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深意重
夏末麵色沉澈如水,猶豫著卻始終沒有再往前一步。
餘正看她這模樣心裏真是一陣焦急,為免她思前想後之後轉身而去,他還是先發製人的滑動輪椅進病房門口,故意扯著聲音喊:“宮先生,夏小姐過來看您了!”
夏末聽到他的話,無奈的搖了搖頭往前走去。
餘正連忙為她讓出路來,待她進去之後關上門,像個門神一樣守在門口。
病**的宮清城原本還是一臉的陰沉之色,驟然聽到餘正的話之後,他立刻就作出一副可憐兮兮又絕望的模樣,眼角餘光瞥到那抹清麗而又熟悉的身影時,更是閉上了眼裝出痛苦萬分的樣子。
夏末略略一怔,心裏莫名痛得慌。
她的目光落在他借助醫療器械微微入上吊起的雙腿,心下想到主治醫生說過他不能再走的話,嗓子眼就像什麽東西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她走到病床前,輕輕的問了聲:“你,還好嗎?”
宮清城終於睜開眼睛,注視著她時,臉上泛出一抹強顏歡笑,“還好,不過是不能走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他盡量表現出悲愴之感,隻是眼角眉梢分明有一絲難掩的痛苦,心下,他在為自己高超的演技叫絕。
夏末深吸一口氣,“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讓你受了重傷。”
宮清城異常情深意義,“我是心甘情願的,我不怪你,你別自責,至少我們都還活著,隻要還留著這條命,廢掉雙腿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你說是嗎?”
“我……”夏末心頭一陣泛疼,“你想要我怎麽做?”
她以為,他會適時要求她對他的後半生負責,畢竟他的腿是因為她而癱瘓的,如果他有這樣的要求也不算過份。可夏末沒想到的是,宮清城隻是堪堪笑著說:“夏末,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還能要求你做什麽呢?我隻希望你能和對你好的人在一起幸福生活,至於我,我會獨自一人孤獨終老,經過了這些事,我已經看破紅塵,不再有任何奢望了。”
“你別這樣想,或許還有別的辦法,不然,去美國那邊的醫院試試?”
“沒用的,醫生已經說過,我的腿是再也無法走路了,美國那邊的醫療就算再尖端,也不可能讓我的腿起死回生。與其一次次的失望,不如接受這個現實。雖然殘酷,但是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麵對今後的人生了。況且,二叔不是在輪椅上過了這麽多年嗎?盡管每天都需要有人照顧,但你別擔心,我會學著怎麽在輪椅上生活的。”
宮清城以退為進,明明把自己說得很可憐,可又偏偏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而他越是這樣,夏末就越是內疚自責。
默然良久,夏末凝視著他的黑瞳,聲音如水,“以後,我會照顧你的。”
宮清城心下一喜,臉上差點沒憋住笑出來,還好他功夫了得,愣是壓抑住了內心的狂喜,傷感而悲慟地道:“不要,夏末,你還這麽年輕,不能讓我這個廢人拖累你的後半生。你不要管我,你走吧。”為了演得更為逼真,他的眼眶竟然濕潤了,眼看著淚水就要落下來,他真是對自己的表現佩服得五體投地。
夏末卻握住了他的手,堅定地說:“我不會走的,就像我們從工廠逃出來的時候我說過的話,我不會丟下你的。”
宮清城驚愕地看著她,滿臉的不可思議,“你那麽恨我,若是讓你來照顧我每天都要看到我,這對你是多麽殘忍的事?我不能讓你生活在痛苦裏,經過了這件事我總算明白,愛一個人並不是強行的占有,而是隻要心中所愛的人快樂幸福,哪怕隻能遠遠地看著她,就足夠了。夏末,我不能那麽自私,我一個人也會好好的,你放心,我是個男人,不會做傻事的。”
言下之意,分明是我想不通的時候一定會做傻事的!
夏末猛然搖頭,“我不恨你,一點都不恨你。”
“夏末,你別安慰我,我以前對你那麽無情,你怎麽可能不恨我?”
“我也是想恨你的,每次一想起你那麽殘忍,我就特別想恨你,可是卻恨不起來,因為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從來沒有。如果我恨你,我怎麽可能生下豆豆呢?她長得那麽像你,每天我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你一樣,如果我恨你的話,那我每天不都過得很痛苦的嗎?可是沒有,每天看到豆豆,我都會覺得幸福而滿足,是你給了我豆豆,讓我的生命得以延續,我怎麽可能恨你呢?”
如果說剛剛宮清城的悲傷是想演苦肉計,那麽現在,他的心真的為之一疼。
他原以為夏末會恨他從前對他的所作所為,可是她竟然不恨他。非但不恨他,反而還覺得因為有了豆豆而覺得幸福和滿足。與她相比,他的自私和從前的殘酷顯得多麽卑劣,他真的欠她太多,隻能用餘生全身心的愛才能彌補他的所作所為。
“末末……”他親昵喚她的名字,最初喚她這個名字時,她激動又欣喜,如今時隔多年他們又再能重回以前的親昵,激動又欣喜的反而換成了他。此刻的他就像個孩子一樣,驀然緊緊抱住夏末,千言萬語隻化作這一個擁抱。
夏末以為他是因為腿傷而難過,輕輕拍著他的背,說:“以後就算你真的不能走了,還有我和豆豆呢。”
宮清城抬起頭,眸色沉沉,“你就不怕我拖累你?”
夏末恬淡如水,“說什麽拖不拖累?要說也是我連累了你,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愧疚自責也無事無補,我們隻能盡力著眼於以後的事。現在的頭等大事就是你好好養身體,我已經沒有大礙了,從現在起我來照顧你,你乖乖的配合醫生治療,要抱有希望,不要自暴自棄,好不好?”
“要我答應你,有一個條件。”現在這麽好的時機他如果不抓住會遭天打雷劈的啊!
“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都會盡力。”
“對你來說隻是再容易不過的小事,末末,別離開我好嗎?以前的事情是我錯了,你打我罵我我都心甘情願,我隻要你和豆豆在我身邊,別再一聲不向的遠走高飛,末末,我是愛你的,很愛很愛……”
聽著這些好聽的情話,夏末隻覺得眼眶裏淚水泛濫。
可她還是努力壓抑著,輕笑著說:“好啦,我不會再離開的,你放心吧。”
宮清城心頭一喜,再次將她抱得緊緊的。
這種欣喜若狂的感覺好久好久都不曾有了,此刻緊擁著心愛的女人,他就像得到了全世界,他甚至都要感謝林逸軒綁架了他和夏末,若不是因為這件事,他和夏末的關係還是如履薄冰不知道如何改善呢。
被他擁在懷裏,夏末的神情也是格外的複雜。
這些年來,雖然嘴上一直不肯承認還沒忘記他,可是隻有她知道,在許多個輾轉難眠的夜裏,在許多個寂寞孤獨的早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的依然是他桀驁不馴的身影,這些年來,她沒有一天能忘了他。自欺欺人多年,如今她終於有勇氣麵對自己的真心,臉上不禁泛出一絲清淺的笑。
夏末留院觀察了兩天,確定她的身體沒有大礙,便辦了出院手續。
這兩天夏末都會去看宮清城,為他端茶倒水削水果,溫柔婉約仿佛又是從前那個惹人憐愛的可人兒。宮清城喜不自勝,腿傷雖未痊愈,可心裏頭卻比喝了蜜還要甜。夏末要出院的時候,宮清城讓老張派了人保護她的安全,雖然林逸軒被抓了,可他還是擔心夏末的安全,夏末本不同意,但宮清城堅持夏末就隻得暫時答應了。
出院的時候溫涼來接她,其實這兩天他都沒有出現,夏末正覺得納悶,但見到他來接她出院,還是麵帶笑意地與他說話,可是溫涼卻有些異常,少了往日的親昵,隻是淡淡地說:“我來接你回家。”
夏末一怔,“溫涼,你……”
“有什麽話回家再說吧。”他打斷她的話,替她把包拿了出去,夏末看著他孑然的背影,不知怎麽就覺得心頭一陣泛酸。
坐在車裏,溫涼仍是沉默無言,夏末不時看他一眼,心裏甚為擔心。
其實,溫涼又何曾不是在用眼光餘光注意著夏末的一舉一動?隻是那日聽到溫簡和夏末的對話,得知她現在的真正心意,他不能當作沒有聽到,也不能無視她的心意。這兩天他獨自想了很多,之所以來接她出院,便是他的思考已經有了結果。
後視鏡裏能看到車後有老張的車跟著,良久之後,溫涼才打破這沉默的氣氛,“他在派人保護你?”
夏末回頭看了一眼,略有些尷尬地回:“嗯。”
溫涼便沒有再說話,一時無言。
其實在婚禮被迫提早結束的時候他就明白,他和夏末之間終究是有緣無份的。那場他期待已久的婚禮,他付諸了所有心血和精力,隻為讓她耀動全城,成為人人豔羨的女人。可是這樣的幸福並不屬於他,就算她如約和他結婚,婚禮卻還是不得不中止。本就是不屬於他的人,無論他怎麽強求怎麽努力,依然是功虧一簣。
熟悉的景色飛速掠過,這條回家的路卻讓溫涼生出一抹悵然之感,他明白,那種他希翼的幸福終究是離他越來越遠,再也無法挽回。
到家時,張嫂已經抱著豆豆等在外麵了。
夏末在醫院時張嫂每天都會帶豆豆去看她,相伴的時刻卻隻是一小會兒,每次要回家時豆豆都會不舍地嚶嚶哭泣,此刻終於能回到家,夏末將豆豆抱在懷裏,豆豆奶聲奶氣地喊媽媽,還不時在她臉上親,夏末隻覺得幸福得不可思議,眼眶裏泛著熱淚地親著她的嘟嘟小嘴,“寶貝豆豆,媽媽好想好想你,咱們家的寶貝豆豆乖不乖,想媽媽嗎?”
豆豆歪著頭笑,半晌憋出一個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