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和王妃再說什麽,長公主便對一邊的林嬤嬤道:“將人參裝好,一會兒讓和王妃帶回去。”

“有阿芙的調養,本宮的身子尚可,無需這些。”

和王妃隻得收回思緒,言不由衷地誇,“世子妃神醫妙手,清兒亦有耳聞,原是清兒獻醜了。”

長公主唇角微翹,眼神柔和地瞧了宋芙一眼,到底是克製住了誇獎宋芙的心思,沒再繼續給她拉仇恨。

榮王妃的性子到底軟和良善些,笑著圓場,“和王妃的孝心,姑母必是能感受到的,姑母這也是心疼小輩。”

她倒不是對和王妃起了同情心,隻是瞧著和王妃畢竟有孕在身,同為母親而生出的同理心。

當然,對於和王妃一個懷著身子的人整日四處招搖這事兒,她是極不讚同的。

往日也是能避就避,生怕惹上什麽麻煩。

可長公主的區別對待已經很明顯地被和王妃看在眼中,她本就怨恨宋芙,此刻怨恨之心更甚。

和王妃自覺已經收斂,但她的這點兒心機在已經看穿她的幾個人麵前,顯然太過淺薄。

和王妃收斂了好一會兒,才接話道:“清兒明白,多謝姑祖母與榮王妃嬸嬸記掛。”

長公主笑了笑,沒說話。

榮王妃此刻也端起茶盞淺飲,顯然不想再與和王妃多說,武安侯夫人更是從頭到尾都沒多話。

屋內的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尷尬。

幾人就這樣幹坐著。

和王妃心知肚明幾人的默契,但越是這樣她反而越生氣。

憑什麽?

都是討好這幾個人,宋芙就輕而易舉,換成她就被所有人排擠在外?

必定是宋芙為了排擠她,提前在長公主等人的麵前說過她的壞話。

當真可惡。

……

夤夜司。

時隔兩個月,程鈺再回到夤夜司,竟有些熟悉的陌生感。

他的馬剛到夤夜司大門,便瞧見了迎在外麵的一眾人,立在所有人最前麵的……

赫然是阮澤與段成。

其餘人分列兩側,握拳抱劍,異口同聲道:“恭迎司正大人!”

“起。”

程鈺一聲令下,所有人同時起身,動作整齊劃一。

“去忙吧。”程鈺吩咐下去,以段成為首的其餘人紛紛散去,最後隻留下阮澤一人。

程鈺上下打量阮澤,“傷勢如何?”

他自是聽聞此次阮澤護送阮瑜,傷得很重。

阮澤立刻道:“回司正的話,屬下已經痊愈。”

程鈺點了點頭,“那就好。”

“此次護送阮大人西行,你立了大功,我會上奏陛下,為你請功。”

阮瑜亦有這樣的想法,但阮澤是逆賊之子,阮瑜又勢單力薄,就算得皇帝信任,也無法很快付諸於行。

程鈺則不一樣。

他既是寵臣,又是權臣,更是夤夜司阮澤的頂頭上司,為他上奏請功,合情合理。

“司正大人。”

阮澤雙膝一軟,幹脆利落地跪在程鈺麵前。

程鈺蹙眉,垂眸看著阮澤,“起來說話。”

阮澤沒動,隻繼續道:“屬下是有罪之人,不敢請功。”能留他在這世上苟延殘喘,再贖些罪,對他已是莫大恩賜。

“何出此言?”

程鈺反問:“有功當賞,有過必懲。”

“阮家二房之事你不曾參與,你雖也享受了二房帶給你的便利,但如今阮家傾覆,你同樣也被釘在了恥辱柱上。”

“阮澤,不管你要不要,這都是你該得的。”

程鈺說完,邁步朝著地牢方向而去,阮家人與二皇子明晟此刻還被關在那邊。

阮澤停在原地,抬眸看向程鈺離開的方向,眼中有細碎的情緒閃爍。

他好像……

明白她為什麽會選擇程鈺了。

程鈺值得。

地牢陰冷,程鈺老老實實地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他朝著關押明晟的地牢走去。

一步一步。

明晟似有所覺,已經關了兩個月被關出習慣的他順著腳步聲看去——

“真遺憾啊。”

明晟直接感歎出聲,對著程鈺搖了搖頭。

遺憾什麽便也不言而喻,遺憾程鈺沒死。

程鈺看了他一眼,隻見明晟盤腿坐在稻草上,身材十分消瘦,囚衣穿在他身上都顯得有些鬆鬆垮垮的。

若不是程鈺記得他被關在這間牢房,記得他的聲音,怕是都要被他騙了,“失望了這麽多次,還沒習慣?”

明晟聳聳肩,“希望總是要有的。”

程鈺沒說話,隻居高臨下看著他。

明晟仰頭,削瘦的臉上一雙眼都顯得憔悴滄桑,“你是來送我上路的?那小兔崽子下的令嗎?他要殺了我?”

“小兔崽子”自然是指的新帝明景。

程鈺聲音冰冷的吐出兩個字:“你猜。”

……

長公主府。

幸而沒一會兒便午時了,長公主便借口要午休,讓人將和王妃送出了府。

她一出府,四個人都鬆了一口氣,有種終於不必再端著的感覺。

“阿芙。”長公主出言提醒,“如今的京城,山雨欲來,你可要萬般小心。”

宋芙表情鄭重地輕輕點頭,並沒有輕視長公主的擔心,“多謝長公主還記掛著我。”

“對了。”長公主道:“正是五月,公主府裏荷花池裏的荷花卻有早開的,阿芙不妨去看看。”

宋芙看出長公主眼裏的懇求,心裏有了幾分猜測,再次點頭,“好。”

“長公主且等著我為您采幾支荷花來裝飾屋子。”

長公主的眼神又虧欠又感激,“勞煩阿芙。”

榮王妃與武安侯夫人心知肚明,但都沒多說,宋芙起身,帶著棋雨棋雲跟在公主府侍女身後朝著荷花池的方向而去。

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荷花池旁邊的清雋人影。

昨日才剛剛見過,正是陸長寧。

“小公爺。”

宋芙聲音溫和,陸長寧聽到聲音,猛然轉身看向宋芙,唇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揚。

然後又很快回過神來,沮喪又自嘲的笑了笑,“宋大夫雖剛從北境回京,但想來也聽說了。”

“此次會試,我落榜了。”

他整個人都很喪氣,“我辜負了祖母的期望,我……”

“小公爺。”宋芙平穩的聲音響起,打斷小公爺的話,“你已經盡力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