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終於到了洛陽,而且確實像劉虞介紹的那樣,洛陽城的麵貌已經完全可以與大火之前相媲美,而且經過重新規劃之後的城市格局,比先前更見整潔。鄭綸特意開辟了一片區域用來安排隨行官員的居所,而皇宮中則已整飭一新,劉協非常滿意。

鄭綸還是第一次得以進入溫德殿,劉協之所以選擇這裏作為皇帝返京的第一個朝議場所,其中還有一個典故。建寧二年,漢靈帝在溫德殿遇青蛇之後,這座宮殿一直都沒有得到複原,而按照宮裏的傳說,正是因為青蛇的不祥才導致了張角兄弟的黃巾起義;現在劉協重新在溫德殿開始他真正的皇帝生涯,為的是討一個吉祥。

文武百官一齊分列兩旁。鄭綸隻是個五品將軍,本不足以登堂入朝;劉協隨意封了個值殿將軍的二品散職,鄭綸才勉強站立在武官的行列中,無巧不巧,正在朱雋之下。

劉協對洛陽的一切都感到非常滿意,封賞了洛陽治下所有的有功之臣,除了鄭綸,直到散朝之時,鄭綸也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太尉楊彪叫住了鄭綸,“伯純若得閑,可否一敘?”

鄭綸頗覺意外,跟隨皇帝來的公卿大臣,無不都是家世顯赫,麵前的楊彪算是第一個主動跟自己接近的顯貴。鄭綸笑道,“太尉大人既然有話要說,不如現在就去太尉府上拜會。”

楊彪微怔,笑道,“伯純倒是直爽人。”

劉虞、劉曄是皇室宗親,自不必說;二荀、郭嘉、程昱、董昭都得到了非常豐厚的賞賜,太史慈、徐晃、華雄、管亥、俞涉都成了將軍,就連陣亡的張饒張青也追封了掛名的侯爵。這樣的安排,鄭綸非常滿意,至於他自己,似乎並不重要。郭嘉雖然沒有直接推辭了光祿大夫的要職,但是對於紫綬金印的待遇並不熱衷,其他人也都采取類似的冷漠態度,甚至都沒有人關心什麽時候能把個人的印綬刻製頒發。

這就是楊彪想問的,“天子今封伯純麾下眾將士,唯獨不提伯純,你猜這是為何?”

鄭綸笑了笑,“如果我要封賞的話,那麽一定會在天子抵達洛陽之前就提出來;既然我對封賞沒興趣,那麽天子這樣安排,對我也沒什麽影響。”

楊彪呆了,“功名功名,有功自要求名。我有些不太理解。”

“沒什麽,個人誌趣不同罷了。”鄭綸滿臉的輕鬆,“讓信任自己的人得到他們所需要的,讓仇視自己的人失去他們最珍貴的,這才算是我的原則。”

楊彪還是很茫然。

劉協需要守衛皇宮的禁軍,而他從長安帶來的舊部總共隻有數百人,按照朱雋的建議,讓鄭綸遞呈各處守軍的名冊,順便接管鄭綸的軍隊。可是鄭綸送交的名冊上記錄的名字竟然不到三千,而且還是分散在河東、河內、弘農各地的總和。朱雋當麵質問:“單單破虜軍軍製下就有兩萬的滿員編製,伯純莫非有私心?”

鄭綸不卑不亢,“洛陽之所以能有現在的繁華,都是因為我們采取了一種特殊的激勵製度去鼓勵士民開荒。軍隊中的士兵有自由去選擇務農或是從商,因此在他們擁有了自己的土地和產業之後,自然就不需要軍隊的給養,自然就該從軍隊編製中除名。”

鄭綸的話隻說了一半,全軍所有的士兵都有了他們自己的產業,而留在花名冊上的,則是軍隊中最核心的骨幹,除了幾位將軍之外,李成、王三等人悉數在列,他們是真正構成軍隊的中堅。

劉協並不清楚洛陽軍務,朱雋戎馬一生都沒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一時竟也不知該如何處理,轉念道,“似此,若要招募禁軍,當如何?”

鄭綸笑道,“此事不難,老大人可命人於城中四處張貼榜文招募,注明月俸待遇,自然會有應征者前來。庫銀由洛陽府庫支付,如何?”

鄭綸最後這句話才是關鍵,劉協大喜,忙讓朱雋起草擬定榜文。朱雋參照舊部的俸祿,酌情增減,標注清楚。鄭綸一看,月俸隻有五大錢,暗覺好笑,卻不指明,令人抄錄數十份,散發到各處城門口。

十日後,朱雋問起鄭綸征募情況,鄭綸苦著臉搖頭,“寥寥。”

朱雋不信,親自巡視各處城門,果然連圍觀的人都沒幾個,而且多半都是新近逃荒來的外鄉人。朱雋大疑,問守榜軍士,“為何無人問津?”

軍士答道,“凡洛陽軍民,開荒者土地歸其所有,行商者免稅三年,誰不想為自己多置些產業呢?再說了,您看您標的價碼,月俸五大錢,在別處興許是很不錯的待遇,可是在咱洛陽鄭大人轄下,嘿嘿,俺也不瞞您說,就俺這個才來洛陽半年多的,俺都已經有十畝薄田了。”

朱雋突然問道,“那按你這麽說,鄭綸本人所擁有的產業,豈不驚人?”

軍士笑道,“這位老大人,您又錯了。我家鄭大人沒有參加開荒,因此他自己沒有半畝田;我家準夫人卻是中山郡國的大商人,不過鄭大人自己卻是沒有任何產業。”

“怎麽可能?”朱雋死活隻是不信。

軍士哂笑,“不信?不信您可以問別人去啊,他們應該知道得都比俺多。”

朱雋想了想,徑直投軍營去。駐紮在洛陽的城防軍營在東門靠近虎牢關的洛水邊,由華雄親自訓練;太史慈回弘農郟縣、管亥回河東,徐晃卻留在軍營裏協助華雄,對鄭綸軍特殊的訓練方式和建製倍感興趣。

朱雋到了軍營,完全被眼前所見震驚。長期的戎馬生涯,使朱雋很輕易就能判斷一支軍隊的強弱,可是就是這樣幾十年來培養的職業感覺,告訴朱雋,鄭綸的軍隊幾乎是接近於最理想最完美的。

華雄並未因朱雋的到來而中斷訓練,卻讓徐晃陪同朱雋四處巡視。

朱雋認得徐晃,非常隨和地問道,“公明,你在這裏多久了?”

徐晃忙答,“末將一來洛陽,就隨華將軍在此訓練。”

朱雋微微頷首,“吾觀軍營中怕是有近萬士卒吧?”

徐晃不知其意,答道,“確切地說,是一萬整。”

“那麽城防的常備軍,是不參與到這裏的訓練吧?”

“是。”

“好,很好!”朱雋臉色一變,“勞煩公明,請華將軍前來。”

徐晃見朱雋來意不善,忙轉身去喊華雄,華雄聽得直皺眉,“老賊當日屢屢鼓惑天子改道南陽,不知今日又打得什麽鬼主意!別理他,讓他在營中多等會兒,訓練結束以後再說。”

徐晃本想勸幾句,一想到破虜軍與曹操的宿怨,便也不再多說。

朱雋竟被晾在軍營中幹等,直到黃昏將盡,軍中號角聲起。

“哈哈……老大人恕罪,末將操練士卒,實抽不開身。”華雄朗聲笑著從營外走進。

朱雋耐性極好,也不動怒,微笑道,“將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