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有藥?”
“我有血。”
殷燃又對他生出五分戒備,這也太巧了吧,胡靄昏迷,他能渡氣,胡靄毒發,他能給藥。這怕不是又一個陰謀?
萬俟百裏遲這家夥,又想要做什麽?
“別這麽看著我,”萬俟百裏遲聳了聳肩,“這一切都是大漠諸神的安排。”
殷燃蹲坐在胡靄身邊,許是因為寒冷,身子蜷成小小一團,如果她是一隻刺蝟的話,此刻恐怕已經對萬俟豎起了尖刺。
萬俟每次遇上她,都是她狼狽的時候,頭發亂糟糟地披散著,隨意別在耳後,露出小巧的耳朵,萬俟甚至能夠看上耳廓上細小的絨毛,殷紅的唇緊緊抿著,鴉羽般的睫毛上下撲閃,是很困擾的樣子。
她看上去孤單無依,人畜無害,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孤身潛入大漠,割下了巴磊的頭,三腳貓的功夫,和一身的膽量。
比起大漠部族中,在馬背上長大的女人,也絲毫不遜色,更何況,她容貌昳麗,像一顆成熟的櫻桃。
萬俟百裏遲清了清嗓子,“我的血是生而有異,能驅惡疾,解百毒。若是巫醫所下之毒,有八成能夠對症。”
“那便試試吧。”殷燃將胡靄拖得離萬俟百裏遲更近了些,反正左右不會比現在更糟。若是……胡靄死了,她便和萬俟百裏遲同歸於盡,也算是為聃倏消去了一個潛在的巨大威脅。
她在心中做好了決斷,等待著萬俟萬俟百裏遲割血,可對方卻遲遲不動。殷燃疑惑地抬頭,卻對上了萬俟百裏遲的綠色眼眸,冰冷,含笑,又閃爍著算計。
“我這血金貴,不能白白贈與你們。”
“你又想如何?”
“我要你,許給我一個諾言,不論是什麽,隻要我提出來,你便要答應。”
“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我也有一個,不!三個前提條件。”
萬俟看著她從伸出一根手指變成了伸出三根。
“我隻要你一個,你要我三個。”萬俟簡直要笑出來,“請你搞搞清楚,是你有求於我。”
“不答應算了,那等胡靄醒來,我們一起去死吧。”殷燃也不強求,轉過身去,又拿屁股對著他。
“……你什麽條件,說來聽聽。”
“第一,有害於家國的要求,不行。”
“第二,於胡靄性命有害的,不行。”
“第三,我們幫了你,你要幫我們找到巫醫解毒。”
她這要求也不算過分,萬俟百裏遲略一思索,便應允了下來,“你這三個條件我可以答應,這是,你拿什麽起誓?”
“我不信鬼神,那便拿我的性命起誓吧。”
“我看你也並不怎麽在乎自己的性命,”萬俟百裏遲用自己的彎刀將手掌劃開,任由鮮血順著手掌的紋路流到黃沙地上,黃山飲血,不知能否開出曼珠沙華?
殷燃心中著急,“那你要我如何起誓?我身無長物,也無信仰,所有的隻是……”
隻是一個執念罷了。
萬俟百裏遲眸中精光一閃,“若你違背誓言,那我就祝你一生,皆無法得償所願。”
她的一生也僅剩下短短三載,所願之事不過是讓遺世宗沉冤昭雪。
殷燃咬了咬牙,“成交!”
……
漠北軍營。
將軍盛怒,又摔碎了一個茶盞。
“人呢?還未找到麽!”
“屬下無能。”
帳中鴉雀無聲,誰也不敢在此刻觸了將軍的黴頭。
黃沙一役,漠北軍大獲全勝,擊潰大漠百盟,保住了漠州太平。大漠各族元氣大傷,短時間內再不會來犯,這一戰,少說可以讓漠州三十年無礙。
大聖如京州王座上的君王一般,已經頹唐太久,黃沙大捷,軍心振奮,萬民鼓舞,山河無恙,大聖王朝依然強大,神聖而不可侵犯。
聃倏注定青史留名。往近了說,加官進爵,仕途坦**,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年輕的將軍卻並不高興,她得償所願,卻依舊孤獨。
“再去找。十裏找不到,就尋百裏,百裏找不到,就尋千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將軍……”待眾人走後,副將又掀開簾子進來,如果可以,他想消失得越遠越好,可千裏之外的加急書信,卻讓他不得不在深夜進營帳稟報。
聃倏拆開書信,通讀之後臉色劇變。
這封書信來自千裏之外的海豐城。
大聖是是由世家大族在馬背上建立起來的,自太祖建國,該官製,釋兵權,世家功臣退隱,王權無上。其後,文、武、高三宗擴土,烈、成、神、啟四宗守成,至今二百六十餘載,天下成平日久,世家大族大多貴而無權。
當然,銘宗昏聵,如今世族與皇權,商賈,江湖皆有勾結,狼子野心,蠢蠢欲動者不在期數。
然而有兩個世家,自大聖開朝立代以來,不論安寧還是動**,皆於邊陲鎮守,據敵關外。
一個是聃氏一族,位於大聖西北漠州;
一個是朝氏一族,位於大聖東南海豐。
西陲大漠部族狼子野心,東南異國倭人屢屢來犯。
幸而西陲有定坤將軍,扭轉乾坤;
東南有定海將軍,海清河晏。
兵戈百年不息,子子孫孫立馬橫刀,為國而戰,享封蔭而萬世襲。
多年之前,聃氏一族險些後繼無人,兵權旁落,幸好聃倏挺身而出。而今,海豐朝氏一族麵臨著同樣的噩運。
連年戰事,朝氏一族人丁凋零,而今隻有隻剩下朝歲和朝願兩兄弟。
幺子朝願於半年前下落不明,長子朝歲,如今的定海侯卻突染惡疾,即將不久於人世。
聃倏收到的,一封是朝歲寫給她的書信,交代了海豐城及朝氏一族的近況,還有一封,確實給幺弟朝願的家書。
聃倏拿著書信的手不住地顫抖,疾步走到幾案旁提筆回信,奈何狼毫一碰觸道信紙,便無法控製地暈染成一團團黑墨,像是壓成而來的黑雲。
她索性棄了紙筆,對副將道:“備馬!本將軍親自去尋人。”
與此同時,另一邊,昏迷了幾個時辰的胡靄再次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