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薑獨已死,殷燃身邊則多了一個麻子臉的侍從。

薑獨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但年天星派確實遭到獵雲宗屠殺,中流砥柱被屠戮殆盡,隻剩下年老體衰者傳承技藝,以及年少懵懂者被獵雲宗脅迫成了殺手,如若不從或者是行背叛之舉,則同門也會有性命之憂。

“你為什麽要來烏托城假扮成濟良?”萬俟百裏遲問道。

“我也隻是聽命行事,我得到的命令是:扮作濟良殺了輝夜城的王與王後,讓輝夜城大亂,伺機吞並輝夜城的勢力。”

總是萬俟百裏遲聽了也不由地感到心驚,“這真是好大的胃口,若是真的吞並輝夜城,那麽烏托城在大漠之上,將再無敵手。”

殷燃關心的還有一事,“你可知是誰打開的合州城門,放塔爾族的人進去?”

“是我。”

殷燃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是你?”

“我在平州當了八年的守城將,直到接到打開城門的命令。”

殷燃感到毛骨悚然,她不知道自己麵對的到底是怎樣的對手,能把薑獨這樣的人埋伏在合州八年,隻為一朝城破……

如此處心積慮,難道隻是為了構陷遺世宗?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

殷燃繼續追問:“那合州州丞呢,真的是自盡身亡嗎?”

薑獨搖了搖頭,“他是被我掐死,而後吊死在房梁之上。”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隻有死人才絕對安全。那封遺世宗通敵的書信,就是他偽造而後趁拓跋鷹身死,趁亂塞進他懷中的。”

“合州州丞是受何人指使?”

“這我也不知,我與他此前從未有過交集。”

“你那是混入三不盟,是想做什麽?”

“刺殺不歸堂主,挑起三不盟內鬥。”

“這個獵雲宗混跡於江湖與廟堂之間,甚至將手伸到了大漠。你可知,他們的宗主是誰?”

“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麽向你們隱瞞的,隻是獵雲宗宗主從不以真麵目示人,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更別提他的真實身份了。”

“我相信你,現在還有一事需要你來完成。”

薑獨對殷燃的新任感到感激,對殷燃道:“隻要我能做到。”

殷燃與萬俟百裏遲對視一眼,複又轉向薑獨,“你要做的,便是讓濟良真正死去。”

這不僅是為了濟良和祝婭,讓二人可以王上、王後的身份風光下葬,永生永世廝守,也是為了萬俟百裏遲。

與萬俟百裏遲相同,濟良也沒有子嗣,但同樣多王位虎視眈眈的親叔叔,比萬俟百裏遲當時的情況更加糟糕的是,濟良還有幾個妃嬪,外戚的勢力同樣不容小視。

濟良一死,烏托城必然陷入動亂,對於萬俟百裏遲來說,確實一件好事,他有著與獵雲宗宗主同樣的夢想。

若不將這把火燒得更旺,倒是辜負了獵雲宗宗主的“良苦用心”。

“那你就繼續留在這裏吧,我帶著薑獨回輝夜城。”

作為王後,她已經離開太久了,更何況萬俟百裏遲對外一直是抱病的狀態,拖得久了,早晚生變。

然而另殷燃感到驚訝的是即便她未按既定的歸期胡回來,輝夜城的一切仍舊井井有條。

“王上”還好好的在養病,朝臣也未犯上作亂,漠岩將軍護衛的輝夜城固若金湯,萬俟百裏遲的心腹能臣亦是將朝政處理得井井有條。

一切都比想象的順利,殷燃覺得欣慰的同時,又感到也許不用一年的時間,自己便能夠離開。

樊遂見到他亦是驚喜,清脆地喚了聲:“王後!”

薑獨安靜地站在殷燃身後,他既放棄成為薑獨,自然也不能拿著以前的武器到處行走,在他們動身之前,殷燃特地拜托祿櫝大師為薑獨鍛造了一把長槍。

“王後,這個小麻子是誰呀?”

“他呀,是我撿來的侍衛。”殷燃隨口說著,“可累死我了,今晚我可得好好睡上一覺。”

樊遂走在殷燃身邊偏後一步,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如一隻歡快的雲雀。

“對了,王後,這兒有一封從中原寄來的信。”

殷燃剛一坐下,樊遂就從櫃子中拿出來一個信封,“前日寄來的,霜圖會一些中原文字,他說這是寫給您的信。”

殷燃好奇誰會寄信給她,難道是胡靄?想法生出來便消不下去,連帶著她的心也快了兩拍,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催促道:“快拿給我看看!”

信封上寫著——“殷燃親啟”四字,可她卻在看到的一瞬間萌生出了巨大的失望,這不是胡靄的字。

待她展開信紙一看,便再沒心思感到失望,這是任夢長寫來的信。

他在信上說,鳳喈病危,已陷入昏迷,大夢閣獨木難撐,已有多個門派請辭,請殷燃速速回來商議應對之策。

殷燃讀完倏地站起來,高聲吩咐道:“樊遂,給我備馬!”

“啊?”樊遂從門外探出個腦袋,“您這剛回來,又準備去哪兒啊?”

“去烏托城。還愣著幹什麽?”

樊遂不敢再問,她從未一看見王後臉上出現如此凝重的神色,即便是在王上莫名消失的時候。

殷燃未帶侍從,隻帶著新來的麻子,對此樊遂敢怒不敢言,她也想跟著去嘛……

可王後心情不好,她亦不敢如平常一般撒嬌耍賴地造次。等下次,下次一定要讓王後帶著她同去。樊遂在心中下定了決心。

天真的侍女卻未曾想到,這一別,便成了永別。

終其一生,她都未曾再見到王後,輝夜王唯一的女人。

很久很久以後,她被提拔為總領宮中事務的女官,備受王上信賴,隻有她自己知道,王上讓她身居高位,不是因為她能力卓絕,而是因為他們對一個女人有著共同的記憶。

萬俟百裏遲年老之時,她也垂垂老矣。

王上問:“你還記得殷燃嗎?”

她是如何回答的?

“下官怎敢不記得,那是王上唯一的王後啊。”

當然,這些事情對於如今的樊遂來說還很遙遠,她還在一心一意地等待著王後歸來,最後卻在一個月後,等到了王後病逝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