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愕
別哭,
親親寶貝,
分離隻是暫時,
就為了即將重逢的喜悅,
吮去你頰上的淚,
等待我再次的歸來。
隔天還不到中午,雪婷就焦急地在房裏等著季遠辦出院手續。
身後的門被打開,她彎下身提起腳邊的小行李袋。
「季遠,我們要快點,不然趕不上飛機了!」
他沒有回應她,雪婷也不以為意,快速地走向他,卻一頭撞進他懷裏。
雪婷錯愕地抬起頭,卻直直的對上一張憤怒得幾乎扭曲的惡魔臉。
她驚駭地一步步往後退,盛淩風卻一步步地逼近她,直到將她逼到死角。
「好呀!你非但敢逃,還敢跟人私奔!」盛淩風咬著牙擠出話來。
他的額頭青筋暴現,雙眸進出火花,一張臉卻駭人地青白,活脫脫就像個自地獄來的惡魔。
雪婷嚇得渾身發抖,連聲音也被嚇跑了。
「你竟然敢給我偷漢子!」他怒吼出聲。
「你……」她想回罵他一句,但已被嚇破了膽的她根本沒有那個勇氣。「我跟你又沒有任何關係,你不要說得那麽難聽,而且我跟季……」她用發抖的雙唇囁嚅著。
「給我閉嘴!」他根本不聽她的解釋,發飆地猛拍了一下她身邊的桌子。
這一回,雪婷不但魂飛了,連魄也散了,腳一軟,隨即癱倒在地下。
盛淩風粗魯地拉起她,拖著她便走。
雪婷像攤軟泥似的被他拖至門口才驀然驚醒過來,瞧他一副想殺了她的暴怒模樣,想來這一去,她可能會屍骨無存。
「不,不要,我不跟你去!」她死命地抓住門框。
「你放不放手?」他暴喝。
「不要!」她回避開他殺氣騰騰的眼眸,小聲地堅持,「我要在這裏!」
「在這裏等你的姘夫來?很好!」他自牙縫裏進出森寒的字眼,「我就讓你親眼看看你姘夫的下場!」
「你想對他怎樣?」雪婷慌得連聲音都變了調。
「你說呢?」他俯下身來,讓她瞧清楚他臉上的陰狠。
他想殺人!她可以肯定他有這樣的想法,這令雪婷駭然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天啊!怎麽辦?昨晚她跟季遠解釋了公司可能撐不下去的原因,卻保留了盛淩風玩弄她的那一段沒說,季遠就已經氣得當下就想跑去找他理論,最後被她好不容易勸了下來,若讓他們兩個一碰麵……
不,斯文的季遠怎麽會是這個惡魔的對手?她還清楚的記得他徒手就能扭斷人家的兩條手臂,而且這個惡魔一點也不像會是個將法律看在眼裏的人。
「我……我跟……跟你走!」要死就死她一個吧!反正從那一晚起,她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罷了。
眼見她一臉從容就義的樣子,衝天的怒火馬上讓盛淩風紅了眼,以幾近會捏碎她的力道握緊她的手臂,直至看到她疼得冒汗才驀地放開手。
「我現在不想走了!」他冷騖陰沉地道,轉身走到沙發上坐下,他知道,自己若再不離她遠點,他怕會失手掐死她。
她竟然敢為了維護她的姘夫而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
在他怒火高熾的瞪視下,雪婷嚇得渾身發抖,本能地躲到離他最遠的牆角。
為什麽他一副活像個來抓奸的丈夫的模樣?又為什麽一副恨不得殺了她的樣子?
為什麽?為什麽見到他,她的心仍然會痛?他的出現,就像是在她仍淌著血的傷口上,狠狠地再挖一個洞,血淋淋的,痛徹她的心扉。
難道,痛苦就永無止境嗎?
「你還曉得怕?曉得怕,卻還敢逃?而且還是跟男人一起跑,你當真不要命了是不是?」他的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緊。「在跟我上床的這段時間內,你根本也在上他的床,是不是?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說!」他一拳捶在茶幾上,桌麵上的東西立刻跳得老高。
「我沒有!」雪婷激烈地否認,隨即淒然地別開頭。他怎麽可能會了解她的心,了解她愛他愛得心痛、愛得無法自拔……
罷了!她的愛對他而言根本沒有意義,她隻不過是他報複的一顆棋子罷了!
「我……我不知道我爸與你媽之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我相信他一定是帶給她很深很痛的創傷,所以,你才會這樣為她報仇,如果能令你好過一點,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我的傷痛也是一輩子的……」說到這兒,她聲音略帶不穩,飄遠的空洞眼神沒注意到盛淩風的眸中有一道光閃過。可是到了此時此刻,她仍舊不得不求助於他。
她吞咽著喉間那份難堪的苦澀,繼續道:「父債女償,如果你認為我所得到的……痛,還不足以抵消你母親所受的苦,你要再對我怎麽樣都無所謂,隻請你別讓我爸媽知道這件事,可以嗎?」公司麵臨倒閉的局麵,就已經夠他們受了,她不想再加深他們的憂傷。「還有,你不要傷及無辜,我跟季遠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盛淩風陰晴不定的黑眸上下打量著她。「他是怎麽個無辜法?」
「我和季遠從小就是鄰居,又同是家中的獨生子女,所以常常一起玩,感情就像兄妹一樣。」
「有人會帶著妹妹私奔的?」他冷笑。「為了他的安全,你倒是費盡苦心啊!」
「是真的,我說的都是真的,而且,我們也不是要私奔,我們隻是要去美國找湯姆士先生賠罪,順便跟他商量一下,是否能請他看在以往合作的份上,把我們不能準時交貨的違約金降低一些。真的,你要相信我!」她著急地說。
「你幹嘛這麽緊張?」他眯起眼,「難道你想掩飾什麽?」
「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想想看,以溫氏現在的情況,我怎麽可能丟下它讓我爸去收拾這個爛攤子呢?還有,」雪婷深吸了一口氣,用較和緩的語調說道:「我自出生那天便認識季大哥了,如果真的會產生感情,也不必等到今天,我隻是不想因為我們家的事連累了無辜的人。」
室內陷入一陣沉默,盛淩風仍然眯著眼看她,仿佛想看穿她是否有說謊似的;而雪婷則無力地坐在原地,話已說盡,她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再說什麽。
沉默中,傳來敲門聲,門隨即被人推開。
季遠一進門便看見盛淩風,頓時怒氣衝衝地質問:「你還來幹什麽?你害小婷害得還不夠嗎?」
昨晚,她說起盛氏不會遵守口頭協議的緣由時,那含淚忍悲的模樣,和她這段日子來的異常,他一眼便猜出她是被盛淩風給欺負了。
他轉頭看見窩在牆角,縮成一團的雪婷,登時更是火冒三丈。「你這混蛋!你又來欺負她了!」他衝上前揪住盛淩風的領口。
「你憑什麽替她出頭?」盛淩風終於正視他了,語氣森冷地問。
「憑什麽?憑我看著她長大,憑我疼她一如我的妹妹,我今天就要好好的教訓你!」季遠揮起的拳頭被雪婷握住。
「季大哥,算了,我們還得趕去機場,快走吧!」
季遠恨恨地放下拳頭,狠狠的瞪了盛淩風一眼後,才拉著雪婷離開。
「你們不必去了,貨昨天已經下船,我直接幫你們送到美國去了。」
他的話令兩人立即停下腳步,雙雙回首愣愣地望著他。
季遠首先反應過來。「為什麽?」
盛淩風沒有回答,隻是將仍呆站著的雪婷拉進自己的懷裏。
季遠狐疑地看著他這個充滿占有欲的舉動,驀然有一絲頓悟。
「昨天晚上起,商場上便盛傳韋氏的財政不穩,這事可是你出的手?」
盛淩風抬起頭回視他。「沒錯!另外還有一份他們做假帳的證據正送往當局,不出三天,韋氏父子不但會債主臨門,還得吃上官司。」這是他忙碌了一整天的結果。見季遠一臉釋然,他繼續道:「我要單獨和她談談。」
「你們慢慢談吧!我會叫清潔工人兩個小時後再來收拾房間。」季遠與他交換了一個男人間的了然眼神,便微笑著離開,臨走前還細心地幫他們鎖上門。
季遠離開後,盛淩風俯下頭睇視著仍然呆愣著的雪婷。
「小傻瓜,你沒話要問我嗎?」他她的嫩頰,輕鬆愜意地笑了,跟剛才的火爆樣子判若兩人。
雪婷烏黑的眼瞳遲滯地轉動了一下。「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不是要報仇嗎?為什麽反過來幫她報仇?她都被他給搞糊塗了。
他擁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星眸炯炯地定在她的臉上。「你說呢?」
雪婷別開頭,良久才想到唯一的一個可能。「因為那天晚上你害我差點沒命,所以你內疚了,就放過我一次,還幫我們搞垮韋氏,當作是補償,對不對?」可是,她死了不是正好稱了他的心嗎?
盛淩風失笑。「我幹嘛要內疚?又不是我在你的車上動手腳的。」
「要不是你朝我大吼,我才不會……」
「既然你認定是我的錯,那好吧!搞垮韋氏的事就當作是我對你的補償好了。」實情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的動了他的女人!
這小妮子不是太天真,就是撞車撞壞了小腦袋,居然在認定他一心隻想找她報仇的同時,還認為他會對她心慈手軟!
他捏住她的下巴,柔聲問:「昨晚為我哭了一整晚?」他愛憐地摩挲著她紅腫的雙眼。
雪婷默不吭聲地想別開頭,卻掙不脫他的掌握,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唇落下來。
當他溫熱的唇碰上她的眼皮時,雪婷驀地驚醒過來。
「不要!不要!」她死命的掙紮,嗚咽地喊著,「不要對我這麽溫柔,不要!」她破碎的心再也承受不了。「你可以罵我,甚至打我……但不要……給我虛假的溫柔……沒什麽比這更……更殘忍的了……嗚……」
「噓!噓!」盛淩風圈緊她。「別哭!乖,別再……唉!」她悲切的哭聲和無法掩飾的脆弱令他的心都擰痛了。「是我不好,對不起,可以嗎?」
這惡魔般的男人會道歉?雪婷霎時愣住了。
「回魂了嗎?準備好聽我說了?」等了好半晌,盛淩風才輕點著她的鼻尖問道,然後好笑地看著她傻傻地點頭,又溫柔地為她拭乾淚痕,才緩緩接下去。
「其實,我從未主動想過要為我的母親報什麽仇,因為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未婚就懷了我,嫁給我父親才一年,就開始紅杏出牆,而對象就是你父親,然後……她的男人就從來沒有斷過……她有過數不盡的男人,對著我父親時,卻仍聲稱她愛他,而在我十三歲那年,她便帶著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跟男人跑了。」
這是他首次在她麵前顯現出落寞的神色,雪婷被他的神情震懾住。現在她終於明白,他為何會那樣鄙視女人了,而且也了解他為何會有那麽大的猜疑心,原來全都是因為童年的陰影。
「可是我不能說我一點也不怪你父親,所以,當知道你們麵臨倒閉時,我是樂見其成的,不過,那晚你引起了我的興趣,讓我臨時改變主意,但是,我拒絕相信你竟然會挑起我的情緒,於是,就為自己找了個便利的藉口,藉複仇之名……想要證實你跟我所認識的女人沒有分別……
「然而,在整個過程中,你對我的影響力卻越來越超出我的預料,我從不曾嫉妒過任何人事物,但我卻極端的嫉妒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甚至為此而嚴懲你,而且,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心疼你,想要嗬護你,然後,我開始想要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我知道你的身體抗拒不了我,可是到後來,得到你的身子已經不夠滿足我,我還想要你的心,那種永遠不會變的心!我要你死心塌地的愛我一輩子、陪我一輩子,而在此同時,我仍故意忽視自己對你的那種特別的感情。
「當那天你告訴我你愛我時,你不曉得當時我有多震撼,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的心早就失落了,而這個認知卻……嚇壞了我,所以,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找過你,因為我陷進前所未有的矛盾裏,不動情而擁有你是一回事,可一旦……」
雪婷替他接下去,「一旦你也動了情,你便害怕你的愛會被辜負,你害怕我會像你母親那樣,是不是?」
盛淩風點點頭,張開口正想說話時,卻被他打斷。
「你知道嗎?你實在是很可惡!」雪婷氣紅了眼。「如果我能選擇的話,我一定不要愛上你!」
盛淩風臉色一變,隨即又笑開了。「這麽說,你也是不能克製地愛上我了?」
「哼!你霸道兼野蠻,又差勁,最可惡的是,你竟然視我的愛這般的不值錢,你根本就不曾相信過我是真的愛你,才會認為我會見一個愛一個!」說到最後,她又委屈地掉下淚來。盛淩風睜大眼看著她撒潑,可到最後,在見到她眼淚鼻涕一起來時,隻能沒轍地歎口氣。
「乖,不要哭了。記得嗎?以前每回你哭,我都會凶你,那是因為你一流淚,我的心便跟著痛,其他女人的眼淚從不曾帶給我那種感覺,所以我……」他越哄她,她就哭得越厲害。「小雪,不要哭了好嗎?我心痛得難受哩!而且,我又沒說過你會見一個愛一個!別哭了,乖!」他不舍得再凶她,隻好一味的柔聲哄著。
「你有!你認定我就是那種見異思遷的女人。」雪婷邊哭邊捶他。
這會兒誰才是霸道兼野蠻啊?這小蠻女竟然將他的話扭曲得這麽離譜。
「不是,其實在心裏,我知道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隻是……」他停頓了數秒才接下去,「愛得越深,便越害怕會失去……你明白嗎?」
她抬起頭,梨花帶雨的玉容綻出一抹喜悅的笑顏。「淩風,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了嗎?在我愛得深怕會失去你的同時,我如何有能力去愛別人呢?」
盛淩風驚訝了好半晌後,才寵溺地罵道:「好呀!你這鬼靈精,竟敢戲弄我!」他溫柔地舔去她的淚,極盡纏綿地吻住她……
他竟然真的愛她!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刻啊!雪婷一臉幸福地將雙手繞上他的頸子。
「我霸道兼野蠻又差勁嗎?」驀地,他放開她,眯起眼緊盯著她,聲音也危險而低沉起來。
不過,雪婷才不怕他的惡勢力呢!隻見她堅定地點點頭。
盛淩風板起臉死瞪著她「不知悔改」的小臉,不禁氣結,索性橫蠻到底,「你是我的,就得一輩子習慣我的霸道兼野蠻和差勁!」他自褲袋裏掏出一個戒指套進她纖細的手指,然後說:「嫁給我!」語氣非命令,當然也談不上是請求,隻是純粹宣布一項他已決定的事實。
這算不上求婚的求婚方式,教雪婷一下子傻了眼,半晌才氣嘟嘟地說:「我才不要呢!」
一生才一次的求婚耶!他竟然一點也不羅曼蒂克!彌漫在她心頭的喜悅硬是被他的橫蠻弄得有些不甘願。
「你說什麽?」盛淩風聞言,臉色泛青,但隨即又柔下聲來,「小傻瓜,我當然不會再像往常那樣待你了,這輩子我都會好好的愛你、疼你!」
他的溫柔一向令她無力招架,雪婷抬起水眸凝睇著他。「真的?」
「當然,不要質疑這一點,小雪。」他溫柔地深深吻住她……
環繞在他們身邊的是一片金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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