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色的駿馬載著黑色的騎士降落在亞瑞特山附近時,眼前衰敗的景象令人難以置信,殘破的道路,碎裂的城牆,大大小小的坑洞,還有從城裏冒出的濃煙,讓人完全不能將之與哈洛加斯聯係到一塊。這就是戰爭,是血與肉的搏殺,凱恩深深的鞠了一躬,騎著夢魘獸從空中越過了城牆。
城內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惡魔的進攻凶殘暴力,房屋被破壞的七零八落,它們這裏一定是遭到了蠻族部落的頑強抵抗,哈洛加斯的地上橫陳著勇士的遺體,橫七豎八,令人觸目驚心。夢魘獸降落在了城市裏,凱恩下了馬,讓它變回黑馬的樣子,馱著安娜前進著。
有許多的婦女和老人在挪動著勇士的身軀,將他們小心翼翼的移動到屋子裏,或是平板車上,是要將他們妥善的安葬,不能曝屍在外。凱恩看著這些人在勞作著,突然想到還有更多的戰士倒在山上,那將會是如何震懾人心的畫麵。
“非常抱歉打擾了,我是來找尼拉塞克長老的。”這時候打斷別人安葬英魂的確是很不禮貌,凱恩猶豫了一番終於還是開口。
“尼拉塞克長老在山上,他從早上去了就還沒回來,你可以上山去找他。”一位大嬸回答了凱恩的問題,她專心的在搬運戰士的遺體,連看都沒看凱恩一眼。凱恩謝過大嬸,坐上夢魘獸騰空而起,往山上趕去,這次的動靜不小,驚動了一些人,但他們也就是看了一眼,就繼續著手中的工作了。
亞瑞特山已經不複明亮,到處是戰士們沉睡的身軀,好像他們隻是打累了,小憩一下,尼拉塞克久久的跪坐著,他的膝蓋已經磨出血了,但他依舊保持著敬畏的姿勢,就這麽看著酋長的背影,從早到晚,一直如此。
作為部落僅存的長老,尼拉塞克終生在為守護世界之石擔憂著,他擔心自己的族人不能保護好世界之石,但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一想到這,這位年邁的老人痛苦內疚不已。
“是誰過來了?”尼拉塞克沒有動作,仿佛是在對著空氣問話。
“您好,您是尼拉塞克長老嗎?我是凱恩西莫斯。”
“非我族人禁止踏入聖山!”長老似乎有些怒氣,但馬上就煙消雲散了,“罷了,哪裏還有部落了,罷了罷了。”長老站了起身,凱恩才發覺他是那麽高大修長,頭發完全花白,目光渾濁,已是一副風燭殘年的模樣。
“我是尼拉塞克,野蠻一族的長老,你有何事?”
“墨菲斯托讓我來的。”這個名字令老人眼睛突然一亮,重生一般的煥發了精神,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凱恩麵前,微微的鞠躬。
“終於等到了您,魔神的使者大人,請原諒我先前的無禮。”老人前後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反轉,讓凱恩一時不知回答什麽好,他便也低頭回禮,讓老人直呼不敢不敢,伸手扶正少年。
“我們下山,去完成魔神大人的願望。”尼拉塞克長老使用了小型的傳送陣,晶瑩透亮的藍色波紋出現了空氣中,長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凱恩先行。
法陣的另一頭連接著哈洛加斯,衰敗的景象再次躍入眼中,長老也走出了法陣,看著這幅景象,他的心裏又湧起了酸楚。他們出現的地方是在哈洛加斯的中部,曾經酋長的大殿,凱恩看著獸骨的王座和木雕的裝飾,就能感受到蠻族戰士的強大有力。
但即使如此強大有力,蠻族依舊是倒在了惡魔的鐵蹄之下。
凱恩不免有些擔心墨菲斯托的計劃能否奏效了。
凱恩拿出了祭祀之刃和黑皮書,擺在了議會桌上,兩件樸素的物品讓長老激動不已,他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剛伸出手就想起了什麽,慢慢的又收了回來,直視著凱恩。
“沒關係,長老請翻閱,我正需要有人給我解釋一下到底該怎麽做。”得到了授意,尼拉塞克長老抓一般的拿起古書,開始閱讀起來,手指在文字上隔空滑動,仔細的破譯著。長老完全投入到了古書當中去,把凱恩晾在了一邊,不過凱恩倒是不在意,到一旁去查看安娜的狀態去了。
安娜還是在熟睡著,小巧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安達利爾的靈魂居然棲息在她的身體裏,這太讓人吃驚了。那個時候的夢也許就是預示,自己會與痛苦女魔碰麵,會有瓜葛,最終逃不出戰爭的漩渦。
“使者大人,我知道了,使者大人!”尼拉塞克像個孩子一樣的歡呼起來,他托著古書,獻寶似的湊到凱恩的跟前,“古書裏記載了一種古老的法陣,五芒星陣,這是塔拉夏大人創立的封魔陣。”
“當年,塔拉夏大人利用這種法陣成功的封印了毀滅之魔巴爾,雖然最後被巴爾逃了出去,但這種法陣終究是可行的。”尼拉塞克翻動的書頁,“您看,這種五芒星陣是需要人類來發動,心甘情願的獻祭自己作為陣眼,五個陣腳放置五個靈魂,此陣的威力足可以鎮壓庇爾斯級惡魔。”
“能讓墨菲斯托他們這麽謹慎的,應該不止是庇爾斯級的惡魔吧。”若真是如此,凱恩倒是覺得有點小題大做了,倘若是比庇爾斯級惡魔還要高階的惡魔,那這個靈魂之力是得要多麽強大的啊。
“長老,我有個問題。”
“使者大人請說。”尼拉塞克抬起頭看著凱恩。
“我很好奇長老你究竟是什麽人,你會幫助墨菲斯托,又會因為找到了封印巴爾的方法而興奮,你究竟是什麽身份?”
“唉,”尼拉塞克長老輕歎了一聲,精神一下子萎靡了不少,他合上了古書,將它輕輕放在一旁,“這些就是一直令我懊悔和自責的原因。”
當年,尼拉塞克因為已故的城主未將寶座傳給他而在生著悶氣,巴爾來到亞瑞特山,正要進入守衛世界之石大殿時,遠古英靈攔下了他。遠古英靈十分強悍,巴爾不願意在這三個鬼魂身上浪費時間,所以他找上了研習過黑魔法的尼拉塞克向他承諾隻要他有辦法讓自己進入世界之石大殿,便讓他當上哈洛加斯的城主。
巴爾開出的條件令尼拉塞克心動不已,但他並不完全相信這個魔鬼,巴爾教授給他前所未見的魔法,可以讓他重返年輕,而且答應永遠不進攻哈洛加斯。在連番的引誘之下,尼拉塞克終於向魔鬼屈服了,交給了他蠻族的聖物,讓巴爾成功的騙過了遠古英靈,進入了世界之石大殿。而正當巴爾要染指世界之石的時候,大天使泰瑞爾趕到了,他投擲出他的武器——聖劍艾爾度因,將巴爾釘在了世界之石大殿,他無法殺死巴爾,正如利器無法斬斷欲望。
最終,巴爾給尼拉塞克的承諾沒有兌現,這位長老為他的貪欲懊悔不已,在他接下來的時光中,他盡心盡力的輔佐著每一代的城主,彌補著他曾經的罪孽。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長老離開座位去準備法陣需要的材料了,他沒有驚擾凱恩,拄著手杖走出了大殿。凱恩因為尼拉塞克的自白陷入了沉思,人們常說是欲望滋生了魔鬼,而魔鬼又帶來了新的欲望。
夢魘獸化身的黑馬在一旁哼哼著,它可能是覺得韁繩太緊了吧。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尼拉塞克長老帶著一些藥劑和寶石回來了,小心的收好,與古書和匕首一同裝在布包裏。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上山,這個女孩子我會讓族裏的人照顧好的。”
亞瑞特山巔,世界之石大殿的門前,三位英靈的雕像仍保持著戰鬥的姿態矗立著,有一層光膜擋住了門後的空間,古老的競技場中央,有一座石台,正托舉著一本石刻的書本。尼拉塞克走上前,按在了書本上,三座雕像發出了柔和的金光,待到光芒退去,三位英靈出現在競技場周圍。
手持雙斧的馬道克,手握長刀的科力克,和手持劍盾的塔力克。
“前方是世界之石大殿,請止步。”
“我是尼拉塞克,要進入世界之石大殿,還請三位英靈允許。”
“任何人欲進入大殿,必須先通過我們的考驗!”說著,三位英靈走了上來,塔力克發出了大吼,音波的能量像護體紅光一樣包裹住了三人,科力克揮舞著長刀,化身成為龍卷旋風朝著凱恩刮來,馬道克手中的雙斧也投擲了出來,封鎖著凱恩的去路。
英靈來勢洶洶,凱恩隻能暫避鋒芒,手中的盾牌格擋住了飛斧,被震動的嗡嗡作響。科力克的旋風也衝撞了過來,凱恩的盾牌被直接掀飛,不過他也被這股巨力給撞飛了出去,塔力克縱身一躍,泛著金光的長劍迎麵劈砍了下來。
釘頭錘砸在了塔力克的盾牌上,發出了奇怪的哢的聲響,塔力克的盾牌裂開了,連帶他的身體一同裂開,化作光芒重新變回了雕像,回到了祭壇頂上。
這是怎麽回事,不隻是凱恩,連尼拉塞克都愣住了,此時馬道克和科力克也收起了武器,從兩側走了過來。
“其實我們的力量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殆盡,出於責任還是要出來露個臉,連我們的挑戰都不敢接受的人不配進入世界之石大殿。年輕人,你做的不錯,你已經通過了我們的考驗,你獲得了進入大殿的許可。”兩位蠻族先祖的英靈也跟隨著塔力克,重新變回了雕像,直到競技場裏隻剩下他和蠻族長老兩人,凱恩還覺得如夢幻一般,這樣就通過了考驗。
“在你來到之前,我們的部落已經與惡魔戰鬥了幾天幾夜,這座山躺滿了戰士的身軀,我們的城主,也是部落的酋長,烏爾米特,也已經戰死在這聖山之巔。早些時候,墨菲斯托找到了我,告訴了我他的計劃,期初我很不相信他,因為他的兄弟曾經蠱惑了我,但是墨菲斯托說,我跟他有著共同的敵人,作為守護世界之石的長老,我有義務為這個世界作出犧牲,至於合作後要不要吞噬掉我的靈魂,以後再說,所以這次我必須賭一把,選擇接受他的提議。”
“我願意獻祭自己的生命,去換得這片天空的潔淨。”長老扶起了凱恩,兩人朝著大殿的門口走去,光膜裂開了一個口子,剛好是兩人的身形,讓兩人走了進去,隨後,光膜又再度合攏,變得光潔一片。
這就是大殿的內部,凱恩感覺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高懸的粉色水晶漂浮在空中,每一個都有牛犢那麽大,狹長的通道連接著未知,每一條都有視線那麽長,其他的地方就是無盡的混沌和黑暗。
“天堂和地獄都掌握了這裏進出的方法,隻有人類必須靠自己去找到出口,很多人即使進來,恐怕也是無法出去,一生都將在這裏麵打轉。”
“不用驚訝,接下來你將會一直看到這樣的景象,一直到你覺得枯燥乏味,它也不會有變化。”蠻族長老邁出了步子,凱恩便也趕緊跟上,若是在這裏頭迷了路,那可不是明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