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表情雖慌,但也還算亂中有序,他有這麽多人,怕什麽?
可下一秒。
他便見原本守在養心殿的禁軍們翻臉不認人,一刀砍掉了聽了他話之後,要去抓人的兵士。
倒不是這些兵士打不過,實是完全沒有防備。
二皇子與阮將軍麵色頓時大變,都沒想到在這樣的緊要關頭,會出這樣的變故。
二皇子眼疾手快,順手從身側的兵士身上抽出長劍,便要親自動手。
“咻——”
下一瞬,又一支箭矢破空而來,穩準狠地紮在二皇子的手腕上。
“哐當!”
二皇子手中的長劍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而他本人亦是麵色扭曲。
箭矢有力,直接穿透他的手臂,疼得他表情猙獰,尖叫出聲!
他的右手!
見此情況,阮將軍表情微閃,當即便想悄悄從養心殿離開。
看這樣子,二皇子敗局已定,他悄悄逃走才是硬道理。
“阮將軍留步。”
熟悉的聲音傳來,控住阮將軍的身體。
阮將軍動作微頓,不得不停下動作,因為說話之人已經率著人從外麵魚貫而入。
為首之人……
是本應該在北境地打了敗仗的程鈺!
此時此刻,二皇子與阮將軍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他們中計了。
阮將軍和二皇子自然不願這樣束手就擒,可二皇子原本就腿腳不利索,如今又被程鈺一箭射穿了手臂。
實在沒什麽反抗之力。
阮將軍倒是在戰場多年,有些身手和本事,可瞧見站在程鈺身邊的阮澤,他的表情一再變幻。
眼神幾乎可以殺人。
阮將軍要動手,程鈺樂意奉陪,沒幾個回合便將人控製住。
他這才走到龍床邊,單膝跪地,“臣救駕來遲,還請陛下責罰。”
李寧海此刻忙上前,扶起剛剛被江靖用針灸之術喚醒的皇帝。
皇帝容色憔悴,整個人竟有一種油盡燈枯之感,他聲音虛弱,“阿鈺,你來了。”
“你做得很好。”
說完,他的眼神又落在二皇子與阮將軍身上,“打入天牢。”
他已經很疲憊,需要休息一下,再嚴懲兩人。
但很確定的一點是……休想活命!
說時遲,那時快。
二皇子忽然有動作,便要朝著殿中的盤龍柱上撞去。
成王敗寇,他可不想落入程鈺手中。
可他剛有動作,便被人直接拽住,劍影一點都不客氣地一腳踹在他的膝彎處——
哢嚓!
“啊!”
殿中人幾乎都清晰聽到了骨裂的聲音,劍影是一點兒都沒留手!
劍影自然沒留手,二皇子行事狠辣,人神共憤,最要緊的是……二皇子還要留著接受審判,豈能就這樣死了?
世子早早便叮囑過他,務必要看好二皇子。
世子當真是料事如神。
二皇子與阮將軍很快被帶下去,自有人來清洗殿中的血跡與汙糟。
很快,鳳儀宮方向也有消息傳來,皇後與二公主七皇子無事。
程鈺剛從養心殿離開,便瞧見了匆匆趕來的二公主與七皇子。
兩人看見程鈺,俱鬆了一口氣。
程鈺對著兩人行了一禮,卻是道:“兩位殿下,臣想先回家中。”
他想阿芙了!
尤其是聽說,阿芙今日一早在宮門外跪了幾個時辰。
他更擔心。
這樣冷的天氣……
他心疼極了。
二公主與七皇子對視一眼,同時點頭,宮中隻剩掃尾工作,既程鈺無心,他們也可安排。
兩人點頭,程鈺沒再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往宮門外而去。
宋芙今日早早換了騎馬裝,自然也沒閑著,她的身體到底沒事,便去了大皇子府護衛。
今日的事畢竟沒宣揚開,不便調動明麵上的人,但二皇子為了成事,是一定會對大皇子動手的。
如今成年皇子就他們二人,二皇子一定會將這盆髒水往大皇子身上潑。
程鈺出宮之後,直奔大皇子府。
他到的時候,事情已了。
大皇子府安然無恙,程鈺著人接手這邊的各種事宜,然後……一把抱住宋芙。
猝不及防之下,宋芙被抱了個滿懷。
宋芙愣了一下,然後大大方方地伸手擁住程鈺,“夫君,你終於回來了。”
宋芙此前所為,自然是在做戲。
前線傳來程鈺的消息,她明知道是假的,卻也要順著演下去,為的就是讓二皇子以及他的人相信此事,並放鬆警惕。
“嗯。”程鈺滿足地閉上眼,好似已經擁住了他的全世界,“我回來了。”
兩人緊緊地抱了好一會兒。
程鈺便帶著人上了馬車,準備回家。
這時宋芙才想起今日傍晚時的事,她將程宜的事告知程鈺,程鈺聞言大怒。
當然,氣的是程宜,“她找死!”
再是他從前曾上了幾分心疼愛的妹妹,程鈺也不可能在這樣的大事上縱容什麽。
隻會更生氣。
他對程宜從前的疼愛做不得假,程宜呢?卻欲對他深愛的妻子做那種下賤的事。
可曾想過他半分?
如今自也怪不得他翻臉,不再記從前的情分。
宋芙的手搭在程鈺的手背上,反倒寬慰起他來,“夫君莫氣,我也不曾放過她。”
“她欲怎麽對我,我便是怎麽對她。”
程鈺並無意見,隻歉意地看著宋芙,道:“夫人委屈了。”
宋芙原也不覺得委屈,但聽到程鈺這樣的話,心裏沒來由地生出幾分委屈。
她靠在程鈺懷裏,“夫君,我們這是要去哪?”
自是去休息。
但程鈺想,若他想著讓阿芙休息,阿芙必定不願,更想快些去審訊二皇子等人。
所以他道:“一路奔馳回京,我有些累了,想回家歇會兒……”
宋芙果然一臉擔心,連聲說好。
回了江家。
宋芙和程鈺簡單洗漱了身上的血漬,又迅速用了些飯食,便準備休息。
此時已是下半夜,明日還有要緊事,所以兩人雖許久不見,但隻相擁而眠。
主要還是太累。
宋芙睡得比程鈺還快。
程鈺看著懷裏熟睡的宋芙,低頭在她額頭專注而虔誠地印下一個吻,這才睡去……
翌日,一早。
宋芙醒時,天還黑著,畢竟是冬日,黑夜漫長。
她動了動手指,觸碰到獨屬於男子的格外溫熱的皮膚,這才確信一切都是真的。
程鈺回來了。
她剛在程鈺的懷裏動了動,便被人緊緊抱住,程鈺眼眸深邃,“阿芙……”
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等兩人再起身時,天已大亮,府中的下人們都很識趣地沒有來打擾。
夫妻倆收拾好,用過早膳,同時前往天牢。
縱是宋芙身子好,在宮門外跪那許久,身體都沒什麽事,但程鈺還是多給她穿了些。
坐上馬車,宋芙才道:“夫君,我既是演的,自然不會虧待了自己。”
她昨日去宮門外時,便提前喝了湯藥,而那狐裘大氅之下,又塞滿了溫暖的湯婆子。
膝上更是綁著厚厚的護膝,就連暈倒都是裝的。
有她仔細準備,雖受了些寒,但不嚴重。
程鈺選擇不聽,反而道:“如今仗著年輕為非作歹,往後怎麽辦?”
這話有些好笑。
宋芙便也笑嘻嘻道:“往後不是有夫君嗎?”
程鈺:“……”好有道理。
夫妻二人閑話間,已抵達夤夜司。
昨日皇帝下的命令是將二皇子與阮將軍打入天牢,但為著保險,七皇子做主讓人關來了夤夜司。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這兩人,任由程鈺處置。
夤夜司的人早在候著,瞧見程鈺與宋芙,立刻上前領著兩人進了夤夜司的大門。
剛到暗牢門口。
便見一道有些踉蹌的身影從裏麵走出來。
幾人正好撞上。
“司正大人,世子妃。”阮澤一頭的汗,麵色與唇色都十分蒼白,他是扶著牆出來的,身體在輕輕顫抖,打著哆嗦。
宋芙與程鈺都嗅到了他身上的濃烈的血腥味。
“阮大人。”程鈺蹙眉,“發生了何事?”
阮澤低垂著眉眼,“回司正大人話,無事,屬下告退。”他說完,便側身讓在一邊,隻等著宋芙與程鈺進去,他便離開。
這……
實在不像沒事。
宋芙前些時日便覺得阮澤似沒了求生意誌的行屍走肉,今日更甚,倒似行將就木一般。
她忍不住蹙眉,“阮大人可是病了?不如我為你瞧瞧……”
砰。
宋芙的話還沒說完,阮澤便像是被嚇到一般,踉蹌摔倒在地,“不,不用。”
“些許小事,不必勞煩世子妃。”
阮澤很抵觸。
程鈺隻得道:“若是身子不適,不必逞強,且可歇著。”
阮澤垂眸,“多謝司正大人。”
阮澤顯然心意已決,宋芙和程鈺便不好強求,索性不再耽誤他時間,快步進了暗牢。
阮澤這才撐著牆壁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夫妻兩人的背影,麵上閃過一抹自嘲之色。
他扶著牆壁,慢慢地踱了出去……
“世子,世子妃……”
劍影瞧見兩人,忙迎了上來,看了一眼阮澤離開的方向,麵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他湊近兩人,低聲道:“從昨晚阮輝被抓進來到今早,一直都很囂張,辱罵世子,並要求見阮大人。”
“今早,阮大人過來,屬下並未靠近,不知阮輝與阮大人說了什麽。但……”
“阮大人當著阮輝的麵,揮刀自宮了。”
什麽?!
宋芙和程鈺皆駭然,兩人都沒想到,竟是如此!
原來阮澤身上的血腥味,竟是這樣來的……
程鈺沉默片刻,道:“何至於此!”
宋芙道:“阮輝雖然妾室眾多,但兒子就隻有阮大人一個,阮大人此舉……是為誅心。”
宋芙看向劍影,道:“即刻讓趙大夫去為阮大人診治,務必保住阮大人性命。”
這種事,自然是有生命危險的。
“是。”
劍影立刻去安排。
夫妻倆再往裏走,很快便聽到了裏麵傳來痛苦憤怒的嘶吼,聲音一聽就是阮輝。
阮輝怎麽都沒想到,阮澤竟那樣瘋,竟敢那樣瘋!
此刻他也要瘋了!
他昨日還引以為傲,便是他做出這樣的事,阮澤有功,也必不會被牽連。
他還有子孫傳世,他還有未來。
可如今……
什麽都沒了!
“啊啊啊……”阮輝表情猙獰,痛苦的嘶吼聲有些沙啞,他被綁在牢中的木架上,整個人呈“十”字形,便是想要做更多的動作都不能。
這讓他更加瘋狂。
但宋芙與程鈺心裏卻沒有半分憐憫。
阮輝有今天……都是活該。
隻是可惜了阮澤,為阮輝的行為付出了代價。
猙獰嘶吼的阮輝,看到宋芙和程鈺時,眼裏的恨意更甚,那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
宋芙目光坦然的直視過去。
哐當!
牢房的門被打開。
阮輝被提審了。
程鈺在夤夜司幹了三年多,敏銳度自然很高,阮輝原本是成算極深的人,想要攻破他的心防,很難。
但今日阮澤的舉動無疑是給了阮輝重重一擊,在這樣的情況下,阮輝的頭腦更不清醒,開口的可能性更大。
程鈺負責審問,宋芙主要是旁聽。
阮輝一開始自然是什麽都不肯說,但原本就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他,在被程鈺刻意引導刺激之下,到底開了口。
一開口,再像詢問便會快上許多。
不多時,阮輝便說了。
他如今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反而將一切都怪到了二皇子身上。
阮澤來京城的時候還好好的,怎的跟隨二皇子做了一段時間的事,就這樣了?
當然,他同樣恨的還有程鈺宋芙等人。
如今他已沒了指望,他平等的想要創死每一個人。
程鈺不緊不慢的將此次造反的各種細節都問清楚了,這才道:“所以,二皇子是通過你,與北榮達成了合作?”
阮輝正要張口,忽的想到什麽,冷笑一聲,“你們是想問江家的事吧?”
被識破了。
宋芙和程鈺倒也不慌,他們既要為江家翻案,自然不怕世人知曉。
阮輝的眼神落在宋芙身上,他自然認出了這是江家的外孫女。
“我有一個條件。”
“讓你小舅舅出手,治好阿澤,隻要他一切如初,還能為我阮家傳宗接代。”
“我什麽都可以說。”
方才還沒了活力的阮輝此刻似勝券在握。
想讓他開口?
可以。
隻要答應他的條件。
他辛苦耕耘多年,隻得阮澤這一個兒子,但凡他多個兒子,他都不會再理會那逆子!
但偏偏……一個都沒有。
他隻能將傳宗接代的希望寄托在阮澤身上。
宋芙笑了,“你沒有談條件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