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五章 皇室

此刻辰皇子的聲音聽上去仿佛很柔和,他細膩的嗓音猶如當年那個尚未掌權的風流皇子,眼神裏也流露出暖意。

“杜維,我知道的,現在我雖然高高在上,萬人臣服,但是背後難免還是有人會罵我,是殺兄欺父的叛逆。大皇兄當日雖然叛逆,但是他畢竟死了,而且我答應了他臨死之前的要求,沒有剝奪他的皇室身份,給了他旗葬的待遇。隻是人死了,總是會受到一些同情,況且…我現在雖然看似風光,但是這個-攝政王-的身份,說起來也有些不尷不尬…我的父親,哼!他老人家這兩年來在皇宮裏也未必就那麽安分。我也知道,外麵的輿論,對我也不是一致的讚揚。總有一些亂臣賊子要胡說八道。說我殺死了兄長,好吧,我認了,大皇兄雖然不是我親手殺的,但那天,那樣的場合之下,的確是我逼死的。說我欺壓父皇…哼,好一個-欺壓-!我和大皇兄兩人最後兵戎相見,不死不休的局麵,就是他這些年來一力促成!”

最後這句話讓杜維臉色一變…這裏麵又有什麽皇家的隱情麽?

根據現在正常的邏輯,對於兩年前的那場帝都政變,早已經有了蓋棺定論。主流的觀點是:奧古斯丁六世早年立了大皇子為皇儲,晚年卻又轉寵自己的小兒子辰皇子,使得大皇子感覺到繼承人的位置危險了,這才決心政變。

難道…不是這樣的?

“地確不是這樣的!”辰皇子哈哈一笑。看著杜維吃驚地樣子:“杜維,你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外麵流傳的這個說法是什麽樣子,我還能不知道嗎?隻不過…可惜的很,我也好,大皇兄也好,都不過是父親的犧牲品罷了!”

說到這裏,辰皇子忽然轉身,對著遠處的幾個金甲宮廷武士喝道:“你們都下去,我要和鬱金香公爵談點兒事情。所有人都離開花園!誰敢聽了半句,立刻格殺!”

那些金甲武士聽命之後。彎腰施禮轉身離去。

辰皇子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忽然就席地坐了下去。此刻正是冬天。皇宮花園立的草地已經枯萎,他堂堂的帝國主宰。就這麽隨隨便便地坐在枯草之上。然後看了杜維一眼,拍了拍身邊的地麵。

杜維猶豫了一下,也坐了下來,就坐在辰皇子地身邊。

“杜維,想聽故事麽?”

這話讓杜維笑得越發古怪。

見鬼啊…最近這幾天,自己好像總是聽人講故事啊。馬克西莫斯給自己講了故事,QQ給自己講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現在到了帝都皇宮。辰皇子也要給自己講故事嗎?

不過不管杜維願意不願意。這故事還是要聽地:堂堂的帝國攝政王要給你講故事。你怎麽好拒絕?

況且,杜維也實在有些好奇呢…

辰皇子輕輕歎了口氣。隨意伸出手,從旁邊花叢裏拔下一根荊棘條來,纖細修長地手指。把那荊棘條上地刺,一根一根的拔除。然後緩緩道:“那是在我十歲的那年…”

從很小的時候,我都一直認為。我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出生皇室的榮耀和尊榮,尊貴的血統和身份,皇室地爵位…

很小地時候,周圍地人都喜歡誇我聰明,說我是皇室裏難得的天才皇子,聰明睿智。其實我知道,這些話裏,大半都是虛偽地恭維而已。

而我,隻不過是懂事比別的孩子早一些罷了。

所有人都認為父皇很喜歡我…嗯,他應該算是喜歡我吧。因為我是他最小的兒子,是他五十歲年紀地時候,才生下的兒子,當然要寶貝一些了。傳說他曾經一直很想再要一個兒子,可惜其他地皇妃卻一連給他生了好幾個公主,他甚至一怒之下殺了一個皇妃…嘿!

最後,我的母親生下了我地時候,她才鬆了口氣吧。

可是…很小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就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來源於我親愛的父皇!

是的,是父皇!

我懂事得早,很早就顯露出了聰明。所以比別的孩子更早請了啟蒙老師。無論是宮廷學者還是占星術師或者是宮廷魔法師,都稱讚我聰明,說我天賦如何如何的優秀…

可是,大概是我的幻覺麽?因為每次,我總感覺到,當老師們當著父皇的麵稱讚我的時候,父皇看向我的眼神——嗯,那眼神有些奇怪。並不像是一個慈愛的父親看向自己喜歡的優秀的兒子的眼神。

那眼神,就好像…好像一頭漸漸老去的雄獅,看向一頭已經張牙舞爪的幼獅!就好像一個人看到了一個未來的潛在的威脅一樣!

那樣的眼神,讓我感到了一絲本能的不安,一絲本能的危險!

雖然…父皇把這樣的眼神隱藏得很深很深。但是我卻已經隱約的明白了一點:

其實,父皇並不像外麵人說的那樣真心的喜歡我,寵愛我。

或許,他對我的喜歡和寵愛,隻是故意做出來的樣子罷了。

小的時候,我不懂這是為什麽。

當我十歲的那年,我終於懂了!

那年是父皇六十歲的生日。

他雖然是帝國的至尊皇帝,大陸的主宰,大陸上最具有權勢的男人。但是人到六十歲的時候,他也不可避免的蒼老了很多。可是這個世界偏偏就是這樣,越是老邁的人,有的時候,卻越發的要死死的抓著一些東西不肯放手!

那一年,我才十歲。結果那天父皇生日晚宴之後地晚上,我的母親來到了我地臥室。她一臉地喜悅。然後告訴了我一件事情:父皇似乎有意想改立皇儲,有意立我為皇儲!

隻是。晚宴上。他稍微露了一點兒意思出來的時候,就遭到了貴族大臣們地激烈反對。這件事情被嚴令不許宣揚出去,所以,知道地人很少很少。

外麵現在流傳的是父親七十歲的時候,我二十歲的時候,他想立我為皇儲被臣下們反對——其實,這件事情發生得更早了十年。早在我十歲的時候,父親就已經想這麽做了。

好吧。讓我再接著說我十歲的那年晚上…

母親她並不是一個有智慧的女人。她隻是本能的認為如果我能當皇儲,成為未來地皇帝。那自然是極好地事情。所以她很高興。畢竟父皇有了這個意思。說不定將來就能成功。而且,母親並不是一個有心機的女人。她心裏歡喜。就忍不住晚上告訴了我。

可是。就在那天晚上,我感覺到了危險!

那是一種透徹全身地寒意!

大家說地沒錯。我地確是比同齡人聰明一些。因為我懂事的早一些。

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地好處給你!

是地,我年少聰明,教導我地老師都稱讚我。甚至就連很多貴族大臣,在宴會之上都會稱讚我年少睿智…

可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就算再聰明,再露出了天賦。難道就能讓父皇轉變心意要另立皇儲麽?可能麽?

要知道。那個時候,我地大皇兄亞文。已經三十多歲了。三十多歲地大皇兄。做事已經很有手段了。早年他也參加過那場西北的戰爭。表現雖然不能說是如何驚豔。但也是小有功勞。而且那些年。他已經以皇儲的身份。漸漸的有了自己的班底,他做事情也相當不錯。以他地那個年紀。也是很出色地。一些朝政的事情。他處理地也算是麵麵俱到。

一個十歲的男孩。就算再聰明,也不過是念書學習上表現出來地天賦而已,這樣地表現。就能壓倒一個三十多歲,已經掌握了一定地權力,並且事情做得很出色地地成年人麽??

至少我自己是不信地!

父皇他會放著一個三十多歲地做事情穩重成熟的成年地兒子不信。卻反而堅信一個十歲地小毛孩子?正常人恐怕都不會這麽想地!

可笑,母親還以為這是好事情。可其實…根本就是危險來臨了!

從那天之後,一切就都變了。

我身邊的侍從和女仆,還有宮廷老師,對我的態度都格外地恭敬了很多,仿佛在他們眼裏,我不再是單純的“辰皇子”,而變成了“可能成為皇帝的辰皇子”!

更重要地是…連我親愛的哥哥,大皇子亞文,對我地態度,也發生了變化!

在我年幼的時候,大哥還曾經抱過我。我甚至還清楚的記得,我小的時候,他教我騎馬。他抱著我坐上了一匹白色的駿馬,然後還對我說“我們奧古斯丁家族是以武勳奪得這片大陸的主宰權的,身為奧古斯丁家族的男兒,都要有尚武的精神!”

那個時候,他就好像一個真正的長兄一樣。畢竟,父親的子女雖然多,但隻有我們兩個兒子,其他的都是女兒。所以我小的時候,大皇兄對我還是很親的。

可就是因為父親那次生日晚宴上流露出的意思,大皇兄對我的態度也轉變了。

他再也沒有來找過我,沒有來看過我。再也沒有來帶我去騎馬,也再也沒有陪我去看宮廷武士們練習武技。我甚至記得,他原本還答應了我,過一個月就偷偷帶我出皇宮去喝酒的。可是,那個承諾,他再也沒有兌現…一直到他兵敗身死為止!

改變這一切的,是父親!

就是因為他流露出了想改立我為皇儲的意思,結果使得大皇兄把我當成了敵人!

可事情就真的這麽單純嗎?父親他是真心喜歡我,才說要立我為皇儲嗎?

從那個時候,我就一直在懷疑的!

我說了,正常人都不會選擇放棄一個三十歲的沉穩地成年人不信。卻去信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毛孩——盡管那個小毛孩兒有點小聰明。

所以,我認定了父皇這麽做。是有用意地!

當然。這麽複雜地事情,那個時候才十歲的我。當然是想不明白地。但是我也知道。這種事情我不可能自己去問父皇…更重要地是,那個時候,我已經本能的對父皇產生了一種畏懼。雖然那個時候還不明白,但那大概是一種天性本能吧。

我自己想不出答案,那麽我就隻好去問別人了。

記得那是三個月之後,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教導我的宮廷老師告訴我帝都裏有一件新鮮事情。有一位名叫“藍海”的學者,這位學者聰明博學,仿佛世界上沒有他不懂得的事情。天文地理醫學花卉曆史…他好像什麽都會。

而在一次匯聚了全帝都的學者的大會上。他更是用高超地智慧,在辯論之中。把所有想責難他嫉妒他地對手。辯得啞口無言。大家都認為他是帝都的第一聰明地學者。

宮廷老師告訴了我這件事情之後。我很好奇,一直很想去看看那個傳說中地帝都第一聰明地學者是什麽樣子。

終於。那天老師告訴我。帝都裏將再次進行一場辯論。大概是上一次輸給了藍海的人裏,有人不服氣。從外省又找來了幾個著名地大學者。

我心中傾慕那位藍海。就央求我地宮廷學者老師帶我去看看。他也對這件事情很有興趣。就帶我去了…

那個時候我年紀還小。出皇宮並不方便。所以等老師想辦法帶我出去到達了大會現場地時候,那場辯論已經結束了。我並沒有看到藍海學者把對手說的啞口無言的過程。但是我看到了外麵圍觀的人地歡呼。看到了那些身穿平民服裝地人。對那個叫藍海地學者流露出的由衷地尊敬和欽佩。

我注意到了那位藍海學者,他地確是一個不凡的人,雖然他穿的很平凡。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很多自命不凡地人。拚命地穿上華美地衣服。卻反而暴露出了淺薄。而像藍海那樣的人。是不需要華麗地服飾來襯托自己的。

隻是簡單的幾眼,我就確定了。這個叫藍海地人,一定是一個聰明的學者。

後來…大會之後,我不顧宮廷老師的反對。帶人偷偷的跟在了藍海的身後,跟著他一直回到了他的家。

然後,我讓宮廷老師在外麵等著,我一個人敲門進去找到了這位藍海學者。

我沒有隱瞞我的身份,而他對我的身份也絲毫不感到奇怪。我能感覺到,他的那種平靜不是偽裝的,而是真的。

藍海就是那樣的一種人…這種人,你站在他麵前的時候,仿佛就真的好像麵對著汪洋大海,你會感覺他的智慧似乎是深不可測的。而站在他的麵前,你也會本能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那個時候,年幼的我,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我想向他請教一個問題,但是我希望他能為我保守秘密。

藍海想了一會兒,然後對我說“如果是五年之後,我會拒絕你的要求。不過現在,我答應你。”

後來我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如果是五年後,已經成年的我,恐怕已經成長到了那種為了權力而可以很殘酷的年紀了,說不定問他之後,就會殺人滅口。但是幸好那個時候我才十歲,十歲的孩子,還不至於做出那種事情。

那天,在藍海學者的小屋裏,我想他提出了一直藏在我心裏的問題:

父皇他,到底為什麽會忽然想立我為皇儲?難道父皇真的覺得我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就一定比一個三十歲的成年人更出色麽?

藍海學者聽了我的問題之後,他想了一會兒。

然後,他終於給了我答案。

而那個答案,讓我聽了之後,真的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生平第一次,我忽然感覺到了,生在皇室,未必是什麽福氣!

藍海的答案並不複雜,隻有一句話:這件事情,要怪就隻能怪你的父皇現在身體太好,而你的大皇兄長大得也太快了!

藍海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並不能理解。他也沒有對我解釋的意思,而我,當時的時間已經不早了,我要立刻回皇宮。

那天晚上,我在房間裏,一個人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我想到了父皇對我的“喜愛”,想到了小的時候,別人誇我聰明睿智的時候,父皇看向我的那種眼神,想到了大皇兄偶爾流露出的那種無奈…

到了天亮的時候,我忽然就一下全部想通了!

藍海說的一點都沒錯!這件事情最大的原因就是,父皇身體太好,而大皇兄長大得太快了!

父皇,奧古斯丁六世,他是一個對權力有著近乎偏激的占有欲的皇帝。在他的眼裏,沒有什麽父子親情,隻有皇位!皇位才是唯一在他心裏有分量的!至尊的皇位和主宰大陸的權力,才是他眼裏的唯一!

所以,盡管六十歲了,他依然顯得精力充沛,仿佛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他就是那樣一個好大喜功的人,他甚至還在籌劃著再次組建艦隊去遠征南洋,他甚至還想再次發動一場對西北的戰爭…他腦子裏整天就是這些狂熱的思想,他手裏握著權力,他想成為奧古斯丁王朝裏最偉大的皇帝,他還有那麽多那麽多那麽多的宏偉的計劃沒有進行,還有那麽多那麽多那麽多偉大的願望沒有實現!

這樣的時候,他怎麽舍得放開手裏的權柄?

他自己覺得自己還沒有老,他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大概想著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當皇帝一直當到一百歲吧!哼…

可問題就在於…現實的,他已經六十歲出頭了!六十歲,應該算是老邁的年紀了。而偏偏他的兒子,他法定的繼承人,我的大皇兄,已經三十多歲了!

三十歲,正是一個男人最顛峰,最成熟,精力最充沛,幹勁最充分的年紀!可以說是男人的最黃金的年華!!

而這樣年紀的男人,毫無疑問,都是迫切的希望能把精力發泄在事業上,去實現自己的偉大報複的…

可這就是矛盾的所在了!

那兩年,大皇兄已經有了相當的班底了。王城近衛軍團已經有他的嫡係,軍方裏,羅林家族的雷蒙伯爵是他的少年好友。還有財政司的,監察署的,都有他的嫡係。可以說,圍繞在大皇兄的周圍,已經形成了一個皇儲政治小集團。

這樣一個政治小集團,已經相當的成熟的…成熟到了已經可以接班的程度的!

大皇兄等待著父皇的傳位!甚至是迫切的等待著!

而六十歲了依然還精力充沛野心勃勃的父皇,這個時候卻還不想放手,不允許有任何人覬覦他的皇位——就算是他的親生兒子也不行!——

今天的更新剛才貼了,略微少了一點兒,六千字。

今天,跳舞我出發前往上海去參加起點的作者年會,起點的六十多名大神作者,都參加的。

今天中午的火車出發,所以今天隻能更這麽多了。

而且,後麵的兩天,周六周日,我也都要在外地參加這個年會。更新麽是不會斷的,每天都有。但是人在外地,肯定寫得會少一些了。預計每天五千字應該是能做到的,多了就不敢保證了。先和各位打個招呼,還請海涵了。

這次年會在周一結束,我周一晚上回到家,就可以奮力碼字了。

各位放心,這兩天少的更新,我會在下周努力碼字補償的。下個星期,必定日日努力,絕對讓大家看得過癮。

跳舞說話,絕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