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皇帝輕笑一聲，語氣似透著幾分無奈，伸手將皇後扶起來。
“皇後這是做什麽？”
“如今鳳儀宮裏都是自家人，立太子一事雖是國事，卻也是家事。”
“朕想聽聽你的意思。”
皇後已然示弱，皇帝卻不放過，似乎非要她說出個答案來。
於皇後而言。
這已是皇帝在表態。
跪在地上的皇後閉了閉眼，正要開口。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陛下，既然陛下說殿內都是自家人，臣婦是否也可鬥膽說幾句？”
霎時間，所有人都看向殿中央。
說話的正是跪著的宋芙。
“阿芙……”皇後的眼神微有些擔心。
皇帝眉梢輕挑，似來了興致，“自然。”
宋芙挺直腰板，道：“陛下，臣婦雖是女子，卻也知道為君者當厚德載物，不爭私利，當心係天下黎民，以百姓為先……”
宋芙說了一長串，然後看向皇帝，言不由衷道：“便如陛下這般，方能天下安定，四海歸心。”
說了半天，最後是在誇皇帝。
便是皇帝都愣了下，最後哈哈笑出了聲，顯然聽著很是受用。
但他倒也沒忘記正事。
“你說了這半天，卻也沒回答朕的問題。”
宋芙道：“陛下，這便是臣婦的看法。”
“陛下一心為國為民，自然知曉大皇子合不合適。”
皇帝麵上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宋芙雖沒給出具體答案，但宋芙站出來的態度在他眼中已然說明一切。
他轉而看向程鈺。
“阿鈺，你覺得呢？”
程鈺不是孤身一人，他還代表了定王府。
程鈺微垂眼瞼，道：“大皇子性格溫和，為人寬厚，臣亦敬之。”
宋芙猛地轉頭，看向程鈺。
可程鈺卻隻坦然地看向上座的皇帝，表情平靜，眼神不躲不閃。
他就是在很認真很直接回答一個皇帝的問題。
皇帝的表情在一瞬的沉凝之後，突然笑著搖了搖頭，“你啊你啊。”
這件事就此揭過。
皇帝又坐了一會兒之後，便帶著程鈺離開。
兩人剛走，鳳儀宮的眾人一下都鬆了一口氣，皇後看著宋芙，“阿芙。”
她眼裏滿是疼惜，輕輕搖頭，“你何必……”
宋芙抿唇，低下頭不敢看皇後的眼神。
皇後是真的性格溫和。
倒是她，實在有些卑劣。
今日武安侯早朝時的請奏不是沒有緣由的，她剛剛站出來也並非全為皇後解圍。
她就在利用皇後與大皇子。
利用他們在二皇子麵前先天便更具優勢的身份與條件，給二皇子上壓力。
大皇子是嫡出，是長子。
從一出生，便是二皇子最大的敵人與競爭對手。
當然，宋芙此刻對上皇後關切的眼神有點心虛，卻絕不後悔。
畢竟二皇子早已對皇後和大皇子下手了，他們怎麽說也算是統一戰線的人。
宋芙很快抬眸，對著皇後道：“娘娘，咱們繼續吧。”
二公主與七皇子自然離開了正殿。
姐弟倆並肩往外走。
二公主忍不住感歎，“剛剛表嫂侃侃而談的樣子……還挺耀眼的。”
讓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盯著她瞧。
聞言。
旁邊的七皇子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宋芙。
在心裏默默道。
不隻剛才。
她……一直都很耀眼啊。
……
二皇子府。
早朝時的事傳到二皇子府，他再也繃不住了，又砸了一屋子的東西。
“蠢貨，一群蠢貨！”
“明昀那個廢物有什麽好的？能比得上本殿嗎？武安侯，好一個武安侯！”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
二皇子在書房裏肆無忌憚地謾罵，發泄著他心裏的憤怒。
管家早早地就將周圍伺候的人都打發得遠遠的，生怕有人聽見什麽動。
等著裏麵的人發泄得差不多了。
管家才推門進入，走到二皇子身邊，低聲寬慰，“殿下，您消消氣。”
“那些人便是有再多想法也沒用，最終還得看陛下的意思，不是嗎？”
管家眼神輕閃，愈發壓低的聲音裏殺意難掩。
“況且，那位置就算他想要，也要有命坐才是。”
二皇子聽到這話，表情這才緩和了些，他點了點頭，道：“說得不錯，準備一下，本殿要進宮見母妃。”
……
宋芙為皇後看了身體，便要準備離開鳳儀宮，卻被皇後身邊的姑姑叫住，“世子妃，請隨奴婢來。”
宋芙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
然後便在偏殿看見了收拾一新的七皇子。
姑姑笑著說：“皇後娘娘說，世子妃心善，興許會掛念七皇子，吩咐奴婢帶世子妃來瞧瞧七皇子，好叫您安心。”
宋芙心裏再次感歎，皇後娘娘當真是心細又心善。
七皇子換上了錦衣，洗幹淨的他倒沒先前瞧著那麽黑，但仍是很瘦，眼睛尤為明亮。
皇後身邊的姑姑剛一退下去。
七皇子便正正經經地對著宋芙作了一揖。
宋芙豈敢領受？
連忙就要跪下，“七皇子……”
“世子妃方才所言，明景受教了。”七皇子人雖小，態度和語氣卻很認真。
宋芙微怔。
她方才說的話？
她認真看著七皇子的眼睛，心中微動。
興許，她無意播撒的一顆種子當真會開出絢麗的花。
宋芙離開鳳儀宮的時候心情很不錯。
程鈺在鳳儀宮外等著她。
剛出宮，宋芙就對著程鈺道：“程鈺，你剛剛說的話是不是太直了？陛下可有為難你？”
事到如今，宋芙還在關心他？
程鈺有些無奈地看了宋芙一眼，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
陛下知道他素來直言，不會怪罪他。
這也是他麵對陛下時，心情更複雜的原因之一。
在一些小事上，陛下對他總是縱容的，就如外界傳言的那般，陛下對他這個唯一的外甥……十分疼愛。
但陛下賜給他的名貴藥材裏浸染的那些於身體有礙東西，也都是真的。
就在這時。
外頭傳來劍影壓低的聲音，“世子，世子妃，剛剛收到消息。”
“二皇子悄悄進宮了。”
宋芙與程鈺對視一眼，心知他必定是去尋趙貴妃的。
宋芙笑了，一針見血道：“他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