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你？”殷燃簡直要笑出聲來，“你少白日做夢了。”

她不耐煩地動了下天問劍，冀柏笙急忙防備地退後一步。

“你告訴我，回去之後，我便恢複戴荷的軍士之職。”

“你又想糊弄我。”殷燃白眼一翻，“就算我不告訴你，你回去之後也還是會恢複戴荷的軍師之職。”

“那也不見得定要如此，我也可以換一種補償方式補償她，讓她回袞州替我代掌王府如何？”

論卑鄙無恥，殷燃自然不會是冀柏笙的對手，三言兩語便被他拿捏住了軟肋。

戴荷不能走。

殷燃深吸一口氣，坦言道：“因為我覺得你還不是無可救藥，因為你死了，皇帝老兒再派一個牛鬼蛇神來統領龍衛軍，更是麻煩。”

說都說了，殷燃便索性一口氣說完，“冀柏笙，我從前是愛慕過你，你可知為何？不因為你是尊貴無比的皇五子，是俊美無雙的昭賢王，而是在一天夜裏，你和戴荷一起放孔明燈，你二人的孔明燈不巧都掛在我院中的老樹上。我看見你寫的是‘願萬裏無饑饉，四海承太平。’”

“一路走來，你可還記得你來時的路？”

“我……”冀柏笙望著眼前的女子，相較於幾年前，她張開了，也長得更加穠麗，像一朵完全綻放的花，同樣披著雪，卻不似梅花清寒，更似待春綻放，顯出明媚的生機來。

冀柏笙不知如何作答，他隻能轉過身去，繼續走他眼前的路。

再回首殷燃已是無蹤。

冀柏笙這一走，便走到了巳時，他一身泥汙，行至州府無人敢認，還未等他自證身份便被看門的侍衛打將出去，竟是連州府大門也接近不得，隻能在後牆根兒處打轉。

忽然衣領又是一緊，待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然被拎在空中，殷燃帶著他翻過州府高牆，還未落地，迎麵便射來幾隻流星鏢，他的暗衛對殷燃以及他這個“不速之客”發起了攻擊。

“放肆！”他怒斥一聲，“一群廢物！”

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又來添亂。

暗衛辨出了他的聲音，停止攻擊跪地行禮。

冀柏笙無暇計較，徑自回房梳洗打扮。

昨夜他失蹤，現在州府當中仍是一片井然有序，不用說定是戴荷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

白煙嫋嫋，沐浴更衣之後，他又變成了那個豐神俊朗的昭王。

戴荷見他來了，似是驚訝，自桌邊起身，踱步到他身前行禮，聲音清淺地喚了一聲，“王爺。”

冀柏笙將她牽起，驚得戴荷睜圓了眼睛，不同於以往的清冷睿智，顯出茫然無辜的模樣來。

冀柏笙心頭一軟，輕聲低語道：“這段時日委屈你了。”

戴荷受寵若驚，垂眸道：“妾身所憂所念，皆是盼望王爺能夠得償所願。”

冀柏笙拉過她的手，“走，本王帶你去一個地方，也算是給你一個交代。”

戴荷順從地被他牽著踏出房門，冀柏笙卻似忽然想起了什麽，放下她的手，一個人走回她的屋子，抬起手輕扣三下柱子，“我知道你也在，要不要同去。”

殷燃躲在房梁上，冷眼看著冀柏笙發瘋。

她才不要去。

梁下，冀柏笙未得到回答，又繼續說道：“不去你可別後悔。”

去了才後悔。殷燃在心中腹誹。

冀柏笙未得到答複，微微搖了搖頭，複又牽起戴荷的手離去，倒是戴荷臨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房間，秋水眸裏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昭王與側妃沒走一會兒，房門前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消失的方向正是二人離去的方向。

讓戴荷沒想到的是，冀柏笙帶她來的地方，竟然是龍衛軍營。

眾將士兵卒已集結完畢，行伍之間整齊劃一，等待昭王示下。

昭王站在台前，抽出自己的佩劍，對萬眾將士道：“本王出征平叛之時，聖上特將自己的愛劍龍吟贈與本王，準允本王可上斬庸將，下斬逃兵。今日，本王請出龍吟劍，便是要斬殺兩人。一人，是楓林圍困之時私自逃回麟州城的庸將戴榮。”

昭王抬手示意，兩個魁梧兵卒便將戴榮五花大綁地壓至台下。

冀柏笙冷眼瞧著不敢抬頭的戴榮，說道：“此人昏聵無能，濫賭好色，視人命如草芥，不配為將。依軍法——當斬！”

戴榮抬頭，不可置信地可能看著他，慘叫道：“王爺饒命！王爺饒命！我戴家誓死追隨王爺！戴……姐姐，小弟年少輕狂，求姐姐救小弟一命！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戴荷靜立在冀柏笙身側，青色衣裙被風吹起漣漪，她亭亭而立，娥眉輕蹙，目中似**著煙霧，是脆弱而又縹緲的樣子，卻又自成一股威勢，讓一眾將領心甘情願地垂首。

戴榮哭嚎得聲淚俱下，她的聲音卻波瀾不驚，“自你逃回城的第一個晚上，我便已向王爺諫言，汝大意輕敵，兵敗楓林，貪生怕死，隻想一人苟活，居高位，不謀其職，食俸祿，不為君分憂，當——殺之。”

戴榮淒厲地慘叫一聲，還未怒罵，口中便被塞上了一團破布，整個人如豬狗一般趴伏在地上。

冀柏笙將劍捧至頭頂，道：“龍吟劍要殺的第二人，剛愎自用，寵信奸佞，冷落將才，致使數次兵敗，將士無辜枉死者無數，依軍法——當斬。”

“此人——便是冀柏笙。”

一時間台下一片嘩然，昭王殺了自己，這還了得！

且不說他該不該殺，如果真有個好歹來，天子震怒，流血漂櫓，他們這些人全都吃不了兜著走，倒不如戰死沙場來得痛快。

“王爺不可！”

“屬下願代替王爺受罰！”

身旁的戴荷亦是嚇了一跳，跪地勸諫道：“王爺萬望三思，若王爺有個萬一，龍衛軍群龍無首，齊石叛軍猖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這難道是王爺想要看到的麽？”

冀柏笙卻似聽不到他人言語，右手揮動懸於頭頂的龍吟劍，緩緩指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