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歲那年,秦赫一夕之間成了孤兒。聞訊而來的伯伯想接走他,可是他卻不願和病**正在發燒的葉蓉蓉分開。
“伯伯,蓉蓉在哪,我就去哪。”九歲的孩子,明明還一臉稚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為了貪圖弟弟的那份保險金,秦大伯妥協了。
辦完雙方父母的喪事,秦赫和葉蓉蓉被大伯帶上了開往另一個城市的火車。
在大伯家的日子並不好過,大伯幾乎不在家,大伯母對兩個孩子呼來喚去,或者不聞不問,從未用心照顧過。直到有一天,秦赫親眼看到大伯母拿著皮帶抽打打碎湯碗的蓉蓉,這個家,他不願再呆下去了。
當晚,趁著夜黑風高之際,秦赫拿走了櫃子裏的五百塊和幾件簡單的衣服,帶著蓉蓉逃走了。
輾轉許久,兩人被一家孤兒院收養。雖然孤兒院的日子也沒有好過到哪,可是至少,自食其力能填飽肚子。秦赫以自己弱小的肩膀,替蓉蓉撐起一把晴朗安全的保護傘,讓她能健康快樂長大。直到遇到語家兩老,才開始了新的人生。
丫頭啊,我們那麽不容易,才開始幸福。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打破。
語瑟替睡過去的語琴小心翼翼地掖好被子,用手背試了試她的額溫,確定無異,這才走出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
可喜可賀,語琴的溫度終於降回了正常的範圍。
語瑟答應了她在巷州多留幾天,雖然語琴說要親自打電話跟未來嫂子道歉,讓她獨守空房好幾天,但語瑟還是笑笑糊弄了過去。
許久未聚的一家人盡情享受著難得的溫情時刻,大家都很聰明的,避開那個傷人的話題。雖然最終也沒能查出來是誰寄的包裹,但是慶幸,災難過去了。
初秋的風開始帶著涼意,大地開始開始染上淺黃,甚是襯景。
語瑟帶著語琴回老家掃墓去了。語悅被留在古家與古旻川繼續培養父母情。
這是一個對語琴來說,頗為陌生的城市。人生初始的三年,她根本記不起什麽。但是這個城市裏,埋葬著她和語瑟的過去。
從下了火車開始,語琴的心情沒來由地開始沉重起來。說實話,她不太喜歡這個城市給她的感覺,灰蒙的天空,暗色係的城市布局,冷冷清清的城市大街,到處都透著秋季過早的蕭瑟。
兩人到達公墓的時候,天空竟然開始稀稀落落地下起雨來。語琴覺得有點冷,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
語瑟似乎與門衛很熟了,問他借了把傘匆匆過來撐開,“別感冒了。”
語琴抬起頭,看著語瑟印雨水而粘連在一起的發絲,她抬起手替他稍稍整理了一下,隨後微微一笑,“嗯。”
兩人拾級而上,因為不是掃墓的季節,公墓園顯得過分空曠和冷清。語琴的腳步越來越緩,直到最後幾乎是止步不前。
“怎麽了?”語瑟低頭關心地問道。
語琴拉起語瑟的衣角,顯得很不安,“我怕。”
語瑟輕笑,“有什麽好怕的。我們去見爸爸媽媽
啊。”
語琴低下頭,“我怕他們討厭我。”
“傻丫頭,怎麽會呢?他們一直都很喜歡很喜歡你,你放心。”語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給她鼓舞。
語琴抿了抿唇,片刻後輕輕地喘了口氣,“走吧。”
終於,兩人到了父母的墓碑前。兩對夫婦分別合葬在一起,毗鄰而落,就像生前一樣,親密友好。
語瑟指了指左邊的墓碑,“這是你的爸爸媽媽。”
語琴順著方向望去,視線落定在墓碑上的合照。照片裏的男女,還十分的年輕,男子濃眉大眼甚是英俊,女子膚白貌美很是好看。兩人肩靠著肩,十分恩愛,對著鏡頭笑得如此滿足。
語琴忽然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讓自己那麽快就沒誌氣地哭出來。
爸爸,媽媽。我是蓉蓉。我來看你們了。
對不起,這麽久才記起你們。對不起,我的貪玩害你們喪失了生命。
太多太多的對不起,讓你們無法陪伴我成長。
但是你們放心,我過的很好。哥很照顧我,現在的爸爸媽媽也很疼我。而且我已經有個女兒了,下次一定帶她來見你們。
你們在天上過的好嗎?和叔叔阿姨一起,是不是時常留意我跟哥的情況?雖然日子一直過得跌跌撞撞,可是好慶幸,所有困難都過去了,年底我就要結婚了,那個男人對我很好,你們放心。
爸爸,媽媽,對不起,還是掉眼淚了。你們別擔心,隻是因為太想念你們了。二十五年來一直不曾把你們放在心頭真的對不起。我會聽哥的話,不會把這份歉疚當做負擔。從現在開始,我們會把你們牢牢記在心裏,一直一直,緬懷。
“怎麽又哭了?叔叔阿姨看到,該難過了。”語瑟抬起手,幫語琴擦著淚水。每當這個時候,語琴總會忘記年齡,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了四五歲那會,那是她人生中最愛哭的階段,不過十歲的語瑟根本不會哄女孩子,每次隻能手足無措地替她擦著眼淚,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同一句話,“不要哭,哥哥在這。”
“哥……”語琴帶著濃濃的哭腔叫了一聲。
“嗯?”語瑟應了一下,還專注在幫語琴擦眼淚上。
“下輩子,我來當姐姐,讓我來照顧你吧。”語琴動容地說道。
“不要。”語瑟想也沒想,直接拒絕掉。
“為什麽?”語琴睜大眼睛,顯然對著突**況非常意外。
“不要一個愛哭鬼當我姐。”語瑟半開玩笑地緩解氣氛,隻是嘴角的笑容不知何時變得苦澀了些。下輩子,我寧可我們隻是陌生人,讓我,在茫茫人海中,慢慢找到你。
“不會的啦,哥,我們約定好不好?”語琴說著,便是要去抓語瑟的手拉鉤。
語瑟果斷收回自己的手,非常堅定得不配合。
兩人拉拉扯扯間,語琴的大半個肩膀都被雨淋濕了。語瑟看不下去,手臂一攬,將語琴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好了,不鬧了。你都淋濕了。”
語琴眨巴了一下眼睛,仔
細回想著,從幾歲後,開始跟哥保持了所謂的男女距離?像這樣靠在胸前的舉動,真的很久不曾有過了。
語瑟顯然也意識到了,身體忽然變得有些僵硬,低頭看到語琴的腦袋就依在胸前,他的視線左右飄忽了一下,卻沒了動作。
就在語瑟發傻之際,語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一把勾住語瑟搭在她肩膀上的小指,隨後火速地將大拇指蓋上。隨後得逞地笑了笑,“約定了,哥,你賴不掉了。下輩子一定要讓我當姐姐哦。”
語瑟無奈,緩緩收回自己的手,用幾乎聽不到聲音嘀喃了一句,“你真狠心……”
離開公墓的時候,暮色四合,因為下雨的關係,寒意更甚。
兄妹倆回到市區,簡單地填了一下肚子,便回去了下榻的飯店。語琴大病初愈,又坐了好幾個小時的火車,早已經累得不行,一沾上床雙眼就自動閉上了。
半夜,語瑟聽到房間的門鈴響個不停。下床,走到房門口,透過貓眼看到一個裹著被子的嬌小身影。他立刻打開門,緊張地問道,“丫頭,怎麽了?”
語琴從被子裏露出一雙黑漆而無辜的眼睛,“哥,我做噩夢了……”
許久,語瑟無奈的搖搖頭,“你真的是已經做媽咪的人嗎?”
語琴吐了吐舌頭,側著身子鑽進語瑟的房間,他的臥室剛好是兩張單人床,語琴利索地蹦進其中一張,這才把整張臉露出來,放鬆地喘了口氣,“還是有熟悉的感覺比較好。哥,晚安。”
語瑟將語琴拖在地上的被子放回**,這才重新關了燈,摸回自己的床邊,隻是沒有急於躺下,就那麽靜靜地坐著。
語琴的床鋪很快就傳來了輕微的呼吸聲,暗示著主人已經熟睡。
語瑟在黑暗中慢慢伸出手,似乎想碰觸什麽,可是手心停留在空氣裏許久,最後再失望地慢慢收回。
丫頭啊,這麽希望我們的下一輩子,還有牽扯嗎?能當我的姐姐,真的讓你那麽開心嗎?
丫頭啊,可是我想要的不隻是親人的關係。我想要的更多更多,你給不了,隻會成為折磨。
丫頭啊,這次回去,我想我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心越來越不聽話,我怕我會控製不住。
丫頭啊,萬幸,你已經找到了能守護你的人,我想,就算沒有哥哥在你身邊,你也不會害怕寂寞了吧。
“哥哥!哥哥你在哪?!狗狗追著我!好可怕!”記憶裏,一個紮著歪歪扭扭小辮子,全身藕胖藕胖的小丫頭,滿臉涕淚地在院子裏邊逃邊叫。
“走開!臭狗走開!不許嚇我妹妹!”小男孩像風一樣出現,手裏拿著一根竹竿,將妹妹護在身後,另一隻手不停地趕著惡狗,雖然他的雙腿也無法控製地發著抖,可是感覺到妹妹依靠著自己,他咬著牙鼓勵自己不許害怕。
終於,狗灰溜溜地逃跑了。妹妹破涕為笑,“琴琴最喜歡哥哥了!”
琴琴最喜歡哥哥了!這句話,播種在語瑟的心中,那麽多年,長成一朵妖嬈而危險的罌粟,那麽美,一碰就致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