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荷歪了歪腦袋,青絲散落在一側,顯出難得的懵懂與天真,“王爺都沒發現,你是如何知道的?”
“冀柏笙那三腳貓功夫發現不了在正常不過,我在見到你的那一刻,便感覺到你氣息不穩,不像是熟睡過去的樣子。怎麽樣,我夠義氣吧?”她得意地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眼瞳眼波流轉,她一笑,兩邊的小尖牙便露了出來,出奇的靈動。
戴荷也十分配合地作了揖,道:“如此便要多謝殷女俠了。”
殷燃觀戴荷神色如常,不像是因冀柏笙“俄皇女英”的癡心妄想感到傷心的模樣,越發對他們二人的關係感到好奇,不由地問道:“你和冀柏笙的關係,真如冀柏笙所說的那般嗎?”
戴荷秋瞳之中散出濃濃的迷惘,她歎息一聲,低頭看著她與殷燃交握在一起的手,說到:“我亦是不知,若有朝一日,我如這世上大多數女子一般,不問世事,爭恩奪寵,老死內宅,到那時,我還愛不愛王爺。”
殷燃不解道:“你想做什麽便去做便是,何必委屈自己依附旁人,混淆愛人與愛己,誤了一生。”
戴荷靜靜看著殷燃,眸中的情愫殷燃讀不懂,不知是不是在笑她的天真,隻聽戴荷溫和地說道:“我的女俠,天下之大,卻沒有多少個你。大多數女子皆是閨中物,籠中雀,提不起劍也飛不過高牆深院。”
“可是你不同啊,我的軍師,”殷燃眸中淺笑,帶著完全的真誠,“天下之大,亦沒有多少個你,有這樣的智計,有這樣的謀略,治得了家,殺得了敵。”
二人相視一笑,戴荷眸中似有淚光閃爍。
殷燃突然想起了什麽,興奮言道:“等打敗了叛軍,我帶你去見一個人,那個駐守在漠州護衛一方的聃倏將軍,你二人一定是相見恨晚,相談甚歡!”
“薄柳之資,怎敢奢望麵見將軍,況且我還是昭王側妃,於情於禮皆是不合。”她口中雖是這樣說著,卻透著淡淡的落寞。
“這有什麽!”殷燃卻渾不在意,“若冀柏笙不同意,我就帶著你飛過高牆,飛過大院,一匹快馬去漠州!那裏大漠孤煙,黃沙朗月,自有一番壯麗美景!”
“好啊,那我便等著你的白馬流星,大漠孤煙,”戴荷偷偷揩去眼角的淚水,往床裏邊挪了挪邀請殷燃上榻,“不知女俠可否賞臉,與小女子同床共枕?”
殷燃撲了上去,飛快地除去外衣鑽進錦被之中,被戴荷的體溫溫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我正是求之不得呢!”
二人暢談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不抵困倦沉沉睡去。
殊不知,這竟是最後一段和平的時光。
大勝第二日,冀柏笙便接到皇命,將五萬龍衛軍調離麟州另作他用。
萬俟百裏遲自麟州城外大敗,自覺臉上無光,整頓軍隊,與後方大軍匯合之後卷土重來,將麟州城圍得水泄不通,打定了主意要將他們拖死。
昭王守城不出,任由外頭罵得有多難聽,真真當起了“縮頭烏龜”。
此時龍衛軍兵力隻有叛軍一半,敵眾我寡,若非有絕佳計策,根本無法與之一戰。
昭王接連十二次上書朝廷,請求援兵以及糧草輜重支援,卻皆杳無音訊。
但是卻等來了銘宗的斥責詔書,詔書中從頭至尾將冀柏笙罵了個遍,限他三個月內大破齊石叛軍,否則就褫奪他的親王封號。
“這也太過分了吧!麟州城現在什麽情況他真的知道麽!”殷燃心中憤怒不已,一拳砸在冀柏笙的書案上。
冀柏笙看著浮現出裂紋的書案無奈地歎了聲,“這幾日我這書房裏一應陳設都被你錘了個遍,就剩下一個完好的,如今也……”
“我這不是著急揪心嘛!”殷燃求救似地看向戴荷,“戴荷,你說是不是!”
戴荷全副心神皆放在麟州之困上,自顧自地說道:“王爺十二次上書皆杳無音訊,其中蹊蹺,王爺可曾派人去查到底出了何事?”
冀柏笙往窗外看了一眼,道:“這是自然,約莫今日便有回音了。”
話音剛落,一隻鴿子停在了窗柩上。
冀柏笙快步走至窗前取下鴿子腿上的紙條,展開一閱,麵色愈發沉重。
他將紙條遞給戴荷,說道:“沒想到,這個獵雲宗也找上本王的麻煩了。”
殷燃問道:“你這是何意?”
又是獵雲宗……她心中沒來由地感到不安。
“我派出的信使,在半路上便被獵雲宗截殺,根本到不了京州。怪不得,聖上會以為我對調離五萬龍衛大軍心懷不滿,故意消極怠戰。”
戴荷也道:“看來這獵雲宗與朝堂關係不淺,就不知是何方鬼神的勢力,調離五萬大軍,是不是也是那人的手筆。”
“當務之急,是要破局。”冀柏笙沉吟半晌,“我想去一個地方。”
“何處?”殷燃與戴荷同時問道。
“彤州。”冀柏笙負手而立,遙望著彤州城的方向,穿過尋常巷陌,穿過亭台樓宇,穿過無數荒涼,他將希冀的目光投向那座中立之城。
彤州位於麟州正北方向,自古便是富庶之地,其中世家林立,尤以雲氏一族為尊,如今任上的彤州州丞,便是雲氏一族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雲遠。
彤州曆來中立,從來隻遵皇命,不介入任何朝堂爭鬥,冀柏笙亦沒有把握能夠說服雲遠支援兵力以及糧草。
但無論如何,他都要試一試,坐以待斃,隻有死路一條。
大敵當前,他異常的冷靜,有條不紊地安排了軍中事宜,皆交由戴荷,又對殷燃說道:“你隨我一同去彤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