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劍斷法蘭西 第二十一章 潛航
1943年5月15日，法國諾曼底，塞納灣。
這一夜晚的塞納灣風特別大，海風卷起的海浪足足有兩米高。不得不說這樣的天氣十分不利於出海。當然事實上塞納灣中也並沒有什麽船隻航行，因為自從1940年英國人從敦刻爾克撤退之後，這片海灣就成為軍事禁區。沒有通行證的船隻進入到這片海域都有被擊沉的危險。但是這並不能阻止附近的漁民要養家糊口的動力，還是有漁船在這片海灣裏捕魚的。
但是漁船一般都是在白天才會出來工作，夜晚是不會有人出來的，而且還是在風浪這麽大的情況下。但是在這波濤翻滾的海麵之下卻並不是那麽平靜，數十艘德國海軍的潛艇正在不斷的忙碌著。
當日曾搭載過劉七的u-132號潛艇此時也是這些在水下工作的潛艇之一。不過這些潛艇的工作地點都距離海岸很近，隻有不到兩公裏的位置。u-132的指揮官默爾曼上校現在和u-132艇上指揮室中其他軍官一樣，都在心裏暗暗的捏了一把汗，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艇長室改造而成的主動聲納室中兩個正在帶著耳麥工作的聲納兵的身上。
“前方270處出現礁石，深度20。區域很大，我們無法繞行。”一個聲納兵說道。
聲納兵的報告險些沒把所有人的心髒都嚇的停止了跳動。默爾曼上校連忙下命令道：“輪機立刻減速，轉速50，上浮至十米。”
值班軍官得到命令後馬上對著通話器喊道：“輪機轉速五十，首15尾5上浮十米。”
幾秒鍾後，u-132號潛艇的內部出現了一定的傾角，所有人不由都緊緊抓住了一旁的扶手。又過了一分鍾後，主動聲納室的聲納兵說道：“好了，我們現在已經在礁石的上麵了。”
聲納兵的話讓大家不由鬆了一口氣。默爾曼上校也不由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冷汗。然後對著趴在地圖上的繪圖員說道：“現在你把這塊礁石標下來吧。”
繪圖員在一張大比例海圖上，一邊聽著聲納兵的描述，一邊十分仔細的用深色繪圖筆把剛才遇到的礁石給畫了出來，並且還加上了礁石的水深以及範圍的具體的數字。
這時潛艇值班軍官斯洛德上尉一臉不滿的對著默爾曼上校說道：“我說頭，你說這是哪個夠娘養的家夥給我們派的這潛水布雷的活，這不是想讓我們把命都送到這鬼地方嗎”
默爾曼上校倒是知道些內幕，輕輕一笑說道：“斯洛德你其實也認識這個人，上次他還坐過我們的潛艇。”
“噢？有這回事，我怎麽不記得了。貌似我一個小小的臭烘烘的潛艇兵是不會受到那些大人物和女人們的待見的。”斯洛德上尉有些自嘲的說道。
“嗬嗬，就是上次那個去英國的黨衛軍中校漢斯-安德裏，我記得好像你當時跟他一起喝著幹邑是親熱的不行。一副恨不得斬雞頭燒黃紙認作哥哥的架勢。你怎麽給忘了呢？”默爾曼上校說道。
“不……不可能吧，安德裏中校那麽好的人，他怎麽會把我們往火坑裏推呢。你說的我不信。再說了，安德裏中校怎麽有權利能調動我們整個潛艇編隊來布雷呢？”斯洛德上尉問道。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現在安德裏中校已經是西線防禦指揮部的參謀長了。我們現在都要接受他的指揮，而且據我所知我們海軍司令雷德爾元帥本來是邀請安德裏中校擔任我們航空母艦的艦長的。可是當時安德裏中校因為要去英國的事情給拒絕了。我想他去英國是幹什麽，我不由再說了吧”默爾曼上校說道。
“當然是去泡英國的公主了……”斯洛德上尉的話讓指揮艙中的人都哄的笑了起來，大家似乎都對這個話題超級感興趣。斯洛德上尉兩眼放著光說道：“安德裏中校真他娘是個好樣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英國的公主給搞定，當時公主的裙子……”
“停……停……”默爾曼上校雖然知道潛艇生活苦並不介意大家開開玩笑，但是現在怎麽說劉七也是一名權利很大的參謀長，這話要是傳到劉七耳朵裏麵可是好說不好聽，而且還是關於劉七和公主的那些毫無根據的葷笑話。默爾曼上校用十分認真的口氣說道：“雖然安德裏中校隻是一名黨衛軍軍官，但是我們最好還是尊重他一下，畢竟他是我們的指揮官。而且我想我們現在的任務隻是布雷而已，基本上兩天就能返回港口。這要比我們去執行一次長達兩個月的攻擊運輸船任務要輕鬆多了。斯洛德你要是感覺執行這布雷的任務有什麽障礙的話，我可以把你掉去別的艇。”
“別介啊頭你可千萬別把我弄走，我以後閉上嘴還不行嗎”斯洛德都有點想抽自己嘴巴的心思。
默爾曼上校一臉玩味的笑容說道：“這樣說來斯洛德你還是挺樂意執行這個布雷的任務的嗎，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斯洛德上尉一臉真誠的說道：“頭，這裏已經是我的家了，我已經離不開你和弟兄們。”
斯洛德上尉的話剛說出口，負責被動聲納和無線電聯絡的技術官羅克中尉從自己的座位彈出頭說道：“頭你別聽斯洛德瞎說，前天晚上這小子已經跟ji院的莎莉寶貝約好明天見麵的，他要是跑長途的話，那他莎莉寶貝耐不住寂寞就跟別的男人上床去了。”
“閉上你的臭嘴，要是你再敢開口的話，我一定把你喝醉了跟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女人上床的事情說出來。”斯洛德上尉惡狠狠的威脅竟然敢揭自己老底的羅克中尉。
說實話，德國潛艇看似風光其實個中滋味卻並不是誰都能忍受的了的。
潛艇本身排水量雖然較大，但那隻是外部艇殼給人造成的印象。而內部的耐壓殼最大直徑隻有5米，艇首和艇尾的空間更小。絕大部分艇內空間用於安置柴油機和電動機、蓄電池和其他必要的機械設備，用來供艇員生活和休息的空間所剩無幾，甚至連睡覺的位置都很有限，一些特定的隔間僅能容納一個鋪位的寬度。艇長的起居室較大，門口安裝了布簾以保證較為私密的空間，但艇長室往往位於潛艇內部的中心位置，因為平時的大小事務艇員都會向艇長匯報，這樣安置較為方便，所以，艇長也很難安靜下來休息。艇長有固定的鋪位，中級軍官則隻有吊床。艇上部分崗位的艇員由兩個人共用一個鋪位，這是因為二人輪崗的緣故。還有部分艇員隻能在艇首和艇尾的魚雷艙裏休息，那裏終日被噪音困擾，幾乎永無寧日。
德國潛艇內部的生活環境是非常封閉潮濕的。當潛艇在海況惡劣的水麵航行時，海水會從未關閉的艙門大量湧進艙內。一艘經曆了數星期的海上航行的潛艇，其內部的氣味會有多難聞：柴油機產生的煙氣、腐爛變質的食物產生的氣味、廁所裏的臭味和艇員身上的汗臭。這簡直就讓長時間的潛艇生活成為了一個地獄。
潛艇兵，尤其是德國的潛艇兵，隻有經曆過三個月的潛航作戰的就沒有人身上能幹淨的了。潛艇上的淡水儲備是極其有限的，所以洗澡和沐浴都是件奢侈的事，所以絕大多數潛艇官兵返航後都是一副穿著破舊的製服蓬頭垢麵滿臉胡須的樣子。所以往往在下雨的時候，潛艇上的人都會到潛艇外麵去，用雨水進行淋浴，好清除身上某些不請自來的小客人——虱子。
當然也並不是所以人都能在下雨的時候冒著被海浪卷進海中的危險來享受雨水浴。隻有軍官和那些被特別批準的人才能享受，而其他人則是隻能呆在那屬於自己的狹小的空間內。忍受那刺耳的噪音和悶的讓人發瘋的空氣。
而這僅僅是德國潛艇兵海上生活的很普通的困難而已，真正困難的是當德國潛艇遇到對手的時候。在大西洋上盟國商船、德國潛艇、英國驅逐艦這三者之間獵殺關係永遠都是不變的主題。德國潛艇的速度在海麵上最快也隻有十四節，這就比商船的速度快上那麽一點。所以潛艇隻有預先埋伏在商船的航線不遠處，然後發射魚雷攻擊商船。但是這就帶來了一些危險。u型潛艇隻能在水麵負十米以上發射魚雷，而且還有冒著潛望鏡被護航艦發現的危險。
看似德國潛艇戰果輝煌，但是卻沒有人注意到潛艇攻擊對手時所冒的風險。幾乎每一次攻擊有護航的商船都可謂是一場極其危險的行為，因為隨即趕來的英國驅逐艦會毫不猶豫的用驅逐艦上的深水炸彈去攻擊水下的德軍潛艇。
英國驅逐艦與德國潛艇之間永遠都是生死冤家，雙方無所不用其極的在海麵和海水中比拚著智慧、耐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雙方都擁有聲納，能聽清對方螺旋槳的聲音從而辨別出對方的方位。
所有的u型艇長都知道，如果遇到了英國的驅逐艦，千萬不要犯傻去想著用魚雷攻擊，而是就靜靜的呆在水中不要做聲就好。驅逐艦那三十節的速度讓你的魚雷很難集中，而魚雷的軌跡會將潛艇的位置毫無疑問的告訴英國人。被驅逐艦發現了可不是什麽好事情，好一點仍幾顆深水炸彈給你也就是算了。最麻煩的就是碰到那些二百五的家夥，他們會極有耐心的把船停到你的附近，然後用聲納聽著水下所有的動靜，隻要你稍有一些動作，他們就會準確的判斷出你的方位，然後用各種深度設置的深水炸彈去攻擊你。讓深水炸彈在身邊爆炸可不是鬧著玩的，三百五十公斤炸藥的衝擊力借助水壓會毫不客氣的撕開潛艇的外殼，讓潛艇永遠隻能留在海底。
所以德國潛艇兵不但要有足夠的耐性，而且還要有足夠的勇氣才行。因為看似榮耀的背後其實隱藏著巨大的危險。最初盟軍的物資船隊並沒有護航艦隊，德國海軍用u型潛艇組成海狼攻擊戰術，將通往英國的運輸船打的是損失慘重，但是自從皇家海軍對大西洋上航行的物資船隊進行護航之後，物資船隊的損失已經小了很多，而同時德國潛艇的損失卻在不斷的增加。而且盟軍現在已經開始使用飛機進行反潛作業，飛機的速度這讓德軍潛艇的處境更加的困難起來。能在海麵上的時間也是越來越短了。
當然潛艇的危險還並不僅僅這些，因為二戰時的德國潛艇還沒有gps進行導航，所以當遇到陰天或者暴風雨時，潛艇就會迷失方位，有時甚至會差錯出數百公裏的距離。這要是再趕上燃料耗盡的話，其危險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現在出去跑長途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而且從四三年六月後，由於挪威海上油田的開采，德國海軍承擔起了衛戍油田安全的重任，大部分潛艇和軍艦力量都被調往了挪威的港口，真正在大西洋和地中海跑長途的潛艇也隻剩下一百艘的樣子。
跟跑一趟就三個月的任務比起來，這兩天的布雷任務簡直就是個小兒科。而且每次布雷任務結束後，所有人都還能的到一天的休假。這簡直就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斯洛德上尉怎麽會傻得要求去跑長途呢？
不過淺談布雷這活的危險性也是相當高的，稍有不慎就會出現觸礁或者擱淺的事故。好在所有的潛艇都裝備了最新式的主動聲納探測係統，這等於給潛艇在水中裝上了探路用的眼睛。
一般的潛艇和驅逐艦裝備的都是被動聲納。被動聲呐技術是指聲呐被動接收艦船等水中目標產生的輻射噪聲和水聲設備發射的信號，以測定目標的方位。它由簡單的水聽器演變而來，它收聽目標發出的噪聲，判斷出目標的位置和某些特性，特別適用於不能發聲暴露自己而又要探測敵艦活動的潛艇。
而主動聲納就要複雜的多了，簡單的說主動聲納就是一個水中的雷達，隻不過發射的不是雷達波而是聲波罷了。它主動地發射超聲波，然後收測回波進行計算，適用於探測複雜的海底地形、暗礁以及水雷這些被海水掩蓋的危險。而德國海軍的主動雷達也是因為繼電器計算機的應用才得以問世的。計算機可以將回聲探測器所收到的信號加以區分，從而找出自己發射出去的聲波信號，並且根據信號的強弱判斷出障礙物的大小以及距離。這等於給潛艇裝上了眼睛。
不過u-132艇上的空間實在有點太小，默爾曼上校不得不將那唯一象征著自己身份的艇長室給讓了出來作為主動聲納室來使用。而可憐的默爾曼上校隻能去跟其他軍官一起睡吊床了。
在潛艇基地時，u-132艇被裝上了足足四十顆錨雷，這都是通過魚雷發射管湧壓縮空氣給彈射到外麵去的。好麽，為了裝上這四十顆錨雷，u-132潛艇基本上都被掏空了，魚雷沒有裝，燃料也隻攜帶了三分之一，食物隻給一個人三個罐頭三個麵包和每人五公斤的淡水。而艇長到普通士兵的個人物品更是被全部從潛艇上清除而出，連潛艇的醫務間和廚房也被騰出來放置水雷。潛艇內部的空間本來就不大，這時再被四十個水雷給占據了大半，讓潛艇的官兵們當然更加的感覺到不自在。
為了減少潛艇上的官兵上廁所的麻煩，所有人包括默爾曼上校都被要求在起航前進行一次長達半個小時的清理存貨的活動。而潛艇基地隻有二十幾個馬桶，這也讓一部分人必須進行室外作業，並且還是由憲兵進行嚴格的監督。這被人監視著大小便，而且還必須完成任務，這估計在世界軍事史上也算是頭一份了。
當然這還是並不算什麽，所有的潛艇都是在隱蔽的船塢中下潛之後從水中駛出港口的，也就是說在這項布雷任務的兩天時間都要求潛艇不能上海麵來換氣和進行高速航行給蓄電池充電，為此所有執行任務的潛艇全部都是更換了新的蓄電池和攜帶了充足的氧氣。
而出港和返回港口的時間也都被嚴格的定在了夜晚，所有潛艇都不能在執行任務時違反命令上浮到海麵，甚至連潛望鏡也不允許升起。所以從港口外麵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潛艇出航的跡象。並且潛艇所停靠的船塢和修理工廠也由大量部隊進行嚴格的警衛，盟軍的情報人員根本就沒有進入的可能。而從外麵也不可能通過肉眼觀察到任何潛艇出港的跡象。
u-132終於在淩晨時分將潛艇上的四十枚錨雷全部都安防完畢，這狹小的空間內連續一連釋放這四十個重達數百公斤的十分危險的水雷讓潛艇上所有的人都累得夠嗆。尤其是魚雷艙的人簡直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一臉倦色的默爾曼上校看著那些累得在地上不想動彈的手下，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下達了返航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