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郾城郡守的信,他是說陛下已經來到了江南?”
江南地域寬廣,道路發達,濟州、琴川、潁州以及郾城都屬於江南一帶。皇帝若是來了郾城,沒道理不來距離郾城一百裏地的濟州走一走。
李繼凡翹著二郎腿,自豪地點了點頭,“正是這個意思。祁宏軒給我家老頭子的消息,說是讓我們早做準備,迎接聖駕。”
“不是說陛下正在京都準備祭天大典嗎?如今已經是秋分了,日子近在眼前了,怎麽會有想到南巡江南呢?京中也沒有傳出消息。”
“陛下的心思有誰敢猜。不過有流言說,陛下南巡,是為了在途中迎接五年前去往陳國和親的安黎公主。那位安黎公主在和親前,可是與還在潛龍之際的聖上有一段舊事啊,而且聽聞她還是如今公認的三國第一美人,也不知是何絕色······”
雲玠素來知曉他有男女葷素不忌,隻愛美色的毛病,聞言不置一詞,倒是陛下此次來江南的目的,難道真是為了幾年前的舊愛這麽簡單?
突然,雲玠想起了什麽,正襟危坐,“陛下的行蹤,郾城郡守就這樣透漏了出來?”
“昂,不然呢。那個郾城郡守,就祁宏軒,早年與我家老頭子有過命的交情,這些年我們兩家也一直往來著,你不必擔心。況且,就算這個消息是假的,對我們也沒有什麽影響。”
雲玠思忱著,雖然這個消息無論真假,都對他並無壞處,若是真的,他也就隻管準備著皇帝下榻濟州的一應事宜,再把該藏的藏,該讓出的利便讓便是,但如今陛下手段強硬狠戾,目光長遠,若他下定決心要打壓世家扶持寒門,恐怕要對雲家下手。
“祁宏軒除了派人交代了這封信,還有沒有其他安排?”
李繼凡不耐煩的挪了挪身體,以便讓自己靠的更加舒服,他一邊想,一邊說:“祁宏軒派人來的時候我並不在場,不過老頭子得了消息,便立即把我叫過去了。為防信中還有什麽關竅我看不明白,我可是在老頭子將信燒毀前偷偷抄了一份,一字不差。”
“是誰來送的信?”
“哦,這個呀,人我倒是不認識,反正一男一女。老頭子倒和他們相談甚歡,還撥給了他們一隊人找那女的逃婚到濟州的表妹和書生。”
“逃婚?”
“可不是嘛,”談到這個,李繼凡的眼睛都要冒光了,“昨晚老頭子設宴款待他們,我特地在在酒席上灌了他們幾壇好酒,那女的舌頭都捋不直了,在酒桌上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啊。說是自己本家的表妹,不滿意他父親給她訂的婚約,非要追求什麽自由,結果一天傍晚,趁著所有人都沒注意,卷著鋪蓋就跑了。同一時間失蹤的,還有那剛來府上不久的教書先生。”
李繼凡一邊說,一邊掏出自己的折扇。他一個行伍之人,偏偏愛好這些附庸風雅的事物,他“欻”的一聲打開折扇,搖搖晃晃的說:“這他們才知道,原來這表妹和新來的小白臉暗通款曲,怪不得看不上家裏給定的婚約。這小兩口還挺能跑,硬是從郾城一路向北,跑了這些天,應該也到了濟州附近。老頭子也喝大了,一聽這事,當即拍板,撥給他們一隊人馬用來尋人。”
“他們沒主動要?”
“那哪能呢。這種事情,家裏人都恨不得摁在府裏,一絲聲響也別傳出來。要不是喝醉了酒,她是一個字也不會吐出來的。你是沒看見,今天早上她見了我,那表情可真是五彩紛呈,妙不可言呐!”
雲玠仿佛無意,神色間卻深以為然,有些話若是不方便說,便可借助別人的嘴說出來,以便大小旁人懷疑。
這來飛鷹軍傳信的兩位,不可盡信。
他微眯了眯雙眼,心中盤算著近幾日濟州發生的不尋常的地方。
除了五天前春和的到來,濟州的水也一直沒有平靜下來。表麵風平浪靜,實則暗藏在底下的波浪一刻都不曾停歇。
在濟州攪弄風雲的幾方勢力中,哪一個與陛下南巡有牽扯,又或者說,哪幾個勢力想在濟州翻雲覆雨!
春和,又和如今的事情有幾分關係?
“幫了你這麽一個大忙,向你討一樣東西,不過分吧?”
雲玠轉身望向他,搖頭輕笑,“你我之間,何必這麽客氣。凡是我有的,你盡可以拿去。”
雲家是門閥士族,底蘊深厚,雲玠的這個承諾,不可不謂是真正的價值千金。
“哈哈哈,我果然沒有交錯你這個朋友,老頭子人老了,早就沒有年輕時的銳氣了。”
雲玠替他斟滿茶,一舉一動,盡顯君子風流。
“老將軍身負皇恩,在所難免。請!”
李千奉命駐守濟州,未免皇帝猜忌,從來都對濟州的世家和官府敬而遠之。隻是他這唯一的兒子,卻總是違抗父命,與雲玠交好。
得了雲玠的承諾,李繼凡神清氣爽,一口喝完茶水,放下杯子看著雲玠,“你身邊新得的這個奴才,借我玩兩天。”
“你是說春和?”
“原來他叫春和,倒是很配他。”想起少年那張豔若桃李,卻還帶著一層冰霜的臉,李繼凡不禁更加燥熱。
雲玠又想起了幾日前在湯泉裏和她的對話。
母親說我出生的那天連綿了幾日的春雨驟放了晴,便給我取名為春和。
這樣的名字,想必也包含了父母對小兒子最美好的期盼了吧。可他們又怎麽知道,自己費盡千辛萬苦生下的兒子,要被貴人當作妓子調戲作弄了呢。
廊下長亭。
季春和與雲彬站在一起,等待著主人的吩咐。
眼瞧著房門打開,丫鬟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有丫鬟出來,叫他們進去。
進去前,初二拉住她的衣袖,問道:“二公子的蜜浮酥送過去了嗎?”
季春和驚詫。她記得,當時在廚房,初二曾告訴她,另一份蜜浮酥是為二公子準備的。但並沒有安排她把點心給送過去。
初二似乎也隻是一問,也沒在乎季春和回答,便自顧自的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嘟囔,“這下可要晚了,二公子脾氣可不太好。”
季春和懷著疑問,亦步亦趨地進了正廳。
雲玠和李繼凡已經談完話了,正坐在上方品茶。聞這味道,卻突然使季春和震悚起來。
這是陳國蒼山獨有的疾翠雲茗!
疾翠雲茗對生長環境要求極為苛刻,隻有在蒼山的南側才有生長。因為生存地太小,疾翠雲茗每年的產量隻有不足十斤,因此除了陳國皇室,普通貴族也難以擁有。
這可真的是一兩值萬金啊。
可雲家怎麽會有陳國的茶?
有什麽東西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還沒來得及抓住,就被李繼凡的話打斷了。
“春和,”他輕搖紙扇,笑容輕浮,“不用收拾東西了,直接跟我走吧。”
她驀地看向雲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