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時三刻,葉清酌便帶了蘇婉兮一同出了門。

宴請的地方叫做風滿樓,風滿樓在城中十分繁華的地段,卻占地極廣,和城中其他酒樓不同的事,風滿樓的後院才是別有洞天。

後院中分成了不同的各種雅苑,各個雅苑之間極為隱蔽,互不幹擾,保密性極好。

葉清酌坐著馬車徑直入了風滿樓的後院,到了華昭公主預定的雅苑之中,馬車才停了下來,馬車門尚未打開,就聽見外麵傳來一個含笑的聲音:“今日你竟然比我到得晚,待會兒定要罰酒三杯才是。”

蘇婉兮轉過頭,就瞧見葉清酌嘴角翹了起來。

馬車門打了開來,葉清酌先下了馬車,蘇婉兮忙跟在了葉清酌的身後。

外麵站著一個穿著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的翩翩公子,手中搖晃著一把紙扇,見了葉清酌,正欲開口,卻瞧見了葉清酌身後尚且跟著一個人,且還是個女子。

那公子一愣,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你馬車中竟然有女子,快讓我瞧瞧,是什麽樣的佳人,竟破天荒地讓咱們世子爺帶了出來。”

葉清酌瞪了那公子一眼,徑直下了馬車,蘇婉兮將那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隻是麵上卻仍舊十分沉靜,亦是連忙下了馬車,靜靜地立在葉清酌的身後。

蘇婉兮隻站著,就察覺到那男子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打量著自己,卻也沒有作聲,半晌,那男子才哈哈笑了起來:“我想起來了,上回華昭回宮,就說你身邊多了個如花似玉的丫鬟,是個可人兒,還說下一回定要讓我們也瞧瞧。能得華昭這樣誇讚的人可不多,莫非就是這一位?”

“你話太多了。”葉清酌蹙了蹙眉,冷冷地看了那男子一眼,徑直進了屋中。

那公子笑著跟了上來,嘴裏不忘打趣著:“瞧瞧,這護得這樣厲害,連我說兩句都不成了?”

說著,那公子又轉過了頭來望向蘇婉兮:“你不同我說話,我問她就好了。這位姑娘,在下葉昊宇,不知可否請問姑娘芳名?”

葉昊宇,這個名字蘇婉兮並不陌生,是梁帝的十三皇子。

葉清酌冷笑了一聲,吩咐著蘇婉兮:“不必理他。”

蘇婉兮抬眼帶著幾分歉意地看了看那葉昊宇,便垂著眸子,走在葉清酌身後,不再說話。

似乎就葉昊宇與葉清酌二人來了,穿過雅苑的圓形垂花門,便是流觴曲水,雕欄樓閣,頗有一番雅致趣味,葉清酌走到院子裏湖中心的亭子坐了,提了桌子上的茶壺倒了杯水,就靠在欄杆上閉目養神。

葉昊宇的眼睛不停地在蘇婉兮和葉清酌二人身上掃來掃去:“這位姑娘喜歡吃什麽?我讓人準備去?”

“這湖中養了許多錦鯉,聽聞最大的有十斤大小,我聽聞美人可沉魚落雁,姑娘長得這樣好看,這裏有魚食,你試試看能將那十斤大小的錦鯉給引出來不?我可是從未見到過。”

“你整日對著葉清酌那冰山臉,會不會也被凍

成冰啊?”

葉昊宇一直喋喋不休地念叨著,蘇婉兮瞧著葉清酌額上的青筋跳得歡快,更是不敢搭腔。

“阿嬌可是我請來的客人,十三哥你可莫要嚇著了人家,要是嚇著了,看清酌不找你算賬去。”華昭公主爽朗的聲音從湖邊傳來,蘇婉兮這才鬆了口氣,抬眼望了過去。

今兒個華昭公主穿了一襲流彩暗花雲錦宮裝,頭上簪著金絲**釵,朝著湖心亭走了過來,到了亭子中便拉著蘇婉兮坐了下來:“今兒個你可不是丫鬟,是我請的客人,就莫要站著了。”

蘇婉兮受寵若驚,忙輕聲道:“公主實在是抬舉奴婢了,奴婢不敢。”

華昭尚未說話,那葉昊宇將紙扇一合,撫掌道:“美人就是美人,長得美,聲音也這樣好聽。”

華昭拉著蘇婉兮的手笑了起來:“你莫要理他,整個人就是一失心瘋。”

蘇婉兮低眉淺笑,不多時,其它客人也都前前後後地到了,漸漸熱鬧了起來,從眾人的攀談之中,蘇婉兮才知曉了過來,這原來是一場給華昭公主的餞別宴。

旨意已下,華昭公主十多日後就要去嵩州,嫁給柳明遠的兒子了。

許是害怕惹得華昭公主不高興,眾人的臉上倒都默契地沒有多少離別傷感,俱是笑著的,華昭公主飲了一杯酒,哈哈笑道:“十三哥對昌黎城中的青樓南風館最是熟悉,要不給我尋二三十個長得俊美一些的男子,我收了他們做我的麵首,到時候一並帶過去。那柳什麽的,不過也是個男人而已嘛,我就當多收了一個麵首就是。”

十三皇子亦是頷首應道:“我覺得這主意不錯,二三十個哪裏夠?我送你一百個,湊個整,也免得你說我這做哥哥的小氣。”

“那說好了,就一百個。”華昭眸子一轉,看向了葉清酌:“那清酌你今兒個又送我什麽啊?莫說你連禮物都沒給我備著啊?不然我可是要生氣的。”

葉清酌瞥了華昭一眼,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匕首的刀鞘上雕刻著繁複的花紋,用紅寶石做裝飾,瞧著倒是十分好看。華昭笑眯眯地接了過來,將匕首拔了出來,一股寒氣就迎麵撲來,華昭叫了一聲“好”。

“這就是寒鐵做的匕首?我記著是你十來歲的時候從父皇手裏贏回來的,聽說當寶貝放著,怎麽舍得給我了?”華昭把玩著那匕首,猛地朝著桌角砍去,桌角被砍了下來,隻留下一個整整齊齊的口子。

眾人又叫了聲好。

葉清酌才漫不經心地道:“對待野蠻人就得要以暴製暴,看誰不順眼,直接殺了就是。”

華昭掩嘴笑了起來:“你這樣教我,若是果真鬧出了人命來,我就說是你指使的。”

天色漸晚,院中的花燈都亮了起來,眾人把酒言歡,一直到很晚了,才各自驅車回府。

葉清酌上了馬車,便緊抿著唇,眼中帶著幾分戾氣,他不說,蘇婉兮卻也明白,他同華昭從小一起長大,自是有深厚的感情,卻隻能眼睜

睜地瞧著華昭一步一步朝那火坑裏去,心中自然難受。

蘇婉兮煮了茶,遞給了葉清酌,葉清酌歎了口氣,接過了茶杯,兩人都默契地沒有開口。

第二日葉清酌自一早去了營地,就沒回來過,一直到辰時才回了府,回府之後也不過洗漱了之後就匆匆歇下了。

蘇婉兮聽他說起過,他今日要去見那國公府家的小姐,且這個消息也應當早已經傳入了葉清然的耳中,隻是卻不知一切是否順利,葉清酌不說,蘇婉兮自也不問。

翌日一早,葉清酌又去了營地,蘇婉兮垂眸,最近葉清酌去營地的時日愈發的多了。且每日裏需要處置的冊子、書信,也越來越多。

即便蘇婉兮沒法知道外麵是什麽情形,也並不知曉葉清酌想要做什麽,卻也明白,這隻怕是風雨欲來的前兆。

午時,輕墨獨自一人回了清風院,麵色鐵青,一副生人勿進的神情。

蘇婉兮有些詫異,倒是極難得見到輕墨這樣生氣的時候。

“可是發生什麽事了?世子爺呢?怎生沒同你一塊兒回來?”蘇婉兮見輕墨額上有汗意,連忙為輕墨倒了杯水,輕聲詢問著。

輕墨結果水“咕嚕咕嚕”將滿滿一杯水倒進了肚子,才歎了口氣道:“昨日世子爺約了安國公府的小姐相見。”

此事她知曉,隻是昨日之事,同他如今這副模樣有關係?

輕墨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一股腦兒地將事情與蘇婉兮說了:“那安國公府的小姐昨日在見了世子爺之後回府的路上出了事,遇上了歹徒,安小姐帶著十多個武藝極好的侍衛,卻不敵那些歹徒。安小姐倒是並無大礙,隻是被歹徒搶走了腰間玉帶和錦帕、荷包,今日一早,就有一個小混混拿著那些東西上了門,說那些東西是安小姐交給他的,已經與他私定了終生,定要娶安小姐為妻。”

“當時天光已經大亮,在安國公府外圍觀的百姓都上百人,鬧得人人皆知。而後那安小姐聽聞此事之後,亦是悲憤,投了湖,被救起來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後來終是沒有救得回來。”

蘇婉兮聞言,驚呼了一聲,麵上滿是驚詫之色。

“也不知是誰將世子爺想要娶安小姐為世子妃的消息給傳了出去,再加上後院最近出的那樁糟心事一同,一時間城中都在傳,說世子爺克妻。這樣一來,誰還敢將自家的女兒許給世子爺?王妃聽聞了此事,就急急忙忙讓人將世子爺傳回了府中。”輕墨麵上滿是憤慨之色。

蘇婉兮卻忍不住地惋惜,安國公府的那兩位小姐她在百花宴上見過的,俱是極好的人,怎麽就這樣沒了呢?

隻是蘇婉兮卻也明白,鬧出了那樣的事端,安小姐的名聲怕也毀了,即便是還活著,隻怕以後也羞於在見人,想要嫁個好人家更是已經成為奢望。

恐怕昨夜襲擊了安小姐的並非是真正的歹徒,而是有人刻意為之,這根本就是一個謀劃好的陷阱,為的就是謀害安小姐和葉清酌的名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