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潔西卡的葬禮
克利斯見到了已有些日子不見麵禮羅蘭德，親人的突然離去，使他一下子變得成熟了，潔西卡的葬禮能夠順利進行全仰仗他的操持，潔西卡的父母傷痛欲絕，誰也料想不到，一向乖順的潔西卡竟會選擇這樣的死法，不停忙碌的潔西卡身上添了一份穩重，克利斯已看不到他平日的毛燥，潔西卡的死使羅蘭德接任心類意冷的父親伯爵的位子，也許就是家中的巨變使得他迅速成熟，克利斯再也沒見到他與以前的朋友嬉笑打鬧，這樣的羅蘭德倒是使克利斯增添了對他的好感。
好不容易找出一個空檔，羅蘭德把克利斯單獨叫進一個房間，夕陽落日，將純美的純金色光輝撒遍了整個天空，豔麗的夕陽照射進窗子在羅蘭德的身後，？出虛糊的輪廓。
“克利斯，我聽說了。”羅蘭德真誠的看著他。“潔西卡她是在你麵前跳窗自殺的……我很抱歉，克利斯，……讓你看見這樣的情景。”一向直言不諱的羅蘭德，此時卻沉吟著，將他的話委婉道出，“……我聽說你昏倒了，對不起，那時我沒有去看你。”羅蘭德中斷了一會他的話語，握著拳，抵在嘴邊，低頭思索著下麵的話語。
此時的羅蘭德就好像是那時悲痛的裏奧斯侯爵，克利斯感到此時看到的不是羅蘭德而是悲傷的對他說“對不起”的裏奧斯侯爵，羅蘭德的話讓他不自覺的想到了裏奧斯侯爵，那一瞬間，他看到裏奧斯侯爵的身影與羅蘭德重疊，讓他不自覺的說出“不必歉意”的話，“……不，那不怪你，羅蘭德，那時你……”他喃喃的說著，裏奧斯侯爵的身影浮現在他的心間，心很痛，像是有人狠狠的捶擊他的胸口。
“不，克利斯！你別說話，你讓我把話說完。”羅蘭德卻舉起手毫不留情的打斷他未完的話。
羅蘭德突然而來的強硬語調使他一怔，同時也打碎他心中所有的影像，猛得把他震醒。
“潔西卡是在你麵前自殺的，你也是受害者。”羅蘭德握緊手掌抵著唇在房間中焦慮的走來走去，突然他在房間正中央停了下來，麵對著克利斯，“我應該向你道歉的，克利斯，但是……”羅蘭德皺起眉，歎了口氣，再次垂下頭，將目光轉向了其它地方，“但是，我卻不知道該怎麽向你說出安慰你的話，……對不起，克利斯……我知道這些話遠遠不夠，但我……”
對不起？就在羅蘭德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克利斯的臉一下子垮了下去，他踉蹌的無力退後，為什麽要跟他說對不起？怎麽又跟他說對不起？為什麽不跟他說點別的？為什麽要說出那樣的話？該道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他才對，為什麽要跟他說這個？他感到心髒抽痛，痛得好像要將他撕裂一般，為什麽要像老侯爵一樣向他說對不起？！該說歉意的話的人是他才對，是他殺了潔西卡啊！克利斯在心中呐喊著，不要向他說對不起！不要向他說對不起！不要向他說……
“……我知道潔西卡的事對你的傷害很大，聽說你因此病了一個月，我為妹妹不理智的行為向你道歉，對不起，克利斯，我知道無論我怎麽說也無法平複在你心中烙下的陰影，但我還是懇求你能原諒我，原諒我的妹妹，原諒我的家人，死者已貽，請你原諒她過激的行為，忘記她留給你的傷害，也請你記住她最美麗時的樣貌，請你原諒我在你最痛苦的時候不能陪在你的身邊，安慰你由舍妹帶給你的傷痛，我原本是想去探望你的，但是……舍妹的葬禮拖延了我，我很抱歉，我也請你原諒因為我的家人對舍妹教導不周……給你帶來那麽大的傷害，我很歉意……克利斯……”羅蘭德的話幾次因悲傷而中斷，又再次續上。
克利斯無力地聽著羅蘭德的話，他感到自己身體在無力的搖晃，他的腿好像不屬於他自己了，怎麽也使不上力道了，身體好似被釘在地上一般，怎麽也動不了，——別說了，別再對我說抱歉，別再對我說對不起……，他在心中喊叫著，眼前竟然是一片漆黑，夕陽，與他去探望莎莎曼時一樣美麗，美麗的讓他心痛，他想就這麽失去知覺，但是心中有一股力量卻強行支撐著他，愧疚感，對於羅蘭德，對於潔西卡的父母，對於潔西卡，對莎莎曼，也是對裏奧斯侯爵與侯爵夫人的，為什麽上天要這麽懲罰他？如果那時讓潔西卡殺了他，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如果那時讓潔西卡殺了他，那該有多好！為什麽弗朗斯基要包庇他，為什麽英格索要收養他，為什麽母親要生下他……他又感到劇烈的頭痛，像是有什麽東西強行要突破他的記憶之鎖，湧上他的腦海，頭痛……痛得就要裂開一般。
“原本我是期望潔西卡能與你結婚，卻沒想到竟發生這種事……”羅蘭德輕輕用手指敲擊著桌麵。“當初是我大力支持你與潔西卡在一起，也是我介紹潔西卡跟你認識，我是多麽希望你能與潔西卡成婚，如果潔西卡還活著的話……唉，潔西卡竟然做出這種事……是她沒有這個福份，我感謝你能來參加她的葬禮，克利斯，我想潔西卡知道你來看她的話，也應該能安心的離開了……”
……頭痛欲裂……痛苦……悲傷……絕望……使得他的腦海中浮現許多撒碎的圖象的碎片，拚不成一副完整的圖案，他下意識地痛苦的額頭，他的額間像是有什麽東西要衝出皮膚的表麵，腦海中的碎片越冒越多，層層疊疊，全都零亂的聚合在一起……為什麽要說出與裏奧斯侯爵相似的話，為什麽要相信他是受害者，為什麽不用腦子想一想，是他殺了潔西卡啊！為什麽不發現！為什麽不指責他！為什麽要道歉！愧疚，痛苦壓抑在心間，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無法呼吸，痛苦得像要裂開，胸口悶極了，無數莫名的氣在他身體中急速湧動，仿佛要撕裂他的身體……
“克利斯？”羅蘭德奇怪的看著意外的沉默的克利斯，他看上去好像很難受。“克利斯……”
“為什麽要道歉？……”他喃喃的反問羅蘭德，悲傷的，奇怪的望著他，“為什麽要向我道歉？”他無法再忍受滿盈在心間的痛苦，他要說，全部都說出來，他無法再忍受心中的痛苦，不管結果是如何他都要說。“是我殺了潔西卡。”
羅蘭德淒慘地一笑，移開他的視線，“不，潔西卡是自殺的，你隻是受了打擊才會那麽認為。”
“不是那樣！”克利斯卻像瘋了一般的狂吼。“不是那樣！不是那樣！是我殺了潔西卡！是我殺了你的妹妹……”
“克利斯！”羅蘭德衝上前，緊緊的抓住他的肩，用手堵住他的嘴。“克利斯！潔西卡是自殺的！自殺的！”他抓住他纖薄的肩拚命搖晃著。“潔西卡是自殺的，明白嗎？你沒有殺任何人！潔西卡已經死了，我不希望你再受到傷害。”羅蘭德停頓了一下，張望了一下依舊緊閉的房門，他希望剛才克利斯的話沒有任何人聽見。“剛才那些話別再對任何人提起，別告訴我的父母，更別對其他人提起，明白嗎？克利斯。”羅蘭德認真的眼神在告訴他，如果他將那番話說出去，那他的一生就完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為什麽你不相信是我殺了潔西卡……”他虛弱的掙開羅蘭德的鉗製，無力地盤跚後退。“……為什麽……你不指責我……，是我殺了你的妹妹……，為什麽……你不殺了我……為什麽……”心痛苦地迷失了方向，心中充滿說不出的悲傷，眼淚卻自動麽也流不下來，明明是那麽的想要哭泣，卻怎麽也流不下來眼淚，難道是他痛苦的無法哭泣了嗎？
羅蘭德緩緩鬆開手，看著他踉蹌地退後，退後，一直到背部挨到牆麵，無力地滑到地上。“不，克利斯，我相信潔西卡是自殺的，你隻是在內疚，……內疚當時無法阻止她。”羅蘭德緩慢的述說著。“我真的很高興你能來，克利斯，今後我仍期望你能再來我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克利斯，也是我……最愛的人。”緩緩的說完這些，羅蘭德打開門走出房間，把他一個人留在撒滿夕陽的房間。
“……為什麽……”為什麽不相信他說的話呢？是他殺了潔西卡啊……是他殺死了潔西卡啊……為什麽反而要向他道歉呢……為什麽不殺了他呢？為什麽……還要他活著呢？……為什麽……為什麽……還要說那些話……克利斯蜷縮著身體，緊緊的抱住自己冰冷的身體，冷，很冷，很冷，他感到無比的寒冷，冷的不是身體而是心，手腳步無力，麻木，血液好像停止了流動，寒冷，麻木，好像這個身體不是屬於他自己……為什麽要對他說那些話……為什麽不殺了他……為什麽要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裏，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為什麽不來結束他的生命……為什麽要他這樣內疚的活著……為什麽……為什麽要讓他如此痛苦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