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雖是女子,但素來心有城府,敢想敢幹,就這一點上,比起大皇子強上許多。

她吩咐完此事,便將紙張塞入袖中,邁步進了大皇子府。

此事她自然不信,但也要與母後提上一句,以免再被這幕後之人鑽了空子。

二公主進門時,皇後已經交代好大皇子府中的一應事物。

二公主親自扶著皇後上了馬車,準備回宮。

一直到了馬車上。

二公主才提及了方才收到箭矢一事,還不等她表態,皇後便道:“阿芙不是這樣的人。”

二公主心頭微鬆,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表嫂為人正直坦率,很有醫德,兒臣也信她。”

皇後拍了拍二公主的手,實在有些笑不出來。

昨晚對大皇子射箭之人尚未尋到,大皇子受傷這事十分嚴重,自然也瞞不過人。

想必如今京中都已知道。

二皇子禁足,大皇子受傷,如今都城中自然也有不少人心思浮動。

皇後回了皇宮,第一件事便先去了景陽宮。

二皇子與趙嬌嬌還被禁足在景陽宮。

二公主扶著皇後進門時,趙嬌嬌頭發淩亂,衣裳破舊,整個人縮在牆角,身體都在瑟瑟發抖,雙眼呆滯無神。

整個人都如乞丐一般,瞧著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二皇子倒還正常,隻是整個人也有些深色恍惚,連皇後進門都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兒臣給皇後請安。”二皇子這話都說的慢吞吞的。

皇後冰冷的眸緊盯著他。

可二皇子卻跟沒有察覺一般,姿態恭敬的作揖,皇後不鬆口,他便直接起身。

“來人。”

皇後一聲令下,立刻便有小太監上前,將二皇子按住,有人一腳踹在他的膝彎處,二皇子直接跪下。

二皇子抬眸,麵上隻有憤怒並無慌張,“皇後這是要做什麽?”

“兒臣雖被禁足,亦是當朝皇子,皇後是要濫用私刑嗎?”

皇後冷眼瞧他,“明晟,你做了什麽,你心裏清楚。”

二皇子一臉茫然,似什麽都不知情一般,“兒臣不知,請皇後明示。”

“對本宮不敬,本宮罰你跪在此處,你有意見?”

二皇子說的不錯,如今他雖出身存疑,但這一點被皇帝掩藏的很好,她隻能當做不知此事。

而她沒有證據,不能私自對二皇子動刑,她的身後不隻有她自己,還有她的兒女,她的母族。

二皇子語塞。

皇後是長輩,是皇後,如今他身陷囹圄,這些小刑罰自然沒人為他說話。

眼看著皇後瞧著二皇子囂張的態度更生氣,二公主又勸慰了皇後幾句。

皇後這才離開。

她雖不能直接對二皇子做什麽,但二皇子敢動她的兒子,便等著她的報複!

臨走之前,她再轉頭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皇子,眼神發寒。

二皇子察覺到她的視線,絲毫不懼的抬眸與皇後對視,唇角微微上翹,似有些得意。

該死!

皇後在心裏怒罵一聲,被二公主扶著離開。

沒一會兒,景陽宮門口又有腳步聲傳來,二皇子抬眸看去——

卻見來的是個小小少年。

明景。

從前他從不曾放在眼裏的人,但自從明景住進了鳳儀宮,整個人變化巨大。

如今少了從前的乞丐模樣,倒當真像個皇子了。

這些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二皇子的眼裏閃過一抹鄙夷,自是沒將這小東西放在眼裏。

明景瞧的分明,卻也不惱。

對著一邊看守景陽宮的奴才道:“我記得從前景陽宮就時常有蛇出沒,如今春來雪融,你們可都盯仔細些。”

威脅!

二皇子迅速領會明景的意思,這就是威脅與報複!

“小人得誌!”

他低斥一聲,眼中絲毫沒有懼色,看著明景道:“我若是你,絕不會做這種自尋死路的事!”

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待他上位,今日之恥他必不會放過!

明景笑了笑,“二皇兄在說什麽?我這是在關心你與趙才人。”

二皇子:“……”

明景又吩咐侍衛,“你們可要看好二皇兄,母後罰他跪到明日一早,那便一刻鍾都不能少。”

侍衛連聲說是。

七皇子這才頂著二皇子滿是怨恨的眼神離開。

他就是在報複!

是夜。

景陽宮內。

趙才人縮在角落,兩天沒吃飯的她此刻已經餓的有些神思恍惚。

她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嘶嘶”的聲音,明亮的月光灑落下來。

她朝著窗戶的方向看去——

隻見有什麽黑色的東西遊弋而來!

……

殿外。

二皇子從午時跪到深夜,雙腿已經發麻的似沒有感覺。

原本看守他的侍衛此刻也不知去了何處,並不在身邊。

忽的,他也聽到了“嘶嘶”的聲音。

“啊!”

尖叫聲劃破長夜。

是趙嬌嬌!

景陽宮外有侍衛與太監看守,按理來說聽到這樣的動靜應該很快便反應過來。

但這些人卻來的極慢,足足一炷香之後,才有侍衛姍姍來遲。

侍衛們剛一進景陽宮,便被嚇了一跳。

隻見二皇子躺在身上,他的身下壓著一動不動的蛇。

二皇子抬眸看向走進來的侍衛們,眼神森寒,這些人的臉……他一一記下了。

待來日,一個都別想活!

不過,罪魁禍首還是明景!他來日定要將明景活生生的丟入蛇窟,讓那蠢貨被蛇啃噬至死!

這麽想著,他眼前一黑……

暈了過去!

翌日,一早。

宋芙便聽說了宮中的消息。

景陽宮鬧了蛇,趙貴妃與二皇子皆沒幸免,二皇子的腿被蛇咬了,毒素蔓延……一條腿廢了!

趙貴妃倒是幸運也更不幸運,咬她的蛇沒毒,但她的身體被蛇啃咬的不成樣子。

蛇。

宋芙不由的想起她上次在宮中遇到蛇的事,那次全是趙嬌嬌算計。

如今倒是一報還一報。

如今尚未到二月,正是凜冽冬日,哪就有冬眠的蛇複蘇?

此事必是有人故意為之。

是皇後?

宋芙覺得不太像……

皇後宅心仁厚,最是溫和善良,便是知道此次大皇子出事是二皇子所為,心有怨言,也不像是能做出這樣事的人。

二公主……也不像。

宋芙正思忖著,外麵傳來腳步聲,棋雲從外麵走進來,麵上的表情有些詭異。

“世子妃,方才王府遞來消息,白側妃想見您。說是有關於長樂公主殿下的事。”

說完這話,棋雲湊近宋芙,壓低了聲音道:“白側妃在院中嚷嚷,說是知曉長樂公主仙逝的原因……”

宋芙蹙眉,片刻的沉默,長樂公主是程鈺的生母,當今陛下嫡親的姐姐。

身份尊貴,天資聰穎,隻是英年早逝。

關於白側妃,定王離京之前早有安排,若是白側妃說別的,宋芙自然會當做沒有聽見。

但這件事……

宋芙一定要去見白側妃。

久沒回定王府,整個王府瞧著莫名有種冷寂蕭條的感覺。

如今王府主事的是定王留下的管家,得知世子妃回府的消息,喜不自勝的迎出來。

得知宋芙回府是想見白側妃,管家有瞬間的猶豫,但到底沒說什麽。

白側妃雖被禁足,但畢竟還是側妃,定王倒也沒叫人虧待她,隻一應用度的檔次比從前低了些。

一段時日不見,白側妃憔悴了許多。

想來也是。

上次就是因為程宜的事被禁足,如今才過去沒多久,程瑞又被夤夜司的人帶走。

“白側妃。”

宋芙率先開口。

白側妃早聽到了聲音,此刻陰鷙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放了瑞兒!”

程瑞是被夤夜司的人帶走,那自然是程鈺的命令。

宋芙眼神冰冷,道:“若白側妃隻想與我說這話……那我等白側妃想好了再來。”

說完,宋芙便要轉身離開。

“站住!”

她剛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白側妃惱羞成怒的聲音。

旋即,白側妃眼神掃過屋內眾人,“都退下。”

無一人動。

經過上次的事,定王早就將白側妃以及程宜身邊的人處理了個幹淨。

親近的人直接杖斃,其餘服侍的下人都遠遠發配去了莊子上。

如今伺候在白側妃身邊的都是定王安排的人。

白側妃被下人們的反應氣得不輕,尤其是在宋芙麵前,更覺丟臉。

宋芙抬手揮了揮,“都退下吧。”

屋內很快隻剩宋芙與白側妃二人,宋芙坐在椅子上,轉動著手腕上的手鐲。

這並非尋常手鐲,而是程鈺特意為她打造的有機關暗器的手鐲。

殿內很是安靜了一會兒,而後白側妃才道:“我與你說長樂公主的事,你放了瑞兒。”

宋芙眼神冷,語氣更冷,“你沒有選擇權。”

眼看白側妃麵色變幻,宋芙話鋒一轉,又道:“我可以答應你。”

“但若你敢欺瞞我……”宋芙並未說完,適當的留白讓白側妃自己腦補,反而效果更好。

白側妃冷笑一聲,道:“你放心,我說的必定是實話!”

她滿目譏誚,似在看好戲一般,“定王就是害死長樂公主的凶手之一。”

什麽?

宋芙微怔,一時真有些反應不過來。

瞧見宋芙臉上的震驚,白側妃頓時笑了起來,眉梢眼角俱帶著得意。

“你以為他為何縱容我?自然是因為我手中握著他的把柄。”

這一點宋芙從前就懷疑過,但她怎麽也沒想到,白側妃手中掌握的竟然是這樣的把柄……

不像真的。

宋芙看的出來,定王與程鈺父子之間的關係瞧著雖然生疏,但定王的內心以及一些安排,明顯是將程鈺放在心裏的。

宋芙的愣怔隻是一瞬,很快就恢複了麵無表情的狀態。

沒得到想要的反應,白側妃稍有些失望,但想到還被關在夤夜司的程瑞,她沒耽誤時間。

白側妃眼神輕閃,道:“當初長樂公主原是不願結這門親事的,都是定王強求,用不世軍功求請了陛下賜婚,為此還拆散了長樂公主與其心上人。”

宋芙眉梢微挑,長樂公主心上人?

按照當今皇帝與已逝太後對長樂公主的態度,真像幹得出這種事的人。

“長樂公主的姻緣被人拆散,自然對定王沒個好臉色,可定王還強迫長樂公主,懷孕生子。”

“自我進入定王府,長樂公主與定王便是相看兩厭,各居一院。”

“長樂公主長久被圈禁在定王府,患了鬱症,遍尋大夫也沒能治好長樂公主的心結,這才鬱鬱而終。”

邏輯很合理。

按照白側妃的說法,一切的源頭都是定王。

是定王求娶長樂公主,拆散有緣人,又強迫長樂公主懷孕生子,將其圈禁府中,這才導致長樂公主鬱鬱而終。

但在宋芙聽來……

全是漏洞!

宋芙雖不曾有幸見過長樂公主,但已在不少人口中聽聞了這位奇女子。

就長樂公主的性子,怎可能因此鬱鬱而終?

別的不說,若長樂公主當真對定王無意,程鈺能出生?

想到從前華雲說過的那些事,說過的那個世界,宋芙迅速反應過來,長樂公主與定王的關係惡化,就是因為白側妃。

所以白側妃那句進府之後瞧見兩人關係不好,倒也沒說假話。

華雲曾說,她們那個世界一夫一妻,沒有妾室。

長樂公主是何等驕傲的人?

她怎可能與旁的女子共事一夫?

雖然從上次程宜的事,宋芙也知道了白側妃與定王之間全是白側妃一手算計。

或許其中還有些別的緣由,畢竟定王不是那麽好算計的。

但鏡子破了就是破了,便是重圓亦有裂縫。

在這件事上,白側妃絕不無辜!

“宋芙。”白側妃的聲音陡然響起,打斷宋芙的沉思,“該說的我都說了,該你兌現你的承諾。”

她今天就要看到瑞兒!

宋芙欣然起身,對著白側妃頷首,“可。”

“人稍後會送回來。”

宋芙沒再久留,轉身離開,剛離開院子,便見定王府的管家候在一邊。

此刻表情有些猶豫的上前,低聲道:“世子妃,饒是王爺不準,老奴也想多說一句。”

“白側妃所言……並非真相。”

宋芙眉梢輕挑,落在管家身上,管家已經低下頭,似不準備再多說。

宋芙隻得收回視線,嗯了一聲往外走去。

“世子妃還要走嗎?”管家又忙問。

宋芙頷首,“今日回來隻為見人,管家不必送我。”

說完,她大步離開。

管家看著宋芙的背影,忍不住輕輕歎息一聲,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被人嚴加看管的院落,眼裏閃過一抹冷光。

旋即快步跟上宋芙。

宋芙離開定王府,上了馬車。

宋芙才對著棋雲道:“‘白側妃知道長樂公主之死的真相’,將這句話傳到皇帝,皇後,趙才人以及二皇子耳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