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劍斷法蘭西 第三十一章 困獸
1944年6月12日，法國諾曼底。
從盟軍6月6日發起登陸到12日已經整整的一個星期了。負責打頭陣的六個美軍陸軍師在付出了158000人傷亡代價後終於算是在海灘上站住了腳。這些傷亡有一部分是在6月6日登陸當天由於登陸艇被炸沉或者被在海灘上被德軍炮彈給炸死的。本來美軍士兵以為突破了那些鐵絲網後苦難就應該到頭了，可是誰知真正的苦難竟然才剛開始而已。
海灘的後麵的地帶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地雷，地雷的密度之高簡直就令人感覺到發指。雖然美軍發現這些地雷大部分都是些鐵罐子製造的假地雷，但是誰也沒有勇氣去滿不在乎的大踏步前進。相對於那些不值幾個錢的勳章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而且伴隨著這些地雷更讓人感覺到恐懼的是那些數米深的陷阱。陷阱裏麵的棱角鮮明的亂石看著就讓人後怕，這幾乎讓所有的美軍士兵都處於緊張狀態。沒有人會用自己的性命去看玩笑。盡管美軍的各級指揮官是著急的要命，但是所有的士兵還是非常認真的去取排除那些假地雷。
麵對士兵們對自己的生命認真負責的態度，美軍的各級指揮官還能說什麽呢！難道說這些地雷大部分都是假的，你們隻會被炸死一小部分人，而多數人將會安然無事嗎！相比你今天說完這些話，那明天就回有人在你的背後打黑槍。美國大兵對那些對自己不負責任的軍官可是真的會動手的，這可不是說笑話。所以美軍的軍官盡管心裏急得跟貓抓似的，但是卻一點招兒都沒有。
後來為了提高排雷的效率，美軍將謝爾曼M4坦克進行了改裝，將一根很長的傳動軸固定在了坦克的前端，最前端用焊上了數米的鐵鏈。這樣在傳動軸轉動時，通過飛舞的鐵鏈抽擊地麵來引爆地雷。這樣一來效率果然大為提高。但是這一手卻防不住那些專門為坦克挖的巨型陷阱。為坦克挖的巨型陷阱要是人踩上去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數十噸的坦克卻毫無疑問的會掉進去摔的報廢。這幾天光是美軍掉進陷阱中的坦克就有數十輛之多。幾乎每一輛坦克裏麵的人都會被摔的七葷八素，有倒黴的家夥甚至連脖子都會被扭斷。所以美軍的坦克手成天也是提心吊膽，生怕自己被派去執行該死的掃雷任務。
而這還僅僅是一些小兒科而已，美軍登陸地域的後方低窪地區因為被水淹沒成了沼澤地，但是德軍照樣也沒有忘記在這裏布雷。大量的地雷都被做成絆雷和這些爛泥塘混在了一起。在這片沼澤中，掃雷坦克可就不那麽好使了，坦克在爛泥中會越陷越深。無奈之下，這排雷的工作又得由步兵來完成。這又是水又是泥的，還得擔驚受怕，就可想而知這排雷的效率會有多麽的低下了。而且在水中時金屬探測器就不是很好使了，完全得靠士兵用探針一點一點的尋找那些地雷。這更是加劇了排雷的難度。有時一天下來連五十米也前進不了。而且時不常就有人觸動了水中的拌弦，結果被炸死在這爛泥之中。
美國大兵受得這個罪都不用提了，有很多人都因為受不了這個折磨而精神出現了問題。而且德國人的炮彈也是時不常的會打上一陣，特別是在夜晚的時候。慢慢的美軍也發現了德軍發射炮彈的規律，要是逢雙號，那麽晚上一點三點五點肯定是會有三次炮擊。而單號又改成了兩點四點兩次炮擊。德軍的炮彈打的到處都是，並沒有什麽針對性，對大部分美軍士兵並沒有多大的威脅。至於那些被炮彈炸死的家夥，大家十分肯定的認為他們都是一些倒黴蛋而已。
在美軍登陸的海灘上，人工港已經建立起來了。這幾天每天都有超過5000噸以上的作戰物資和數萬名士兵登陸。可是由於煙霧的遮擋，美軍還是無法得知德軍的防線的情況。隻是根據德軍火炮的數量判斷出德軍最少有不少於一個集團軍的部隊在煙霧中正等著美軍上門呢。這與最初的所獲得的情報基本上是翻了一倍。
這時盟軍的高層也都明白過來德軍其實對盟軍的諾曼底登陸是有充分的準備的。不過大家卻都衝口不談這些，不管對外界還是對手下都把這次登陸稱為了一次極其成功的，完全出乎德軍意料之外的行動。
丘吉爾在電台中對英國民眾也發表了一場題為‘歐洲大陸，我們來了’的極其煽情的演說，很是讓英國人的心情都高興了不少，就像是眼下戰爭英國已經勝利了一般。
不過對於登陸中接近25萬的傷亡數字，盟軍的高層都是感覺到十分的頭疼。因為直到現在為止，盟軍在諾曼底的登陸行動還都隻是在軍艦的掩護範圍之內。由於內陸的煙霧彌漫，外加上英軍第七裝甲師受到的慘重的打擊，讓所有人都清醒的看出來眼前的窘況，德軍正虎視眈眈的蹲在煙霧中，伺機就會撲上來狠狠的咬上一口。直到現在為止盟軍的戰果也隻是俘虜了德軍的一個排而已。消滅了敵人一個排30幾個人卻付出了25萬人的代價，這就好比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而且還是一車西瓜，這要是說出去非丟死人不可。所以不論是英軍還是美軍的高層，都是絞盡了腦汁去解決上報傷亡數字這個問題。
英國人當然是經驗比較老道，大筆一揮就將陣亡中的人的大半都列到了失蹤人員的名單中。這人一失蹤，這裏麵的學問可就大了，也可能是戰死，也可能是活著但被俘虜了，反正現在沒見到屍體就不能算你陣亡，這傷亡數字當然就不能算。有人說了，你失蹤不是也有個時限嗎，難道你能一直拖著？
一直拖著當然不會，不過等過了這一陣等盟軍打了勝仗，這一俊不就遮百醜了嗎！到時間再給這些人弄個陣亡，保管沒有多少人會注意到這個細節的。再怎麽說也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對於政治手段美國人當然也學得很快，在諾曼底後方空降的三個師雖然大家都知道十有八九已經讓德國人給輪了大米，但是艾森豪威爾卻還是將這三個師算在了作戰部隊的戰鬥序列之中。按照艾森豪威爾的說法，眼下我們還沒有得到任何有關這些部隊的消息，所以我認為他們還正在堅持戰鬥。艾森豪威爾的判斷得到了所有人的交口稱讚，大家都在心裏十分敬佩那些勇敢的空降兵，竟然能孤身在德國人的地盤上堅持這麽長的時間。
當然對於那些負傷的人，盟軍高層的看法也是很統一的。你——不過就是被受了點輕傷嗎，用得著坐著船去英國的醫院裏麵躺在嗎，給你點嗎啡，頂一陣就好了。什麽，什麽，你精神受了刺激……孩子，你要學會堅強，千萬不要給你的家人丟臉。哦，你的腿斷了，這倒是挺嚴重的，不過現在去英國的船位緊張，如果你能再登上一段時間的話，興許我會給你弄個頭等艙的位置。
就這樣東一劃拉西一劃拉的，盟軍的傷亡數字銳減到了五萬，這樣一來大家的麵子上都很好看了。再怎麽說這也是一場前所未有的登陸戰嗎，不死幾個人怎麽會行呢。而被俘的那一個排30個人的德軍卻被說成了德軍傷亡慘重，傷亡的人成千上萬，為了讓人們相信這一切，盟軍不得不找了一些士兵穿上德軍的製服躺在地上扮屍體從而讓那些軍隊中的人員進行拍照。
號稱美國硬漢的作家海明威作為自由新聞自願者也和美軍士兵一起登上了諾曼底，可是當海明威看到那些在海灘上活過來的德軍士兵時，海明威徹底的憤怒了。當時海明威就下決心要揭露這看上去既醜陋有可笑還讓人無比痛心的事情。可是當海明威的電報發出去之後，等來的卻不是報紙上那醒目的醜聞的標題，而是憲兵以泄露情報的罪名的逮捕。海明威被告知，你不能用帶有侮辱性質的詞匯來描述這次登陸，這是不被允許的。
海明威知道自己在這裏是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於是海明威簽署了一份不泄露軍事機密的協議後，憤然離開了法國。但是等海明威回到美國後才發現，竟然沒有一家報社敢刊登自己所寫的在諾曼底所發生的事實真相的稿件，有好心的主編告訴海明威：所有的報社都已經接到了政府的警告，如果敢於刊登關於諾曼底虛假的消息，那麽報社將會受到嚴厲的製裁甚至被強製關閉。這時海明威徹底憤怒了，他將自己以前寫的所有書稿全都付之一炬，然後終生都未向報社投過任何一個稿件。1961年7月2日清晨，海明威身穿睡褲，浴衣，進入地下室。他拿出了槍和一盒子彈，然後，到了門廳。他把兩發子彈裝進了那枝獵槍，慢慢張開嘴巴，把槍頭塞進去，輕輕扣動了扳機……
後來人們發現了海明威夾在《老人與海》之中的一片隨筆，這裏麵寫道：“……不得不說我對人類的無恥又有了新的認識，自從我登上那片海灘，我心中所堅持的那個不懈的為追求自由的夢就已經破滅了，我才意識到，我錯的是多麽的離譜，騙子，騙子，都是騙子……”
事實上英國第七裝甲師並未全軍覆沒，德軍三個裝甲師經過數小時的戰鬥後，殲滅了大部分的英軍第七裝甲師，隻剩下不到兩千名英軍在勒阿米爾村頑強的進行著抵抗。
亨利少將指揮手下用幾十輛謝爾曼坦克將村莊內的各個出入口是堵了一個嚴嚴實實，掩護指揮著手下進行著負隅頑抗。其實德軍要是想要徹底殲滅第七裝甲師，也費不了多大的勁。隻需將建築物摧毀後，這無處躲藏的英軍那是隻有挨宰的份。但是德軍卻並沒有這樣做，隻是牢牢的將第七裝甲師剩下的這些人給圍了起來，然後時不時的朝著片不大的小村莊中打上那麽幾炮。
不過僅僅是幾炮就會讓第七裝甲師喪失鬥誌，德軍的非常規手段比那些炮彈的威力還要巨大。也不知道德軍中誰那麽缺德，弄了數量裝著高音喇叭的宣傳車開到了勒阿米爾村的附近，然後沒白天沒黑夜的放著音樂。隻要天一亮《裝甲兵之歌》就一準會響了起來，緊跟著就是《元首萬歲》，跟著打幾炮後再接著放這兩首十分納粹的歌曲。而一到了晚上，唱片則被換成了《莉莉瑪蓮》，哀傷纏綿讓英軍裝甲第七師的官兵都有種想哭的感覺。德軍這樣做無疑是一種精神上的轟炸，果然在數天之後，第七裝甲師的士兵腦子中時不時的就會蹦出幾句歌詞來，而且還都是德語版的。德軍像是一直吃飽了的貓一樣，將英軍第七裝甲師當作老鼠玩來玩去，而且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這也讓亨利少將和他的一千多名手下這幾天都生活在極端的憂慮當中。按說到了現在這種情況，絕大多數軍官都會選擇投降，但是亨利卻不能這樣做。因為亨利知道，第七裝甲師可是大英帝國用來撐門麵的，這還沒等暫露頭角呢就投降的話，那大英帝國的臉麵可就丟盡了。所以亨利少將盡管知道眼下德軍還給第七裝甲師留一口氣肯定是有什麽陰謀，但是亨利少將卻不得不苦苦的支撐。
這幾天蒙哥可是沒少派部隊前來營救第七裝甲師，但是由於煙霧的原因，能見度不高，盟軍的空軍根本就無法對地麵的德軍進行精確打擊。炸彈倒是扔了不老少，但是真正炸到德軍的卻寥寥無幾。而地麵部隊一進入內陸地區就會遇到德軍阻擊，明明第七裝甲師距離救援部隊不過就那麽二十公裏，但是卻始終是打不過去。每天無線電中傳出的第七裝甲師那急切的呼喚救援的聲音是成了讓所有人耳中的夢魘。
這時蒙哥再也沒有什麽搶功勞的心思了，而是轉為一門心思催促美軍和加拿大軍隊加快行軍速度，好去解救自己的第七裝甲師，因為光憑借英軍的力量從劍海灘一個方向實在是難以突破德軍，蒙哥於是就希冀與美軍和加拿大軍隊會看在同時盟國的份上拉自己一把。
不過美軍也正被那些地雷給搞的焦頭爛額，那裏會有什麽心思去搭救英軍第七裝甲師啊！美軍也不是傻子，這美軍登陸死傷無數，成天都是和地雷炮彈作伴，你們英國人怎麽就這麽順利，才半天功夫就突擊前進了二十多公裏，而且也沒見你們的登陸艇沉沒幾艘，這裏麵要是沒有問題鬼才相信。這下好了，你們英國人為了搶功勞撞到德國人的槍口上了吧，這是你們英國人不仁義在先，想讓我們送命去救你們……門都沒有。
那些美軍的負責軍官都十分統一的讓排雷作業的手下放慢了速度，並且交代道：“你們排雷的時候一定要認真的、細致的、徹底的排雷。千萬不能有麻痹大意的思想，要做到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地點，而且對重點地區要進行反複的檢查，千萬不能漏過任何一個疑似地雷的物體。最好是‘寧停三分，不搶一秒’……”
這蒙哥雖然是名義上時盟軍的陸軍司令，但是卻真的在指揮那些美軍大爺的時候是力不從心。而且蒙哥心中有鬼也不好太過用強，所以也是幹瞪眼是一點招兒都沒有。就算蒙哥將這些事情匯報給艾森豪威爾，那艾森豪威爾也是不會去幫助蒙哥解決問題。最多也就是從前線找幾個愣頭青批講兩句也就拉倒了。
按說加拿大軍隊一向是跟著英軍屁股後麵轉的，這次應該大力救援才對。而且加拿大軍隊所登陸的朱諾海灘距離英國第七裝甲師登陸的劍海灘也不遠，德國人用凝固汽油彈組成的火牆也早都熄滅了，並且連對加拿大軍隊的炮擊也停止了。可是加拿大的鄧肯中將卻始終都沒有去救援英軍第七裝甲師，而是就在灘頭前衝數公裏建立了牢固的防線，也不朝前麵進攻，就是待在那裏看著笑話。
而當蒙哥一臉凝重的對鄧肯中將提出讓加拿大軍隊出兵救援第七裝甲師時，鄧肯以牙還牙的說道：“……戰爭就是戰爭，我們不能因為死幾個人就去動搖我們的決心……蒙哥馬利將軍，請你不要這樣心軟好不好，要知道我們現在正在進行著無比光榮的將歐洲人民從納粹手中解放出來的戰鬥，我們就是付出再多的犧牲也是值得的……我們加拿大軍隊有我們自己的任務，你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蒙哥當初做了初一，現在鄧肯毫不猶豫的就還了一個十五。蒙哥馬利為自己當初的高傲收獲了一枚難以下咽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