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挑撥離間

吃了一肚子絲綢的兵部尚書敬信再次公開露麵的時候,已經搖身一變成了代表皇帝前來慰問前線士兵的特使,在楊提督的親自陪同下穿梭於各軍中,帶著一品大員的官威向堅守在戰壕中的勇士們轉達祖國的問候,搞得那幫粗坯們一個個受寵若驚。

而且尚書大人身旁還隨時跟著明日報的記者,他用機械的嗓音一次次重複背誦的那篇煌煌雄文,很快就出現在了上海的報紙上,然後以一種野火般的速度向各地蔓延,很快就出現在了慈禧的案頭,這種詭異的情況把她直接給搞懵了,她想破頭也沒搞明白,自己派去督促撤軍的怎麽居然變成鼓勵士氣繼續奮戰的了?

“老佛爺,那報紙上發的敬大人在軍前所講,據說是奉皇上之命前去勞軍的,並未提及老佛爺您。”李蓮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說,這貨前些日子剛挨過光緒揍,心裏很是惦記陰小狗狗一刀。。

“多嘴!”慈禧陰惻惻地喝斥了一句。

“奴才該死。”李蓮英趕緊跪倒磕頭。

慈禧抬了抬手示意他起來,然後皺著眉頭說道:“敬信那裏有電報回過來嗎?”

“啟稟老佛爺,至今尚且沒有。”李蓮英趕緊說道。

慈禧冷笑了一聲,然後這老娘們兒便開始胡思亂想了,這種聰明人一般都容易犯這種毛病,說好聽了這叫見微知著,說不好聽了這叫疑神疑鬼,現在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敬信是被逼著吃了一肚子絲綢,不想再繼續吃下去了,所以才這麽幹的。

像她這種聰明人第一反應就是先捋一下敬信的立場問題,這個人是皇族,正宗的愛新覺羅黃帶子,當然黃帶子到現在已經不值錢了,所以說這家夥出身並不高。可以說他是自己一路提拔起來的,在光緒朝從筆貼式一直當到兵部尚書,按說不至於背叛自己,不過現在這情形也不好說呀。這人心可是最善變的,尤其是這皇帝畢竟是年輕,誰都免不了為以後多打算點。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歎了口氣,年齡是自己的致命軟肋,畢竟已經年過六十了,頂了天再活二十年,然後就算不想交權也得交,這也是帝黨那幫人最大的底氣所在,她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琉球王進貢的那隻彩鳳,外麵的陽光映在那一身彩色寶石上。看起來無比璀璨奪目,隻是自己的璀璨還能維持幾年呢?

但緊接著她眼中凶光一閃,想謀老娘我的權?敢讓我一時不痛快,老娘我讓你們一世不痛快。

就在這老娘們兒為著子虛烏有的事情胡思亂想之時,李鴻章這時候卻笑得直接捧腹了。他真沒想到楊豐這個人居然這麽會玩,心狠手辣,陰險狡詐,更重要的是膽大包天,想想他再對照自己,李二鬼子發現作為同類人,自己這些年活得的確有點過於窩囊了。

楊豐逼敬信吃聖旨這事。可以瞞得了別人,自然是瞞不了他的,無論徐邦道那裏還是致遠號上的鄧世昌那裏,都有可以直接同他聯絡的無線電報機,這種大事他們自然會以最快速度向他稟報,再說楊豐也沒禁止他們這樣做。這貨就是要在這些漢人將領中帶一個壞頭,讓他們都知道朝廷就是一堆狗屎,隻要動了自己的利益,那麽什麽手段也都是可以的,包括造反也是可以的。

“隻是這敬信回來以後。恐怕這楊豐不太好收場了。”盛宣懷在一旁說道。

“敬信?”李鴻章冷笑著說:“他是回不來了,也罷,咱們現在幫楊豐個忙,順便看看這個小家夥怎麽繼續演這出大戲,用無線電給丁禹廷發電報,讓他找個借口立刻把鄧正卿叫回來,而且不要通知敬信,直接返回就行,剩下的咱們也不摻和了。”

“呃?致遠號走了?”楊大老板得知致遠號連夜起錨離開東京灣回國的消息時倒是小小的意外了一下,不過緊接著他就明白了李鴻章的意圖,這就是告訴自己既然幹出這種事情,那就做得徹底一些,敬信這個人就趕緊弄死吧,不過就是要把戲演好,不要露了馬腳,當然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就那麽幾個人孤零零在虎狼窩裏想怎麽宰割那還不簡單。

不過這一點上李鴻章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像楊大老板這樣的人,哪能幹這種殺人滅口的事情,實際上他原準備著讓敬信一行視察前線時,突然遭到日軍炮擊屍骨無存,然後再把人送到澳大利亞的礦山安度晚年的。當然李二鬼子的提醒,並沒有改變故事進程,敬信的命運還是按照這個劇本走完的,這個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光緒派兵部尚書敬信到東京慰勞前線各軍的消息,在國內迅速掀起了一股新的主戰浪潮,尤其是那些清流名士們,在翁師傅的授意下更是大做文章,把光緒美化得就跟聖主明君一樣,殊不知這位他們滿懷期待中閃亮登場的明君這時候正跟夾著尾巴的狗一樣躲在自己的深宮裏瑟瑟發抖。

他這次真是無妄之災,而且百口莫辯,敬信在東京的行為,就像一盆涼水一樣澆到他頭上,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親爸爸那猙獰的麵孔。

看著像隻鵪鶉一樣蜷縮在臥榻上的光緒,翁師傅這樣的大儒都忍不住有上去踹他一腳然後順便罵娘的*,這是多麽好的機會呀!雖然這機會來得有些詭異,可這卻是實實在在的機會,擺脫那個老太婆魔爪的絕好機會,隻要光緒在早朝上說一句停止和談的話,那麽就可以說立刻會得到萬民擁戴。

更重要的是還會得到前線將領的擁戴,爭奪權利靠的是什麽,連翁師傅自己都知道,文章寫得再好也比不上一隻毛瑟槍,隻要有軍隊支持,想把慈禧攆到頤和園圈起來,那還不是輕而易舉?

“陛下,這敬大人想來也是在東京看到楊大人兵強馬壯,足以橫掃倭國,不忍棄此良機,故臨時起意隱匿聖旨,雖行為不妥,但所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正顯其臨機應變之才。

此舉一出,舉國振奮,縱然遼東各帥,亦紛紛上奏,懇請朝廷停止和談,整軍再戰,如劉坤帥之疆場宿將亦言兩月內必可生擒山縣有朋獻俘闕下,此時陛下正當再發一旨往東京,激勵楊豐四將再接再厲,如此則舉國莫不感念吾皇聖明。”翁師傅努力地想讓光緒振作起精神,勇敢地為屬於自己的權力去鬥爭。

“可這議和之事乃太後懿旨,朕豈可違背,且太祖太宗陵寢亦在倭人之手,若遭驚擾,朕何顏以見列祖列宗。”光緒弱弱地說。

“皇上,您是皇上,您已經親政,幹嘛老是要聽太後的?”珍妃在一旁很不滿地說道。

“國家大事,你一介女流無須插嘴!”光緒瞪了她一眼。

珍妃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陛下,太祖太宗陵寢之事不難解決,楊大人既已攻破倭國皇都,那倭國皇陵自然也在其控製之下,陛下可擬旨令其亦在日本皇陵安放炸藥,彼炸我國皇陵,則我亦炸其皇陵,如此倭人則必不敢動。”翁師傅充滿自信地說道,他可不知道第一個埋在東京的日本天皇這時候還沒繼位呢。

不過他的這種對策是完全可行的,日本皇陵分部挺廣,最多的都在大阪,京都,奈良一帶,不用別的地方,楊豐再去占領大阪然後告訴日本人,要把仁德天皇陵給扒了,看看這貨到底哪兒的種,估計山縣有朋就得好好斟酌一下自己是不是該炸野豬皮的墳。

可惜的是如果沒有這一出,楊大老板說不定還真有這份雅興,再說日本皇陵裏麵肯定也有不少好東西,可現在有這一出,他才沒興趣幹這活兒呢,這貨巴不得現在山縣有朋就把野豬皮挫骨揚灰呢。

當然這一點翁師傅和光緒就不知道了,可愛的乖狗狗在自己老師和老婆的鼓動下,終於橫下一條心來,給楊豐寫了一道聖旨,不過卻是密旨,密旨就密旨吧,翁師傅現在也不指望別的了,這份密旨由翁師傅的一個家人交給了博福斯洋行大班奧康納,然後由他轉交他的老板。

就在這封密旨在天津出海,然後轉到專程來接旨的飛鷹號驅逐艦上的時候,兵部尚書敬信終於完成了他的曆史使命。

“什麽?敬信死了?”慈禧被這個消息又搞懵了。

“太後,據台灣提督楊豐所奏,敬信是在前線勞軍時,因為身上的官服太過於醒目,所以被對麵的日軍炮手盯上,結果死於炮彈之下,隨行之人無一生還,皆為炮彈所炸屍骨無存,隻撿回一頂帶血的官帽。”鬼子六麵無表情地說道,世鐸因為突發重病,所以不得不回家靜養之後,領班軍機大臣之職暫時由他代理。

慈禧真被搞糊塗了,敬信的死肯定有問題,這一點自然是不用說的,哪有那麽巧的事,所有隨從跟著一塊兒全死光,可如果是楊豐下手弄死的,那之前的事情就沒法理順了,這一刻即便是她那在政壇傾軋中鍛煉得無比強大的頭腦也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