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誓詞
嫌犯A和遇難的男孩之一, 是親兄弟。
聽到這個情報的宋隱, 嘴唇微微顫抖了幾下。他沉默片刻,卻還是忍不住咒罵起來。
“這個操蛋的阿克夏係統,怎麽能把人家相依為命的親兄弟給活活拆散了?!”
“很遺憾, 但就算是親兄弟, 不適格也不能一起帶走。”
二狗與他就事論事:“特選執行官的培養地點是嚴格保密的, 不可能因為沒有資質的孩子而破例。”
“但這不就等於間接害死了這個小孩?你們奪走的不僅是和他相依為命的弟弟, 更是他的全部世界和所有希望!”
宋隱的情緒仍未平複,有些話沒經過大腦就直接衝口而出。
耳機那一頭,二狗仍在試圖解釋:“恕我直言,就算當年嫌犯A沒有被係統帶走,該發生的不幸一樣還是會發生。甚至有可能多出一個受害者。”
“但我們不就是為了保護人類而工作的嗎?如果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保護不了的話……那麽……”
那麽我們又是在為了什麽而戰鬥——這番話宋隱並沒完全說出口, 因為理智已經慢慢讓他清醒過來,餘下的隻有不甘。
“保護有很多種類,而噩夢執行官的守護, 永遠隻能在夢境裏。”
二狗依舊直話直說,畢竟他還沒有掌握見風使舵的人類技巧:“很多時候,你越是想麵麵俱到地保護所有人,就越是誰都保護不了。”
“……”宋隱發出了短促的氣聲, 不知是歎息還是苦笑。
這之後, 再沒有人說話。
撫摸著他臉頰的男孩,就像剛才的女孩那樣, 化作一道銀色的霧氣消失得無影無蹤。宋隱吸了吸鼻子, 又揉揉眼睛, 立刻將目光轉向了剩下的那最後一個紙人。
“來吧,別怕。”
可就像是在反駁他的這句話,他身旁的廁所大門忽然發出了“咚”地一聲巨響!
宋隱下意識地一把抓過紙人,抱著它躲閃到了角落裏。
隻見廁所大門上方落下一股灰塵,木質的門板也發出了不堪重擊的斷裂聲。
不需要宋隱吩咐,二狗已經默契地將外部狀況投影在了他麵前的牆麵上。
沒有什麽懸念,鬧出這麽大動靜來的,當然就是那隻一直徘徊在走廊上的巨大怪物。可它的外形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原先形似蛇頭的尖銳頭部,竟然像開花似地分裂成為了五瓣,每一瓣的頂部都帶著一張人臉。
不對……宋隱很快又修正了自己的判斷:那不是什麽“花瓣”,而是五根手指。
怪物的“頭部”是一隻巨大的人手,五張人臉就是它的指甲。
在走廊上遊**的時候,這隻手始終保持著五指收縮並攏的狀態。直到發現目標,它立刻張開了手掌,一下一下地拍擊著廁所的大門!
“老師來了,快開門啊……”
“給老子開門!”
“開門吧,你們逃不掉的喔。”
隔著門板,宋隱隱約聽見那五張臉高高低低地叫喚著,有威逼利誘,也有軟語哄騙。
門板還在持續遭受著襲擊,每跳動一下,脆弱的門鎖就發出一聲金屬變形的吱嘎聲響。
恐怕要不了幾分鍾,怪物就能成功地破門而入……緊接著發生的事,宋隱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可惡,我的裝備……”
情況已經如此危急,但是宋隱依舊看不見也摸不到自己身上的裝備。他懊惱地想要捶打自己的腦袋,但是自動啟動的隱形頭盔卻讓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你的血壓有點高。冷靜點,支援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二狗及時提醒。
“……”宋隱當然知道他所謂的“支援”是指齊征南,但眼下他最不想要看見的人,齊征南可以排到第二名。
“不行,等不了那麽久了!”
他果斷地抱著紙人離開門邊,朝廁所的另一頭走去。
廁所外側的牆上開著兩扇窗戶。雖然全都安裝著不鏽鋼的防盜窗,但是這些金屬構件大多已經破舊,再加上宋隱的體能經過煉獄的三個多月的強化,徒手掰下一兩根倒也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
清理好了逃生通道,他首先讓紙人像剛才那樣雙手抓緊自己的肩膀。然後爬上窗台,轉身以腳先頭後的姿勢,從窗戶裏鑽了出去。
這間男廁位於建築物的三樓,窗戶外麵沒有平台,可供立足的僅僅隻是磚牆上一條不足十厘米寬度的裝飾條。
雖然身上的防護服能夠發揮一部分緩衝減震作用,但考慮到背上的紙人太脆弱,宋隱還是果斷打消了直接往下跳的念頭,用手摳著磚縫,開始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朝右側的牆體挪去。
不幸中的萬幸,距離廁所窗戶不到兩米的地方就是教室的窗台。
宋隱背著紙人,屏住呼吸、一小步一小步地朝著窗台挪去。到了大約還剩半米的時候,隻聽轟地一聲巨響——廁所的大門終於被怪物撞開了。
眼下的情況是,隻要那頭怪物把腦袋伸出窗外使勁一掏,就算隻抓住了一把空氣,宋隱十有八九也會因為震動和巨大的驚嚇而失足墜落。
這下真的要完蛋了嗎?
宋隱的心跳快如擂鼓,但越是緊張他就越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還剩半米、30公分,10厘米……頂著關乎生死的巨大壓力,他以最快速度完成了那段頭皮發麻的路程。雙手剛剛扒住教室的窗欞,他就雙膝酸軟,險些一個趔趄跪倒在窗台上。
但是現在還不能鬆懈——宋隱一邊平複著心跳、一邊向教室裏望去,頓時又倒吸了一大口涼氣。
“什麽鬼啊……”
他原以為空空****的教室裏,居然坐滿了灰白色、半透明的“鬼小孩”。
聽見了宋隱的動靜,它們一個個全都扭頭看過來。但它們的臉上沒有五官,眼耳口鼻全都是一個個黑洞,向外流淌著汩汩黑氣。
好不容易克服了恐懼心理的宋隱,又一次汗毛倒豎。但他已經沒時間再做一個慫貨了。
與教室僅一牆之隔的廁所裏,沉悶的腳步聲已經從門邊衝到了窗台附近。怪物有五張麵孔,隨便探頭往窗外看一看,應該很快就能揣摩出宋隱的下落。
這種時候,任何的遲疑就等同於送死。
發現那些鬼小孩並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宋隱硬著頭皮,背著紙人快步從教室後排穿過。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後門、左右張望,確定了自己還沒被怪物發現之後,立刻向走廊盡頭的樓梯口飛奔而去。
樓梯口的牆上開著通往露台的門,隻要再下一層,宋隱就有把握直接從露台跳到地麵,然後帶著紙人遠走高飛。
可是事與願違——才剛跑到樓梯口,他就和一道黑影撞了個滿懷。
那是一個以超級速度衝上樓梯的男人——宋隱本來覺得自己跑得已經夠快的了,沒想到那人爬起樓來比他平地逃跑還要更快一些。兩人相撞,宋隱險些彈飛了出去,所幸被那人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拽回到了懷裏。
“小心!”那人說話也不帶喘的:“小隱,你怎麽樣?”
是齊征南!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宋隱渾身緊繃的肌肉全都鬆弛了下來。他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了齊征南的身上,呼吸著令他安心與迷戀的氣息。
但是僅僅一秒鍾之後,他心底裏那團寄生著的怒火又熊熊燃燒起來——簡直就像憑空冒出來一個棒打鴛鴦的惡婆婆,叫囂著要拆散這對“命運多舛”的小情人。
前麵幾次,宋隱一直放任這種外來的情緒主導自己的行為。但這一次,他決心抵抗。
“我……沒事。”
他強忍著怒意,死死咬住不該出口的話、硬生生吞回到肚子裏,“快跑!怪物要追上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不遠處傳來幾聲木板斷裂、磚石飛濺的巨響。那隻畸形的怪物已經衝出男廁,徑直朝他們飛奔而來!
“抱好它。”
齊征南一把將紙人從宋隱背上扯下來,塞進他的懷裏,示意他們彼此抱緊。
隨後,他又輕輕鬆鬆地將宋隱打橫抱起,緊接著一腳踢開了通往露台的雙開木門。
一股帶著潮濕寒氣的小風迎麵撲來。宋隱抱緊了懷裏的紙人,將臉埋進齊征南的胸膛。
他感覺到齊征南抱著他緊跑兩下,輕鬆越過了一米多高的護欄,騰躍到了三層樓高的半空中!
戶外的寒風吹亂了宋隱的頭發,也將他懷裏的紙人吹得如同風箏一般瑟瑟發抖。
但是討厭的失重感隻持續了不到一秒鍾——擅長操縱自然的男人再一次驅動風力作為助力和緩衝,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悠長的拋物線,朝向遠處的花園平穩降落。
而就在他們享受這段滑翔式的空降時,那頭怪物也衝到了露台上,它最大程度地將身體探向半空,五張麵孔同時發出刺耳的嘯叫聲。
不過已經遲了,他的獵物長出了翅膀,已經遠遠逃出了他的狩獵範圍。
落地之後,齊征南並沒有放開宋隱,而是繼續保持抱姿,飛快向前奔跑。宋隱能夠聽見身後風聲呼嘯,但在齊征南的懷中,一切風平浪靜。
他忽然有點沒頭沒腦地想到,蝴蝶,說白了也是一種依靠風力才能夠飛上天空的生物啊……
係統提供的資料顯示,慈濟福利院原本是由一座廢棄的農林學院改建,因此占地麵積遼闊,甚至還包含了小半座山頭。
齊征南的這段“帶人跑”持續了五六分鍾。他一口氣橫穿了大半座福利院,來到一排並不怎麽起眼的平房跟前,這才放下了宋隱。
幾乎是一落地,宋隱就從齊征南的懷裏掙脫了出來,並且逃竄到了四五米開外的地方。
“這不是我的本意!”
他立刻為自己怪異的失禮行為做出解釋:“我會努力……控製我自己。”
“我明白,別勉強,已經比剛才好多了。”
齊征南示意他不必介意這些小事,又倒過來關心他:“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
宋隱替紙人輕拍著被風吹扁的身體,一邊又氣鼓鼓地質問起來:“剛才那頭怪物肯定就是偷渡者!你幹嘛要帶著我逃走?難道你一個五級的執行官還打不死這麽一個怪物?”
“沒這麽簡單。”
事到如今,齊征南也沒什麽可以隱瞞的:“這個副本的怪物叫做吐真獸,是一種逼迫人類隻能說真話的偷渡者。看起來,他和嫌犯A、也就是夢境主人之間已經形成了某種緊密的共生關係。”
“你全都知道?!”宋隱驚愕:“那你幹嘛一開始不說清楚!”
“……”齊征南難得露出了心虛的表情。
宋隱的火氣頓時就壓不住了,他蹭地一把揪住齊征南的衣領,怒目圓睜:“快點給我老實交代!”
“我想帶你進來,讓你說實話。”齊征南按住他的手,老實坦白,“我一直懷疑你知道我就是雲實,但我想聽你親口承認,對我服軟。”
“哈?!所以你就把我弄到這個鬼地方來了?你明明知道我怕鬼!怕得要死的那種!”
“我可以保護你的。”齊征南想去捂他的嘴,又怕被他反咬一口:“你冷靜點兒,小聲些,別再把怪物給引過來。”
“都說了我控製不了我自己啊混蛋!”宋隱急得撓頭,“我也不想自己跟自己鬧別扭,你倒是幫幫我啊!”
“怎麽幫?”這個齊征南也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和二虎私下討論出了一個假設。”
一直默默吃瓜的輔佐官二狗忽然開始發言:“閃蝶是在和焚風發生過親密關係之後才性格大變的。我們猜測這是因為,破爛兔子種在閃蝶身上的‘嫌犯A的意識’,錯誤地把你們的親密行為理解成了焚風對於閃蝶的單方麵欺壓和侮辱,所以它才會驅使閃蝶,做出傷害焚風的舉動。”
“所以,你們要讓嫌犯A知道,你們和那些罪犯不一樣。”二虎一本正經地接了下去:“愛情與欲望,天壤之別。”
我去,這不是突然按頭、逼人告白的節奏嗎?還當著二狗和二虎的麵?太突然、太羞恥了吧!
不要說是如今內心一團亂麻的宋隱了,以他的性格,就算完全清醒的時候都未必肯當眾做出這麽坦誠的事情來。
他立刻後退了半步,可還沒來得及逃得更遠一點,就被齊征南一把扶住了雙臂。
“小隱,我喜歡你。”
這次,男人決定率先坦誠:“我們是兩個彼此對等的成年人。我接受你的性格,在乎你的健康,保障你的安全,尊重你的意誌自由。你……願意接受我嗎?”
這是什麽?煉獄民政局的結婚誓詞嗎?!
宋隱兩眼一黑,腦袋裏飛滿了粉色的肥皂泡泡。盡管暈乎乎的,可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也……”
他一手掐著自己的喉嚨,和自己的羞恥心、以及那個臨時寄生在自己體內的頑固勢力做鬥爭。
“也……西…希…膝…喜…歡…你……”
這怕不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困難的一句話了,沒咬著舌頭可真是萬幸。
他剛剛把最後一個字說完,就立刻被齊征南一把按頭抱進了懷裏。兩顆心髒緊緊地貼在一起砰砰直跳。
“怎麽樣?”二狗隔空問道,“有沒有好一點?”
“……”
一秒鍾,兩秒鍾,宋隱沒有說話。
“小隱,怎麽樣?!”齊征南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
就在這時,宋隱忽然扭動起來,像條泥鰍似地從齊征南的懷裏溜了出去。
“……煩死了!討厭!我不知道!!!!”
他氣急敗壞地小聲怒吼,不敢抬頭去看齊征南,臉色紅得和煮熟的大蝦沒什麽兩樣。
“……沒效果?”二虎有些疑惑。
“倒也未必。”二狗與二虎私下交流:“這可能就是人類所謂的‘惱羞成怒’了。”
宋隱:這個副本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陷阱!按頭逼我向齊征南告白的陷阱!!!
齊征南:但首先告白的人好像是我
宋隱:我不管,你騙我告白!!你賺我便宜!!!我生氣了!!!
二狗:小貓,看看,這就是人類的“惱羞成怒”。
二虎:我不是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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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章太苦了,這一章發發糖,下一章繼續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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