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背棄之戰(完)

擺脫了那幾個偽裝成侍從的家夥糾纏,歐倫夫婦和伊諾拉都是各自披上了兜帽、輕紗,遮擋住自己的樣貌,三個人表現出默默無聞來融入街道上的行人,他們一起朝著野城區走去。

傍著河流而發展起來的野城區,從某個方麵來說要比卡美洛主城區繁華很多。主城區的分為太嚴肅了,僅僅是隔了一堵圍牆,就連物價也讓人感到嚴肅,不如野城區來的輕鬆。

野城區翡翠河畔的水上花園,就是一些善於鑽研娛樂的人們,設計出來的玩水樂園。在這裏,貴婦們會換下雍容的外衣,放下平日的矜持,轉而穿上簡潔輕便的著裝,與結伴而來的友人一起嬉水玩耍,這裏是很多女人最喜愛的玩樂聖地,伴著水花流淌在身體,與朋友嬉耍冰涼舒適的河水……然後這裏也成了男人的天堂。

從翡翠河畔挖開固定渠道,引入清澈的水流,灌注進早已人工開鑿好的梯形凹地,模擬出沙灘、淺岸直至深水的區域,置放的人工噴泉座井、波濤係泉湧法陣、假山、水生花草,讓翡翠河畔的水上花園猶如天境一般美麗。

五天之後,這座水上花園就是伊諾拉婚禮舉行的場合,自從歐倫趕到卡美洛之後,他主動操辦起了水上花園的預約和包場,想要給伊諾拉做到最好的幫助,盡可能讓她記住自己的人情。

歐倫十分肯定伊諾拉的人格,隻要這位名滿大陸的英雄欠下自己一次,以她的行事作風,不愁她將會在未來報答歐倫,歐倫可正因為長老會和水木之城的貴族而焦頭爛額呢,相信在不久後。伊諾拉就能讓那些跳梁小醜老實下去。

“咯吱咯吱……”

骨骼的脆響,傳入了洛黛亞靈敏的耳朵。

臉上蒙著輕紗束了長發的洛黛亞,她望了望四周不斷注視自己這邊的行人,貼過去小聲問向伊諾拉:“姐姐。今天見到你就覺得你有什麽心事。不開玩笑的……發生了什麽事嗎?”

搖搖頭,伊諾拉握緊了拳頭。她蒙著輕紗的臉,露出的兩隻眼睛望向左手的戒指,另一隻手按住心口,隻覺得心中有種無法形容的沉悶感。

自然而然的。歐倫也察覺到了伊諾拉的異樣,但他覺得由自己妻子去接近伊諾拉更好,所以並沒有出聲插話,而且還隱隱退開了一段距離,觀賞起了野城區附近的商鋪。

水上花園再過兩條街,租賃一輛馬車不需十分鍾就到了,要是今天沒有引領伊諾拉去看看自己預約下的水上花園。可真讓歐倫失望啊……

“啊……”

臉上蒙著輕紗的伊諾拉,在附近行人有意無意的打量下,她忽然驚叫了一聲,轉過頭直勾勾的望向了西方的天空。

眼角肌肉狂跳著。伊諾拉感受著左手婚戒傳遞出來的冰冷寒意,她仿佛看到了什麽讓自己為之恐懼的一幕。渾身的肌肉逐漸緊繃了起來,伊諾拉兀自的搖著頭,她喃喃失聲道:“不要……不要……”

轟!

雙腿腿彎沉下的片刻間,伊諾拉的身影瞬間從街道拔地而起,熙熙攘攘的道路,豁然刮起了一陣旋風,隻聽一聲力量十足的悶響,伊諾拉之前站過的地麵,出現了兩隻周邊布滿裂紋的腳印,而她的身體早已衝上了半空。

腳踏在房屋的牆壁與天台之間,伊諾拉帶著驚恐的目光看向了西方的天空,她勢如狂風的飛掠在野城區的建築之間,不顧一切的朝著西方奔襲而去。

“殺……”

“殺…………”

飛逝的風從身邊滑過,伊諾拉身上的長裙在急速飛掠中,裙擺崩的筆直。仿佛有什麽低沉悠長的低語,隱隱約約回**在伊諾拉的耳側。

恍惚間,似有一股源自內心深處散發的寒意,從伊諾拉左手蔓延上了她的身體。

喬裏向她求婚時獻出的戒指,是他前世為了祭奠妻子,花了數年學習珠寶加工技巧,為亡妻將這枚來不及送出的婚戒親手打造了出來,在戒指中灌注了自己的心頭之血。

此刻,從這富有吸血鬼心頭之血的婚戒中,有一種媲美伊諾拉無畏神性的深刻寒意,仿佛跨越了空間的阻隔,傳遞給了她。

許久時日之前,伊諾拉第一次抽取喬裏的靈魂進行咒印煉化,喬裏的殘念在伊諾拉心中首次建立起了兩人的心靈感應,隨著第二次抽取靈魂煉化,喬裏和伊諾拉的心靈感應就此加深。

而當伊諾拉失憶後,她在血月的刺激下,覺醒了神性的那一天,伊諾拉甚至能將無畏神性的力量借給喬裏。而在伊諾拉戴上喬裏求婚戒指的一刻起,從那天開始,她與喬裏之間再也無法舍棄對方。

德古拉的心頭之血,傾盡心血打造出來的戒指,蘊含了對妻子道不盡的愛與悔恨,以德古拉的血與靈魂將這心意賦予給了婚戒。

隻要戴上它,伊諾拉能夠感覺到喬裏就在身邊,她不會因喬裏暫時的離去而寂寞,喬裏的味道就蘊含在他的戒指中。

可現在,有一種毀滅性的寒意從伊諾拉的戒指散發了出來……遠在他方的喬裏究竟遭遇了什麽!?

很近了……很近了……

剛才心尖那一道閃電般的觸動劃過,強烈到無法抵抗的念頭,讓伊諾拉放下所有的事顧不得其他,不怕是一時出現的錯覺,她隻怕喬裏真的遇到什麽危險。不要怪伊諾拉如驚弓之鳥,難道你們的愛人或是父母,一晚上沒回來也聯係不上,你們不是也會急的頭上冒火麽?

何況喬裏一聲不吭的就走了兩天!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兩天!

天知道是從哪來一股冰寒的神性帶給了伊諾拉不祥的預感,她急速飛奔出了卡美洛的領土範圍,朝著西方飛掠而去,已經十分接近了,剛才心中那道電流劃過的悸動。現在依然沒有徹底滅卻,伊諾拉還能模糊的感應到那讓自己揪心的感覺。

就在這裏……

急速狂掠之中伊諾拉迎著風,目光移向了西南方數百米外,她略微偏斜過了行進路線朝著西南方而去。

平原與樹林在伊諾拉兩側飛速後退。她下擺的衣裙在全力飛奔中撕開了數道口子。繞過數次障礙,她撥開最後一縷樹叢之後。幽幽的屏住了呼吸。

這裏是一片靜謐的森林水潭,距離卡美洛十幾公裏之外的森林中,正午的陽光投射了下來,偶爾有幾隻鳥兒鳴叫著飛過。卻沒有一隻動物湊近潭邊飲水。

端坐在潭邊冰石上的男人,仿佛是感覺到了伊諾拉的目光,他宛如凍僵了似的緩緩扭過頭,麵無表情的臉覆蓋上了些許白霜。

不是動物不來飲水,隻是因為在這個男人坐於潭邊後,他身上的寒意,就冰封了粼粼的潭水。整片水波凝固成了布滿倒刺的冰層,汩汩的血液散播在這個男人四周,血泊似乎還想蠕動,但卻由於極寒的氣息難以流淌。

看到這個分不出樣貌的男人。伊諾拉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

如釋重負的長出了一口氣的同時,看他身上的白霜,和凍僵的身體,伊諾拉快步走了過去。

“喬裏……沒事吧?”

直到靠近喬裏的身邊,伊諾拉才留意到,喬裏的四肢雖然已經凍僵,而且看其動作乃是坐在石塊上就被凍住而無法移動,可喬裏顫抖的左手卻握著一件東西。

這是個刻畫著黑龍圖騰的匣子,即使喬裏被寒意侵襲得全身也沒有知覺,他也不肯放手。

匣子裏封存的,是他為伊諾拉準備的婚紗。

發覺到喬裏像是被某種極寒之力冰凍僵化,暫時還沒生命危險的征兆,伊諾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飛快的看了看四周,沒有任何具有高溫的物體,除了樹葉就是雜草,而喬裏身後的潭水更不用想,早已冰封……該用什麽來溫暖他的身體?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伊諾拉根本沒去想之後的事,她一把撕下了自己胸前的衣料,將這條典雅的長裙像抹布一樣撕掉,半**身體,伊諾拉就上前朝喬裏抱了過去。

“別……碰……我……”

扭動著僵硬的臉部肌肉,喬裏斷斷續續的低吼了出來,可是已經晚了,伊諾拉的動作顯然要比他斷斷續續的吼聲更快。

由心靈湧現出又具象化出來的寒意,比極地的寒冰還要冰冷,當伊諾拉抱住喬裏的瞬間,有一股凍徹心扉冷意從她體內冒了出來,冰寒的氣息轉瞬間流遍了伊諾拉的全身。

虛空神性的具象化武器,虛空劍,喬瑟爾解開寒霜之咬咒印釋放出的神性武器,他用這把劍在喬裏身上留下了死河與化霧都無法抹去的寒意,不過值得喬裏安心的是,喬瑟爾擁有的兩個魂器咒印,讓喬裏奪回來了一枚。

有了煉獄之歌,喬裏就能解開魂器凝聚出混沌之火的具象化武器了,拖著沉重與疲憊的身體,喬裏坐在這就是為了照射日光,緩解肉身的寒意,等到他能再次催動化霧、熔火之心,他就能釋放出混亂神性的具象化武器,混沌爪!

可……

這個突然衝動起來誰也無法阻止的女人啊……

明知道抱過來會和自己一起變成冰雕,她也衝動的不計後果。僅僅能夠轉動的眼珠上移,喬裏看向了伊諾拉凝結出一層白霜的臉,她的眼角,還有一滴淚水尚未湧

出,便已凝結成冰晶掛在了她的睫毛上。

同樣失去了身體知覺的伊諾拉,轉動著僅僅能移動的目光,朝著懷中的喬裏看了下來,不見她任何的後悔之色,隻有看向喬裏時一片慶幸與如釋重負的柔和目光。

……

惡魔城虛空界的城主大殿,門口爬進來了一個快要斷氣的男人。赤.**左肩與右腿的喬瑟爾,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是一層灰暗的螺旋形角質,他的角質皮膚滿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樣子,大片大片的放射性燒焦痕跡遍布在他上半身,那條呈現詭異角度彎曲的腿,關節還在往外滲著黑血。

艱難的挪動著雙臂,喬瑟爾一點一點的往黑龍王座爬去,他仰望著王座上方的蛇發人魔雕塑,慘白的眼眶湧現出無比強烈的憎恨。

氣喘籲籲的爬到王座台階,喬瑟爾扒著王座扶手把自己身體挪了上去,也不管是什麽坐姿,就在他靠上黑龍王座之後,喬瑟爾聲嘶力竭的尖嘯了出來。

虛空界最上層,淒厲的尖嘯經久不息。

為了力量與大義,喬瑟爾毅然成為了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徹底拋棄了過去的自我。為了摯愛與責任,喬裏意欲竭盡全力珍惜今生。

這一場否定自己過去的戰鬥,由二人推動起的初次相見,誰也未曾殺死對方,也沒有勝敗定論,但還有命運的天平會做出最細微的考量。

喬裏不想殺了他,他也永遠無法殺死這個找到了活著的意義的吸血鬼,隻要喬裏不想死,沒人能殺得了他。

沒有勝敗的廝殺告一段落,那冥冥中由命運開的玩笑,讓兩個人都在這場否定過去自我的戰鬥中,明白了一件事。

盡管不願承認……

該來的注定會來,你隻能試圖改變前路行進的軌跡,但卻無法扭轉結果,隻因為,這些些注定了結局的誘因,是最初之時由你雙手親自推動出來的。

憎恨與矛盾無可調解,未來終會終會再有一戰,在這個由自己選擇的不歸路上,他們隻能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盡管不願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