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問了好幾人,除了那丫鬟之外,隻有一人說起曲兒會針灸,說是瞧見過曲兒放針的那布包。

蘇婉兮便命人去搜查了曲兒住的地方,果真從床底找到了被包裹得十分嚴實的針灸包。

同那針灸包放在一同的,還有一些做工十分精良,款式顏色皆十分豔麗的首飾和幾錠金元寶。

蘇婉兮將從曲兒床下發現的東西放在袖中,才與輕墨一同入了關著曲兒的那靜室。

曲兒麵色有些蒼白,抱著膝蓋坐在牆角,聽見開鎖的聲音便抬起眼來朝著蘇婉兮和輕墨看了過來,眼中泛著淚光,雙眼通紅,一副憔悴模樣。

“奴婢剛剛將夫人的衣裳穿好了,管家派人來傳話,說棺材等會兒就送過來,也不知曉送來了沒有。”曲兒喃喃自語著,眼中滿是悲戚。

蘇婉兮笑了笑,輕聲道:“無事,我與輕墨問些問題,就放你出去了,你在夫人身邊侍候了那麽久,主仆情深,自是應當由你送雪夫人一程的。”

曲兒點了點頭,將頭埋在了雙臂中間。

“我聽說,你是陪著夫人一起進府的?”蘇婉兮問著。

曲兒又點了點頭,並未抬起頭來,隻悶聲道:“奴婢本就是主子身邊侍候的丫鬟,夫人入了府,我自然應當跟著的。夫人隻是姨娘,就隻帶了我一人。”

“在侍候夫人之前,你家是做什麽的?”蘇婉兮又問。

“我爹是莊家漢子,娘去得早,家裏弟弟妹妹的不少,幾乎揭不開鍋,我是長姐,爹爹就將我賣給了人牙子,換點錢給弟妹們買吃的。”曲兒聲音愈發輕了一些。

“你可會醫術?”蘇婉兮靠在牆邊望著曲兒。

曲兒搖了搖頭:“我出生貧寒,哪裏會哪些?連僅僅會的幾個字,都是夫人瞧著我可憐,教會我的。”

蘇婉兮勾起嘴角笑了笑:“我聽聞,夫人有頭疼的毛病,可是為何沒找府中大夫給開些藥瞧一瞧呢?”

曲兒聞言一愣,才苦笑了起來:“此前夫人還是姨娘的時候,府中的下人捧高踩低的,很多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又哪裏還能去抓藥呢?”

“那夫人頭疼的時候怎麽辦?就由著她疼著?”蘇婉兮又問。

“不然還能怎麽辦?”曲兒眼睛又紅了幾分:“夫人入府的時候,還以為王府這高門大戶的,日子定然會比家中好,卻不想,竟會是那副光景。好在世子爺總算瞧見了夫人的好,夫人的好日子總算來了,可是這才沒幾日,夫人就這麽沒了。”

蘇婉兮從袖中取出那針灸包,放在了曲兒的跟前,曲兒一怔,目光落在那針灸包上,神色似乎有些慌亂。

“這是什麽?”

蘇婉兮就知曉她不會承認,隻淺笑著應道:“這是從你的床底翻出來的東西。”

曲兒搖了搖頭:“這不是我的東西,是不是有人汙蔑我?我就說怎麽突然將我關了起來。”

“可是有人瞧見你用過,給夫人紮針,治雪夫人的頭疼。雪夫人死因未明,怎麽會有人誣蔑你,這東西為何藏

在床底,方才又為何不承認?”

聽蘇婉兮這麽一說,曲兒便又不再開口,半晌才道:“夫人不想讓人知曉她有這頭疼的毛病,這病就是入了王府以來受苦受的。”

“那這些首飾又是怎麽來的?還有這金錠子。”蘇婉兮又將首飾和金元寶拿了出來。

“夫人賞賜的。”曲兒眼睛也不眨一下:“夫人不喜歡這樣明豔的東西,就賞賜給我了。”

蘇婉兮卻笑了起來:“你滿口謊話,你說夫人還是姨娘的時候,被府中的下人欺淩,這些首飾做工極好,不是金銀就是寶石的,若是夫人有這麽多好東西,拿去賞給那些下人,那些下人還能這樣虧待了夫人?更別說還有這麽多金元寶。”

見曲兒張了張嘴要說話,蘇婉兮又道:“你莫要說是世子爺賞賜給夫人的,最近世子爺賞賜給夫人的東西,我都知道,並沒有這些東西。”

此話一說,自是將曲兒辯解的話給堵得死死的,曲兒咬了咬唇,冷笑了一聲:“這些是夫人的陪嫁,自是不能隨意動用的,我是夫人的親信之人,夫人將東西交給我保管又有何問題?”

蘇婉兮搖了搖頭:“我說了,最大的問題在於你滿口胡說八道,你說你昨夜睡得不好,可是並未聽見什麽動靜,可是仵作說,夫人死之前,曾劇烈的掙紮過。你大抵不知道,那耳房我曾經住過,知道屋中隻要有動靜,耳房中都幾乎是一清二楚的。”

“你說你不會醫術,卻又被找到了這針灸包。你大概還不知道,夫人的死因已經查了出來,是被人用針刺了頭頸的幾個死穴,太陽穴,風池穴,百會穴,你分明就是凶手。你趁夜潛入夫人房中,用針刺夫人死穴,卻將夫人驚醒,夫人掙紮,你害怕事情敗露,用手捂住了夫人的口鼻,直到夫人死去。”

蘇婉兮的神色十分篤定,聲音愈發冷漠:“這也是為何在屋中查不到任何線索的緣由,你是夫人身邊侍候的人,且本來就在旁邊的耳房,自然不會留下線索。”

曲兒將頭抬了起來,定定地看著蘇婉兮,半晌,卻突然笑了起來:“阿嬌姑娘既然都已經查得這樣一清二楚了,又何必再來這樣詐我?對,你說的沒錯,人是我殺的,那又如何?”

蘇婉兮目光落在曲兒的臉上,她眼中的悲戚不假,可是她殺了自己的主子,卻也是真。

“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何對雪夫人痛下殺手?我詢問了其他人,都說你與雪夫人感情甚篤,曾共患難,你甚至曾經為了雪夫人險些丟了性命,這樣的感情,你為何竟能下的去手?”蘇婉兮蹙緊了眉頭。

曲兒卻隻是笑了起來,神色淡淡地:“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誰給你的這些東西,讓你這麽做的?”蘇婉兮問著。

曲兒搖了搖頭,笑著道:“我自然不會告訴你的,即便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

該問的已經問了,其餘的交給審問的守衛就好,蘇婉兮將那針灸包和金銀首飾又收了起來,出了門。

一出門,蘇婉兮就將手中的金銀首飾都交給了輕墨

:“這些首飾做工都極好,你去查一查,出自何處,是誰買了,看看能有什麽線索不?”

輕墨接了過來,點頭應了,轉身就去吩咐守衛去辦去了。

蘇婉兮回到了清風院,同葉清酌複了命,葉清酌點了點頭,並未有其他的反應,半晌,才似是自言自語地道:“那雪夫人,是趙側妃那邊的人。”

蘇婉兮一愣,卻是不想,竟還有這樣一層關聯。

“我此前說過,這後院中所有的女子,都是別人硬塞過來的,且都懷揣著一定的目的,這也是我為什麽必須要除了她們的緣故。雪夫人剛入府的時候,我偶爾也去瞧瞧,後來發現她在給我煮的茶裏麵放一些不幹淨的東西,也就不怎麽去了。”

蘇婉兮目光定定地盯著葉清酌看了良久,卻也知曉他犯不著用這樣的話來騙她。沉默了半晌,蘇婉兮終是忍不住開口問他:“那世子爺忍耐了這麽長的時間,為何如今卻不願意忍耐了?且世子爺大可直接以要娶世子妃的理由,將她們驅逐出府,她們本還是清白之身,也還可再嫁,為何非要……”

置她們於死地呢?

葉清酌笑了起來:“她們不會出府,且她們不管如何,都隻有死這一條路可以選擇。至於為什麽之前忍了她們那麽長的時間,現在卻突然要你動手……”

葉清酌將手中的書冊放了下來:“隻是因為,這天下將要大亂了,我總得將這院子中清理幹淨,不然,如何放開手去成就……大事?”

大事二字,葉清酌說得格外的重,倒像是意有所指。

這大事與後院之中那些女子又有何關係?那些女子的存在無非就是想要打探打探消息,爭奪葉清酌的寵愛。

蘇婉兮眯了眯眼,天下將要大亂了,葉清酌急著先將內裏的隱患清除,將這院子鑄成一一個牢不可破的鐵桶。

莫非,他口中的大事是……

蘇婉兮猛地一驚,望著葉清酌的目光帶著幾分試探。隻是葉清酌卻似是存了心思要吊足蘇婉兮的胃口一般,隻岔開了話茬子問蘇婉兮:“自那日之後,葉清然來找過你沒有?”

蘇婉兮收斂了心神,她極想知曉葉清酌口中的大事是不是她想的那一件,卻也沒有問出口,隻低下頭,老實回答著:“前兩日去牡丹院的時候,遇見過一次。”

“他對你仍舊不死心是不是?”葉清酌抿嘴笑了起來,眼中墨色愈發重了幾分。

“是。”蘇婉兮應著。

葉清酌笑容愈盛:“很好,你想法子給他透露個消息,就說,我意欲娶安國公府家的小姐為世子妃,三日後約了安國公府家的小姐在城中的隱月樓相見。”

安國公府家的小姐。

蘇婉兮隻需細細思量即可明白,安國公雖然年事已高,幾乎不搭理朝中事務,隻是在朝中威望卻仍舊十分高,朝中文官之中,十個有五六個都是安國公的門生,就連葉三公子的嶽父劉丞相,也得尊稱安國公一聲老師。

葉清然若是有野心,定然不會讓葉清酌攀上這樣厲害的嶽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