八舌的同他說起話來。
一個老夫人笑起來:“平日裏倒是常見公子在台上唱戲,覺得你扮相俊雅的很,如今近了身一看,竟真真有些書生氣息。可是讀過書的?”
小叫天笑答:“不過認識幾個字罷了。哪裏算得是讀過書的。”
大略又聊了會子,那小叫天就告辭了,蘇姨娘還是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倒真是個齊整孩子。”
眾人同他聊了這麽久,竟然連他本名為何,籍貫何處都沒有問出來,蘭璿不由在心中覺得這個小叫天不簡單。
一個夫人道:“這小叫天待旁人都傲得很,輕易是不出來見麵的,還是尚書夫人有麵子!”
眾人連忙附和。
一直在一旁沒出聲的一個老翰林夫人突然陰測測的開了口:“你們覺不覺得這戲子長得很像一個人?”
“倒是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那夫人繼續道:“我剛剛聽你們說他長得書卷氣才想起來,但是怕……沒敢說。”
她這一句話吊足了眾人的胃口:“像誰?”
“其實也就是顏麵那俊樣兒有五分像,聲音、說話、做派又不怎麽像……你們覺不覺的這孩子像當年的阮家大公子阮俊誠?”
經她這麽一說,眾人不由覺得真的有些像,但是那阮家滿門抄斬,阮家三父子的屍首塗了瀝青掛在城門口三天三夜的事大家也還是記得的,不由紛紛打了個寒顫。
蘇姨娘心裏覺得不吉利,老大不高興。蘭璿卻無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