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領主 134.相見已是物似人非 天天書吧

盡管蘭斯承諾過會給予西婭方便,幫助她完成革命這項艱難的使命,但是當她真正做到的時候,回頭來的還是宛若夢境般的不真實,但是歡聲雀躍迎接她的百姓不是假的,那些瑟瑟發抖向她下跪乞降的貴族不是假的,至於那些帶著惶惑與不安放下刀劍的王國軍隊,無不在陳述一個事實——

她做到了,而他們……勝利了。

夏季末,發生在亞斯貝魯德王國的起義在旁人看來簡直就像一個惡意的玩笑,一個沒有任何文韜武略的少女振臂一呼,便帶領著一群鄉巴佬把亞斯貝魯德王國的政權輕鬆給推翻了。接到這條消息的那些國王公侯在反複詢問那些傳令官之後依舊不敢相信——亞斯貝魯德王國小是小,但它的軍隊究竟到哪去了,那個掌控著軍權政權,格外奸猾的公爵呢,怎麽可能政權這麽輕易的就被推翻了?

別說,不僅是他們不清楚,就連革命軍自己也贏得稀裏糊塗。

本來他們多少也是做好心理準備的,畢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少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都做好了為革命事業拋頭顱灑熱血的覺悟,但到頭來兵不血刃地拿下了藍璃城,攻占了王宮,燒毀了公爵府,他們才發現,這是壓根就沒跟對方打過仗啊,感覺就是這麽順風順水地一波推走到了這裏,真要說起武裝衝突,那也就是一開始的時候,打過幾個狗仗人勢的鄉紳,殺過一些冥頑不靈的小城守衛,就再也沒有其他了,就連拿下公爵府,闖進王宮拿下國王,也是原本駐紮在藍璃城的士兵們幹的。

這麽說起來,他們好像還真是贏得有些莫名其妙啊……

不過對於大部分民眾來說,既然想不通。那就不用再費那個腦細胞了,隻要結果好就好。他們隻祈求不久之後登基王位的女王,一改過去那苦哈哈的日子,讓所有人都能吃得飽飯。穿得暖衣,再也不要為將來的生活擔心,那就謝天謝地了。

但對於那些一開始就抱有著目的行事的少部分人來說,亞斯貝魯德的政權重新洗牌之後,勢必帶來的將會是新一輪的權力分配,作為一個個自詡革命勝利的功臣,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個發家竄富從此身價一日千丈的機會。每一個潛藏在革命背後的野心家和投機者這時候都紛紛冒頭,開始竭盡全力地爭奪屬於他們的權益。

沒有人會去在乎他們真正為革命作出了多少貢獻,支援革命的動機如何,眼看亞斯貝魯德新一輪權力的爭奪在即。全都卯足了勁想要為自己後三十年的富貴搏一把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不約而同地都踢到了一塊鐵板。

一直蟄伏在黑暗中的那頭巨大的怪物被這些貪婪執念的人吵醒了,它隱藏在陰影深處,露出血紅的眼睛,盡快並沒有完全現身。卻也讓他們發現了自己的存在。怪物並沒有殺死所有人,它越過黑暗輕蔑地在眾人眼前展露了一下自己鋒利的獠牙,隻將那些不守規矩或自命不凡地越界者拖入黑暗中撕成了粉碎,卻讓僥幸活著的人感到深入骨髓的寒冷。

那些心懷妄念的卑微者這才醒悟過來,從那看似不可思議的勝利中,他們終於窺覷到了一絲事實真相——

也許,所謂的革命隻不過是某人精心設下的騙局!

震驚。還有顫栗。

但是,對於那位不日即將加冕的女王來說,比起權力上的交割,新王國該如何繼續這些嚴肅的命題,還有一個稱得上是她革命原動力的煩惱沒有解決。

“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革命成功了。但為什麽還要把我的哥哥關起來?”望著那個悠閑靠在椅背上品嚐著水果的男人,西婭明顯的表現出了一些不合身份的激動。

這跟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當革命軍攻入王城之後,大軍還沒有來得及進入王宮,城內就傳來了公爵府成為了一片火海,公爵也在火中自盡身亡的消息。而西婭和她的部下還沒來得及吸收這個情報,不久後又傳來她的胞兄羅伊德王也被暴動的王國軍推下王位,直接囚進了監牢,就連西婭入城已經兩天了,都沒能跟對方見上一麵。

導致這樣的原因有很多,或許是需要她接手的事務一時間排山倒海,或許是一個推翻舊王權的勝利者和一個失敗者對話的時機不對,但不管怎麽說,西婭已經不想忍耐了。

“讓我去見我哥哥!”她對著蘭斯凝眉說道,態度非常的堅決。

照理說,西婭公主才是這個革命軍的核心,也是今後統治亞斯貝魯德王國的女王,但是西婭心裏很清楚,如果不是有這個男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這樣奇跡般推翻王國的故事隻能存在故事裏,而不會像現在這樣眼睜睜地變成現實。

“別著急嘛,”蘭斯的態度還是那樣一點也不慌不忙,確實,在他看來是沒什麽好慌張的,現在他的勢力正在暗中全麵地接盤革命軍,瓦解掉那些想要趁勢投機倒把打算抬高自己地位的家夥,如果真有才能,蘭斯不介意給對方開下一紙許諾,把對方拉攏到自己的陣營來,而對於那種實在看不清局勢,又猶自強硬不願放手的家夥,等待他們的隻有被怪物吞噬的結果。

不少看不清時勢,以為隨著公爵隕落全新時代已經到來的賭徒們都相繼走上的隻有毀滅這條不歸路,但也不乏一些聰明人在這敏感的時期站對了方向,而他們也有幸了解到了這其中蘊藏的真相——這支在背後威脅他們,逼迫他們就範的根本就不是什麽異軍突起的勢力,他們全都刻著一個相同名字,就叫做公爵的勢力。當然,現在的公爵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墨菲索斯了,而是換了一個人,隻不過那僅僅是台麵上的東西,地下蘊含盤根錯節的東西,分明還是跟原來的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覺得呼吸一窒,他們感到震驚,他們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但他們誰也不敢吱聲,這不知是因為他們此刻也融入了這頭怪物的一部分,還是因為黑暗中蟄伏的那頭巨大怪物的可怖還猶自殘留在他們心中,誰也不想步上那些被撕裂被吞噬之人的後塵。

就這樣捱著吧。至少自己已經站在了這條攀登權力的道路上,至於是給女王打下手,還是給別的什麽工作,性質其實都差不多——他們到底是一群膽小的人,那些真正敢於抗爭的人,都倒在了鮮血淋漓的血泊之中,消融於黑暗之中永恒地陷入了沉默。

如今,全亞斯貝魯德王國都知道,一個組織起藍璃城軍隊反抗的英雄叫做庫卡,是他一舉擊潰了公爵。推翻了國王的暴政,他還積極擁戴西婭公主上位,繼任女王。至於有人爆料說這位叫做庫卡的商人曾經和公爵走的很近,卻遭到了對方鏗鏘有力的回應:“我這麽做是為了尋找機會才接近公爵的,十年如一日的臥薪嚐膽。向木精靈那邊不斷地收購武器鎧甲,暗中武裝軍隊,為的就是這一天,對,將聚集在王國頭頂烏雲驅散的這一天!”

巫妖的巧舌如簧,加上暗中輿論的操控,讓這位兵不血刃攻下藍璃城的英雄名噪一時。在民眾之中的聲望也是一時無兩,而那些指摘庫卡與公爵有染之人,全都被打上了妖言惑聽的標簽,因煽風點火動搖軍心的罪名而被打入了大牢——現在這種時候,正是殺一批人立威的時候,一旦進去了。也就別想再活著出來了。

不過庫卡的封頭再盛,而是盛不過這位從一開始就領導革命軍起事的公主的。西婭的心願一早就透露過,她之所以會這麽做,就是為了救她那個被操控的哥哥,被罷黜的前任國王羅伊德-克羅瑪伊。

眼看現在大事已成。西婭已經不想在這事情上繼續拖延了。

“應該讓你的人趕快把我的哥哥從監牢裏麵放出來!”對於蘭斯一直敷衍的態度,西婭也是很不耐煩,所以她加重了強調的語氣。

“別那麽心急,”那位收束了自己鋒利爪牙的惡魔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類貴族那樣,用手巾擦了擦嘴,推開了果盤,露出風度翩翩的微笑:“在這之前,我想給你介紹一個老熟人。”

西婭原本決定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被對方的話語蒙混過去,但是蘭斯的這句話還是讓她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老熟人?

“進來吧。”蘭斯拍了拍手掌,那邊關著的門便裂開了一條縫,穿著齊整的依文走了進來,當然不再是她曾經那套破破爛爛打滿補丁的衣服,也不是她在咕嚕嶺手工縫製的那些cosplay裝,而是一套屬於人類貴族千金的裝扮。

瞧著那門外亭亭玉立的少女,蘭斯心裏不免有了一種作為父親般微妙的欣慰感,仿佛以前的熊孩子一夜之間長大般的錯覺。

錯覺,沒錯,這當然是他的錯覺,因為就算穿著再恰如其分,但骨子裏還是那個依文這點是絕對沒跑的。

不過西婭還真是有一點吃驚,她身為公主,自然是不可能不認識萊菲佩恩家族的人,甚至對她來說,依文還是她幼時為數不多的玩伴,這兩相碰麵之下,西婭頓時有些不敢相信:“依文,真的是依文嗎……你竟然沒死!”

這話聽著老實說有些失禮,但是西婭顫抖的肩膀和哽咽的聲音倒是挺好的詮釋了她此刻的心情,相反的一幕落在了依文的臉上,隻不過,她的神情除了兩個幼時的玩伴再碰麵的喜悅之外,還包含了一些別的什麽。

當年,下令屠殺萊菲佩恩家族的就是這位西婭公主的哥哥,現在的階下囚羅伊德-克羅瑪伊國王,在她的心裏,真的很難用理智將這兩者之間劃清界限,完全地接受西婭,更何況,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她卻十分清楚蘭斯的真實身份,就算是並不聰明的依文也不會天真地認為惡魔會無償的幫助人類。

可以說西婭或許還是那個曾經的西婭,但是依文絕對不是那個曾經的依文了。

這種感覺,西婭也能夠感受的到,或者說敏感如她,更能夠殷切地感受到此刻的尷尬,她的哥哥在世人看來便是造成當初血腥政變的罪魁禍首,而她眼前的那位正是事件的直接受害者,這要讓她怎麽繼續當著依文的麵為自己的哥哥申辯?

好卑鄙,西婭神情不忿地轉頭看向蘭斯,她覺得這一切是這個男人早就計劃好的,但後者偏偏假裝不明白似的伸手介紹到:“我聽說依文小姐跟公主是舊識,所以就帶她來見你了,你登基女王的大典還有兩天,總的有個靠譜的神官,我覺得依文小姐就不錯,你覺得呢?”

“嗯。”雖然是征詢自己的意見,但西婭除了回答這個字外,實在是說不出別的話來。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這次革命的領導核心,但是事實上,她自己很清楚,真正掌權的人是身邊的這位年輕人。

這其實也沒什麽,西婭本身就沒有想要掌控權力的想法,她隻不過單純地想要救出她的哥哥,讓王國的子民能夠過得再好一些,這就是她選擇和蘭斯合作的原因。兩人的關係算是各得所需,隻不過西婭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但是蘭斯卻還沒有兌現他的承諾。

這讓西婭由衷地感到不滿,但有依文在這裏,西婭隻能暫時地忍讓了,雖然不爽但是沒辦法,隻是她依舊沒有想到的是,蘭斯卻在這裏卻一句話,突然將話題引回到他們一開始討論的問題上來:“既然西婭公主一直這麽心係兄長的安危,那麽我就負責安排帶你去見他吧。”

一句話說的西婭一愣,沒來由地緊盯著那張笑容滿麵的臉龐——

這家夥究竟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她想不明白,但是,這應該總歸是件好事,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