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旁的路燈沉默著，昏黃的光燈，將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老長。
辛白夜看著顏艾莞帶著笑一步一步朝他走過來，就如夢境中的一樣，那個梳著馬尾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向他跑來。
辛白夜的喉結動了動，勉強的壓下內心的波動，輕聲道：“我來找你。”
“嗯，有什麽事嗎？”顏艾莞站在他的麵前，大眼睛裏寫滿了好奇。
“能出去走走嗎？”辛白夜問道。
顏艾莞突然覺得此刻的辛白夜很奇怪，他的語氣太輕了，帶著異樣的情緒，她猶豫了一下，然後回頭看向艾爾。
顏艾爾懷裏抱著小狗，心知肚明的朝著她揮手叫道：“我先帶狗狗回嘍！”
“嗯，我會早點回來的。”顏艾莞回應了一聲，然後回頭衝著辛白夜笑了笑，“想去哪逛呢？”
“小豆湖。”辛白夜臉色緊繃著說出了這三個字。
顏艾莞愣了愣，然後哦了聲，“那走吧。”
辛白夜駕著車一路往小豆湖的方向過去。
顏艾莞坐在副座上，有些沉默，又有些不安地看著窗外。
她總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車速很快，帶著呼嘯聲，帶著不安，劃過這座城市的街道。
夜晚的空氣很冷，顏艾莞剛下車就因為迎麵而來的冷風打了個哆嗦。
辛白夜甩上車門，沉默出神的往下坡路走去。
跟夏季不同，坡道上的綠草早成了幹幹的黃色，踩上去，都能聽到吧噠聲。
顏艾莞摸了摸鼻子，裹緊了外衣，一聲不吭的跟隨在他的身後。
因為最近少雨的關係，湖麵的水稍稍降下去了點。
湖麵很平靜，似是沒有任何生物。
辛白夜靜默的在湖邊站住，顏艾莞過去跟他並步站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氣道：“冬天這裏就會變成這樣，還真是寂寥啊！”
辛白夜並不吭聲。
顏艾莞隻好又開口道：“怎麽會想到在這裏來逛逛呢？”
辛白夜終於抬起頭來了，四處環顧了一周，然後道：“其實這裏的景色一點都沒有變，變得，隻是人心。”
顏艾莞不明所以，不明白他怎麽突然間會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小時候，我就住在這附近。”辛白夜突然道，伸手指向不遠的地方，“就在那裏，以前那裏就是一幢幢小平房，最近幾年都拆了，然後又蓋起了一棟棟高樓。”
顏艾莞一愣，心裏開始撲通撲通開始跳了起來，一直深藏在自己心底的答案，似乎很快便要呼之欲出。
“那時候，我跟我母親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很不好，因為辛承天從來沒有來看過她。其實在我沒出生之前，辛承天對她還不賴的……等我出生後，因為這雙天生的藍色眼睛，她的遭罪了。”辛白夜說著，神色很平靜，絲毫不見半點情緒。
他繼續緩慢的述說著，“所以她對我很不好，打罵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一次，她還想拿剪刀挖出我的雙眼……其實也不怪她，如果換成是我，也會怨恨吧……那時候我也在想，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要給我一雙藍眼睛……明明我是中國人呐！”
聽著這些過往，顏艾莞倒吸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有多恨我這雙眼睛嗎？可是有一天，有個小女孩對我說，哥哥，你的眼睛為什麽是藍色的呢，跟天空的顏色一樣呢，好漂亮。”
顏艾莞心裏咯噔了一下。
“那麽久以來，隻有她說我的眼睛漂亮……見她第一麵的時候她好醜，哭得整張臉都髒兮兮的，就像是隻大花貓。”辛白夜陷入了沉思中，麵容緩和，眼神溫柔，“我帶她來這小湖洗臉，她跟我說爸爸媽媽永遠離開了她……後來我們約定在這裏玩耍，我教她折紙飛機，她教我跳皮筋，我還教她遊泳，可是她怕水，怎麽也不敢下湖裏來……她還常常偷偷拿家裏的零食給我吃……我們一起，玩得很開心……”
“後來呢？”顏艾莞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後來？後來她大姨跟姨丈要將她送人，她偷偷跑來告別，她告訴我，她以後會回來找我的……”
“小哥哥……”顏艾莞掩著唇，努力克製著發抖的自己，愣愣地看著辛白夜。
“你撒謊！艾莞，你別聽他騙了！”侯慕融帶著怒容從兩人身邊站了出來，他冷笑著看著辛白夜，然後道：“白夜，有時候我太低估你了，你是怎麽知道我跟艾莞小時候的事的！”
顏艾莞有點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侯慕融。
辛白夜冷冰冰的回視著他，眼神帶著輕蔑，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侯慕融被這樣的眼神激怒了，又或者是害怕了，他忍不住動了手！
拳頭用力的捶向了辛白夜的腹部，辛白夜倒退了幾步，卻沒有回手。
“侯慕融，你在幹什麽！”見著侯慕融動手打人，顏艾莞大吼了起來。
“我讓你冒充我，讓你冒充我！”侯慕融怒氣衝天，瘋了似的衝向辛白夜。
如果今晚不是自己突發其想想去找顏艾莞，就不會遇上這樣的事！如果沒被自己遇上，艾莞有可能已經投入他的懷抱了！
侯慕融越想越氣，他當白夜是兄弟啊！可是白夜是怎麽對待自己的！
這般想著，出手的力道就更重了！
辛白夜像是死人一樣，任由他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依舊不動手！
“夠了！侯慕融，你給我停手！”顏艾莞衝上來攔阻，拚命的攔在侯慕融跟前，“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你給我住手！”
“有什麽好說的！他用這樣的事情來欺騙你……”
“你閉嘴，我要聽他說！”顏艾莞用力將他推開，撫了撫淩亂的頭發望向辛白夜，然後聲音帶著哽咽道：“辛白夜，我想要明白的話，你到底是不是他！”
辛白夜動手抹去嘴角的血痕，望向侯慕融，侯慕融的視線愣愣地看著他，眼神裏不由得流露出了無助，懇求。
辛白夜嗬嗬笑了起來，笑自己的傻，也笑自己的殘忍……
既然不能給顏艾莞一個明確的將來，又何必將這些事給抖出來，給她一個期望不是更好嗎？
不過在這之前……辛白夜
猛然的收了笑，眼神突然變得銳利，一言不發猛地躥到了侯慕融的跟前，抬手就是這一拳。
“這一拳，是你欠我的！”
侯慕融被打得倒退了幾步，有些愣地回視著他。
辛白夜閉了閉眼，上前伸展出雙手，用力抱住了他，然後輕聲道：“要替我，照顧好她。”
侯慕融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
語落，辛白夜便放開了他，轉身便要離開！
“辛白夜，你給我站住！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你是不是我的小哥哥！”顏艾莞攔在他的跟前，帶著一臉倔強望著他。
“你好天真呐，隨便說幾句話你就信了……”辛白夜無賴的笑道。
“你到底是不是！”顏艾莞抿著唇，努力克製住要滾滿的淚水，倔強的一再發問。
“什麽小哥哥？哈哈，逗你玩的呢，你還真信了。”辛白夜擺出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一逗就哭，真沒意思！”
顏艾莞不管不顧的繼續吼叫道：“辛白夜，你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我是騙你的。”辛白夜也一連回答了三個不是，聲音一個比一個高。
顏艾莞愣在了原地，瞪大的眼睛裏畜滿了水汽，然後一滴一滴的往下滾落。
辛白夜快步的越過她，快步得往車走去，強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眼淚。
“你騙人，辛白夜你騙人，我知道你是他，我知道！為什麽你不願意承認，為什麽……”顏艾莞突然爆發，扭過身就要往他追去。
“艾莞，他不是！你聽清楚了他不是，我才是你的小哥哥啊！”侯慕融眼明手快立即抱緊了她，有些不忍卻又不得不在她耳邊說道。
“不是不是，他就是！他就是小哥哥，為什麽，為什麽他不願意承認，為什麽！”顏艾莞哭叫著掙紮，想要推開緊緊抱住自己的侯慕融！
“艾莞，你冷靜點，他叫辛白夜，我才是侯慕融！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侯慕融狠狠的搖晃了她的身體，努力想讓她冷靜下來。
顏艾莞突然便停止了掙紮，她雙眼無神地看著他，“你才是侯慕融，那他是誰……小哥哥……”
“是啊，我才是你的小哥哥！”侯慕融焦急萬分地看著她。
“哇……為什麽他不是，他不是為什麽還要來逗我……小哥哥……”顏艾莞在他的懷裏哭得很徹底，雙手像是要抓緊救命稻草似的緊緊的拽著他的衣領。
侯慕融的手不停的拍著她的肩，有些難堪的抬起頭看著天空，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聽著風裏帶著的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來，辛白夜臉部肌肉抖動著。
“混蛋！混蛋混蛋！”他終於忍不住蜷曲起雙拳，用力，惡狠狠的砸在了車身上，一拳一拳，直到雙手間出了血跡，他才氣喘籲籲的停住。
他無力的靠在車門上，嗬嗬的大聲的笑了起來。
“辛白夜，你真是個混蛋！”他說著，手上的血，被一滴滴不知明的**衝刷著。
這個夜晚，星星始終沒有在霧層裏掙紮出來，天空昏暗了一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