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追上那群人,很難。但並非不可能。
小桑村裏的人都死了,唯獨沒有女人,那麽隻剩下一種可能,就是他們將女人們當成了戰利品。
帶著一群女人上路,必然要大大延緩行進速度。
殷燃先是發現了一具女人的屍體,再往前走,又是一具,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半截身子被埋在黃沙地下,可一隻手卻伸向遠方,也許那是他們行進的方向,也許被帶走的人中有讓她深深記掛的人,也許在死前的最後一刻,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向著她離去的方向,投以永恒的目光。
殷燃用冰冷的黃沙將婦人掩埋,順著婦人所指的方向又行進了一夜。
沿途有生火的痕跡,還有動物的骸骨,幫助她一次次修正前進的方向。
第二日臨近正午,她終於聽到了大漠蠻子吆喝的聲音。
十幾名女子被繩子捆著手腕,踉蹌地跟在隊伍最後麵,被一名蠻子揮舞著鞭子驅趕著。若走得慢了,身上馬上就會落下鞭子。
領隊的是一個大塊頭,肌肉隆起,健碩得像一頭棕熊,即使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依然穿著短衣。
殷燃認出了他,正是他殺了隊裏的所有人。
隊伍還在行進,不能再跟丟!
殷燃棄了馬匹,扔了幹糧,遠遠在隊伍後麵綴著。
趕人的蠻子忽然停了下來,跑到土堆後麵小解。殷燃知道機會來了,披散下頭發,換上了自己事先準備好的女人衣服,悄悄跟上了女人的隊伍,撿起拖在地上的繩子將自己捆住自己的手腕。
女人們看了她一眼,眼中有驚惶,但是誰都沒有出聲。
殷燃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
她腳步慢了,後背猝不及防被抽了一鞭,她驚得原地跳了起來。
心中暗道不好,隻見前頭每一個女人腳上,都係著一串銅鈴鐺,隨著腳步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轉頭看向身後,果見蠻子也在盯著她空空****的腳腕,眼睛眨也不眨。
電光石火間,她飛撲向蠻子,手捂住他的嘴不讓其叫喊出聲,借著力道與他一道滾下了沙坡。
她騎在蠻子身上,照著麵門就是一拳,用的是殺人的力道。
蠻子鼻梁被打斷,眼冒金星。殷燃將他的頭按在黃沙之下,壓製住他的全部掙紮,直到沒了呼吸。
時至正午,蠻子們停下生火吃飯。
殷燃藏在暗處,等待著再次混進隊伍的機會,幾百人的隊伍,少一個人無關緊要,因此即便隊伍最後的蠻子消失了,也無人在意。
殷燃腹中饑餓,有些後悔自己將幹糧全部扔了,炊煙升起,帶著肉香彌散開來,殷燃不由自主地吞咽著口水。
這時,兩名蠻子拖著一個少女遠離隊伍,朝著她藏身的方向走來,殷燃急忙藏好。
隻見這名少女已經奄奄一息,已經再無法趕路。
這兩名蠻子約莫是奉命將她丟遠一些,卻起了色心,將少女隨意丟擲在地上,正對著她解開了褲腰帶。
少女絕望地仰躺在地上,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殷燃莫名地想起了那個死不瞑目的婦人。
蠻子撕扯開少女的衣襟,正要用強,俯身之際,喉頭幾乎是同時被劃開,二人徒勞地捂著脖子,一股股鮮血仍是爭先恐後地從指縫處溢出。
殷燃如鬼魅般出現在二人身後,隨意甩了甩匕首上的血珠。
她走至少女身旁,將她攬在懷中,將她淩亂的黑發別在耳後,少女麵容嬌嫩如花,卻透著衰敗。
“我乃漠北軍人,奉命取蠻夷首級,能否借你身份一用?”她的聲音很輕,怕再重一分便會驚落一朵花瓣。
少女竟然笑了,幹裂的雙唇綻放出溫和的弧度,她點了點頭。
殷燃也微微地笑了,她柔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
少女已經沒有多少說話的力氣,殷燃便湊近了些。
“我叫慈姑,昨日剛剛滿了十六。”
“慈姑,”殷燃喚了聲她,“是個大姑娘了。你且安心去吧,這個匕首殺死的每一個蠻子,都是慈姑殺的。”
“來世,來世慈姑也要這般,要,要……”慈姑的眼瞳忽然暗了。
今生淒苦,隻能寄托來世。
將我今生的功德分與她一些吧,不用多,夠她完成關於來不及說出口的來世夙願便好。
殷燃將少女的眼瞳合上,與她調換了衣服,又取下她腳腕上的銅鈴鐺,給自己帶上。
做完這些,她站起身來。一腳,又是一腳,將方才那兩個已經斷氣的蠻子踢得遠遠的。
快到營帳的時候,她們這些俘虜被蒙上了眼睛,分別被拽上了馬背,如羊羔一般被橫放在馬背上,朝著某個方向快速移動。
馬背顛簸,殷燃吃了一嘴的沙子。她不由地在馬背上掙動,感覺自己被粗魯地提起,扔到了地上。
蒙眼睛的粗布被扯下,殷燃被光線刺了一下,急忙抬手擋住。
幾個老嫗將她們這些新來的俘虜帶去了營帳,強迫她們脫衣清洗。有不順從的,那些老嫗就用手掐反抗者細嫩的皮肉,口中發出“啊啊”的聲音,她們不會說話,舌頭被齊根割去,在這裏趕著洗衣灑掃的粗活,還有就是料理新來的俘虜。
在少女們的啜泣聲中,她們換上了新的衣裙,顏色各異的抹胸紗裙,外頭隻被允許披一層薄紗,無人關切她們是否寒冷,誰會在意幾個玩物的死活呢。
她們被帶了出來。蠻子們住的是尖頭帳子,有規律地散布在一塊平地之上,居中的是一巨大營帳,約莫是尋常營帳的三倍大,毛製門簾,裏間傳來歌舞之聲。
營帳裏溫暖非常,鋪著一層厚厚的長毛絨毯,各族首領席地而坐,觥籌交錯,慶祝著勝利。
殷燃快速地掃視一圈,發現這群蠻子看似坐得隨意,其中還是有分高低次序。居中的一人披肩卷發,左右兩側跪坐著兩名美人,一個斟酒,一個捶腿。他漫不經心地飲了一口酒,將陰鷙的目光投向了剛進帳的年輕少女身上。
合州一役,塔爾族首領拓跋鷹身死,其子拓跋夜繼位,繼續帶領大漠百盟與漠北軍抗衡。
他右手隨意點了點殷燃身邊站著的女孩,用蹩腳的大聖官話說道:“你,過來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