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結束後,我沒有立即離開學校。
操場上的人漸漸散去,我和田竹茹謝花坐在看台上。
“你還是跟我說說你怎麽看出來的吧。”我比劃著雙手對謝花說道。
田竹茹那一句話徹底讓我亂了方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先把薑靜遠支開,大腦渾渾噩噩的, 等到操場上的人散去,我才將這句話比劃出來。
這段等待的時間即使不長,但依舊煎熬。
相反,看到我這麽問,田竹茹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這麽明顯你都看不出來?”她比劃著雙手對我說道。
明顯?
這我還真沒看出來,哪裏明顯。
我一直覺得,薑靜遠待我一直是這樣,從相遇那一刻就開始。
但田竹茹的話還是讓我的內心如同抓到了一棵稻草,“怎麽個明顯法?”我又問。
我看到田竹茹緩緩歎了一口氣,她無奈地看了我一眼,拍了拍我的大腿。
“我慢慢說給你看。”
我點點頭。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我還差點就被田竹茹那略帶著一些誇張的說法給說服了。
先不說她說薑靜遠看我的眼神裏情意綿綿,明明周圍都是人,但他的眼裏隻有我這種看起來就很假的話,田竹茹的分析,還真讓我覺得有點道理。
她說薑靜遠對我有一種很坦**的曖昧。
田竹茹對我說她以前也看到過這種事,一般來說被人誤會時肯定會有一方先迫不及待地解釋關係,但我和薑靜遠都沒有,其次,田竹茹還說,薑靜遠給她一種感覺,就是非常直接的告訴她,他和我之間的關係絕對不是朋友那麽簡單,再加上那擋也擋不住的光明正大的曖昧感,所以田竹茹推測,薑靜遠也喜歡我。
“他不還說你們以後的關係肯定會有一個新的變化嗎?”
我看著田竹茹比劃的雙手,內心在咆哮。
是真的嗎?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將目光投向謝花,隻見謝花點點頭。
“我也覺得他對你的感情絕對不止是簡單的兄妹情。”謝花也比劃著雙手,對我說道。
謝花這麽沉穩的人都是這種看法,我就更容易被說服。
或許,是我心裏迫不得已想要接受這種說法。
暗戀一個人太久了,就總想身邊有個人能對自己說出“他也喜歡你”的這種欺騙性的話語。
我沒想到我出校門的時候還能看到薑靜遠。
我沒讓他等我,但他還是等了。
“聊完了?”他問。
我點點頭。
他上來,接過我手裏的包,邊走邊說道,“想去我家,還是說,我送你回家。”
我覺得薑靜遠有些奇怪,這是一個不需要問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我不想回到那個令我煩躁的角落。
可當我到薑靜遠家時,我才知道,是我要自己待在薑靜遠家。
薑靜遠下午要出去談一些事,他說有個大學同學正在做一個項目,剛好與他本科所學的專業有關,他過去看看。
“你不寫作了嗎?”我想也沒想便問出這句話。
他抬起手,輕輕從我發頂取下一片很小的枯葉。
“文是要寫得,但我也想多開發一些可能。”
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待在薑靜遠家。
隻有我一個人,我卻不覺得枯燥。
我先是在薑靜遠書房裏做了一套數學卷子,做完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做完卷子後,想起薑靜遠臨走的時候說要是覺得無聊可以用他電腦玩一會兒遊戲。
我想了一下,便打開了薑靜遠的電腦。
我有點好奇,薑靜遠平時會玩一些什麽樣的東西。
但是出乎我意料,薑靜遠的電腦桌麵,很簡單。
一個用來存放他初稿的文件夾,幾個我看不懂的軟件,其他的就沒了。
沒有聽音樂軟件,沒有影視軟件,更沒有遊戲。
有些震驚的同時又覺得這事放薑靜遠身上也正常。
我百無聊賴地點著,想著要不下載一個遊戲玩一下。
然後我就不知怎麽點的,竟然點開了薑靜遠的微信。
電腦微信還處在登錄界麵。
第一個聯係人,便是我。
看情況,薑靜遠應該是將我置頂了。
我不想窺探別人的隱私,如果不是我看到距離我不遠處,那個熟悉的頭像。
即使沒有備注,但我也能認得出來。
那個,是我的父親。
薑靜遠和我的父親有聯係?
我腦海裏立即閃過不好的想法,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我的父親找了薑靜遠。
畢竟小說裏都是那麽寫得,他那麽反感薑靜遠的存在,我一直感覺,說不定他會找上對方。
我眉頭緊緊皺起來。
聊天框我還沒點開,這樣看隻能看到薑靜遠給我父親回複的最後一條消息是:好。
而且他們聯係的時間,是在四天前。
我懷著不安的心情點開了聊天框,更讓我驚訝的是,是薑靜遠先聯係的我的父親。、
他們的聊天記錄並不長,隻是簡單地幾乎話,這幾句話隻能看出,薑靜遠在四天前約我父親見了一麵,他們之間應該是進行了一次談話。
我大腦裏立即湧上無數個問題。
薑靜遠為什麽要找我父親?
他們之間究竟是說了什麽?
我的父親有沒有為難他?
我的心情開始變得急切起來,迫切想要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我拿出手機來,找出薑靜遠的聯係方式時,卻猶豫了。
我現在貿然打過去,會不會影響到他在做的事。
而且他一開始就瞞著我,我現在問也不一定能問出什麽來。
從微信聊天記錄來看,薑靜遠昨晚處理工作應該處理到很晚,估計是忙到忘了退電腦的微信界麵,早上又急匆匆地趕到我的學校,才讓我看到了原本不讓我看到的東西。
我手裏拿著手機斟酌了一會兒,我拿起書包,朝外麵跑去。
我的父親現在這個點應該不在家,所以我直奔了他公司在的地方。
我隻來過這裏一次,還是陪我的母親。
我在父親辦公室裏等著,父親的助理一臉歉意對我說父親前段時間壓下了很多工作,前幾天突然整個人又跟以前一樣,全身心撲到了工作上。
“前幾天具體是幾天前?”我問。
他愣了一下,然後支支吾吾說道,“應該是四天前。”
他們之間一定是說了什麽,我甚至有些擔憂,薑靜遠和我父親之間,會不會達成了某種協議。
我在辦公室焦急地等待著。
大約半個小時後,我的父親才出現。
“怎麽突然過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沒時間跟他客套,於是便直接問道,“薑靜遠找過你?”
他一怔,顯然沒想到我會知道這件事。
“你們之間說了什麽?”我繼續追著問道。
我感覺此刻我的表情,一定非常難看。
我們之間的氛圍僵持了幾秒,接著,我聽我的父親緩緩歎出了一口氣。
“是他找的我,我是想找他,但是我怕你生氣,就一直在猶豫,隻是沒想到,他卻找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父親說起薑靜遠時,臉上的表情似乎變了。
“佳佳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我的父親突然問我。
這下輪到我語塞。
我和薑靜遠相識的過程,估計是一個永遠說不出口的秘密。
我正在組織一個看起來比較可靠的理由,結果卻聽我父親說道,“他說你們是網上認識的,你是他的讀者,會經常給他發很多消息,他感覺你們之間有相似的經曆,就聊了起來,慢慢就熟了。”
“是這樣的。”我點點頭,“畢竟當時我情緒真的很差。”
我很慶幸薑靜遠給出了一個這樣的說法。
我還想問父親些什麽,結果就發生了令我驚訝的第二件事。
父親跟我道歉了。
即使是母親出事後,父親都未曾這樣真摯地給我道過歉。
我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跟他聊了很多,我自愧不如,作為你的父親,我對你的了解,還不如一個你從網上認識的人,對不起佳佳,這些年,我忙於工作,忽略了你內心的想法,從來不曾關心過你真正想要什麽,也更是不知道你內心有多麽煎熬。”
父親突然對我這樣說,讓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想如果他還是以前那樣的態度,我可以毫不顧忌地跟他爭執兩句。
“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麽?”我問。
薑靜遠說了什麽,才會讓我的父親,態度發生這樣的轉變。
“我們從頭到尾都在聊你,一開始我還想著怎麽說也要質問他兩句,可最後,那些話卻還是沒說出來。”父親說著掏出手機來,找出一張照片遞給我。
“這是他給我看的。”父親說道。
我接過父親的手機,發現那是一張計劃表。
關於我的規劃表。
我近期的每一次成績,每一次瘸腿的科目後麵都對應了一個方案,而且成績後麵,還對應著一係列學校。
我想我問過薑靜遠,那時他告訴我,悶著頭學就行,最後落到哪,哪就是終點。
隻是我沒想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一直都在替我安排。
他會分析我的每一次考試成績排名,可以衝哪些學校,哪些學校比較穩,甚至還有多少進步空間。
怪不得薑靜遠每次給我的卷子,都是那麽的有針對性。
每次考試後,薑靜遠都會在我學習方案上,做一些輕微的調整。
隻是我從未察覺,這場高考的戰鬥,一直都不是我自己一個人努力。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抬頭看向父親。
“我不得不承認,這點我作為一個父親,很自愧不如,我一開始還想你們這個衝動的年齡能有什麽感情,但是說實話,我很驚訝,他跟我聊天時,我能感覺出來,他是認真的將你安排到他以後的每一步規劃當中,每一步都做了充足的考慮。”父親說著笑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事先準備好的那些話,那個時候一句也說不出來,他說得也對,我們做家長的,該放手的時候就不要還參與你們的選擇。”
“爸……”我輕聲說道,“你?”
他突然伸手輕輕抱了抱我。
我聽到他在我耳邊說,“孩子,別讓自己受了委屈,若是受了委屈,如果可以不介意,就回來找爸爸。”
那天下午我在薑靜遠小區門口等了很久。
我知道薑靜遠家的密碼,可我不想進去,就坐在小區門口的花壇邊,一直等,一直等。
薑靜遠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我看到一個身影匆忙的從我身邊跑過,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那個身影又返了回來。
“佳佳,你怎麽不在家等我?”
我盯著眼前的人,隻是這樣盯著,沒有說話。
“怎麽了?”他眉頭輕輕一皺,語氣裏滿是無法掩飾的擔憂。
突然,我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他。
“哥,我有話想對你說?”我抱著他,低聲說道。
我知道薑靜遠為我做了很多,但我知道的,也隻是浮在表麵上那細小的一層。
我還記得我和父親談話不愉快後,薑靜遠曾安慰我說道,“一切都會解決的。”
隨後,他便去找了父親。
我以前一直害怕,有些話說出口,眼前的關係便很難維持。
我壓抑著心底澎湃的愛意,隻為了能保持目前來之不易的關係。
可現在我發現,我不能滿足。
我不滿足我們兩個之間隻是這樣的關係,我想我們之間可以更進一步。
我思索了一下午。
我決定說出心中的愛意。
然而就當我即將要將話說出口時,我卻聽薑靜遠問,“要現在嗎?”
我篤定地點點頭。
我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想表達自己的情緒。
“你找我爸爸,我知道了。”
終於,我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瞬間的錯愕。
“我就是用你電腦玩遊戲,不小心看到了,就去找了我爸,他都告訴我了。”
他輕皺的眉頭舒展開,我聽到他輕輕歎出一口氣。
“是我大意了,忘了微信還在電腦登錄。”
“哥,我真的有話想要跟你說。”我加大抱住他的力氣,頭埋在他的肩膀處。
“要現在說嗎?”我聽到他問。
“嗯。”我無比肯定地回答。
我怕如果現在不說,下一次勇氣聚集,又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我感到他也回抱住了我。先是小心翼翼地將雙手放到我的腰間,慢慢的,將我禁錮在他的懷裏。
接著,耳邊傳來他溫柔的聲音,“既然這樣,我也有話對你說,讓我先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