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曼張張嘴,見依瞳擔心的表情,還是沒有將尼斯的原話告訴她,怕依瞳會接受不了,隻是撫慰道:"尼斯已經進去給小軒動手術了,具體情況要等他出來再說。依瞳,你放心,小軒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依瞳一個人嘀咕道,好像在安慰許曼,又好像在安慰自己。她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仿佛是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
許曼見狀,擔心地抱住了依瞳。如果她知道,小軒是顏天榮的孩子,那麽她還會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許曼在內心掙紮。自己疼愛了那麽多年的弟弟,竟然是仇人的兒子,這對於依瞳,會不會太過殘忍?隻是,莫哲軒的身世已經讓越來越多的人知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從別人口中得到這個消息,許曼寧願自己親口告訴依瞳。
"依瞳,接下來的話,你要好好聽我說。"許曼扳過依瞳的肩膀,正色道。
"嗯?"依瞳的雙眼還是一片迷茫,她現在除了莫哲軒的安危,其他的什麽都聽不進去。
許曼頓了一頓,語氣沉悶,就像是醫院走廊漂浮著的消毒藥水一般,讓人窒息:"小軒不是你的親生弟弟,他是顏天榮的兒子。"
依瞳的眼珠子轉了轉,沒有反應過來,重新問了一遍:"媽,你說什麽?"
後麵的葉末然倒是聽得清清楚楚,所以萬年不變的冰山表情好像受到了撞擊一般,逐漸開始融化,他金色的眼眸死死地盯著許曼,好像剛才的話在開玩笑一樣。
"我說,莫哲軒是顏天榮的兒子,他的親生兒子。"許曼狠狠的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全部的力氣,說完便像虛脫一般,癱坐到了椅子上。
依瞳愣了一下,然後笑容綻放地讓人手足無措:"媽,你在說什麽呀?小軒怎麽可能是顏天榮的兒子?他是我爸爸的兒子,是我的弟弟啊!"
走廊裏寂靜無聲,這是VIP的專屬樓層,除了莫哲軒,根本沒有第二個病人,因此不像下麵一樣,人來人往。白色,原本就是恐怖的顏色,帶著死亡的氣息。
許曼低下頭,眼淚奪眶而出:"顏天榮強奸了我,才有了小軒,這件事連你爸爸都不知道。對不起,依瞳,我不想一直瞞著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說這件事……"
依瞳的笑僵硬在嘴角,腦海裏隻有一句話在反複翻滾,小軒是顏天榮的兒子,小軒是顏天榮的兒子……她用盡力氣,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的幸福救的人,竟然是顏天榮的兒子!仇人的兒子!
忽然,依瞳像是忽然響起了什麽一樣:"那麽洛夕和小軒不是……"下麵的話沒有說出口,因為她用手將自己的嘴巴捂住,眼眸霍地睜大,帶著無法比擬的震驚。
許曼點點頭:"是,他們是兄妹,小軒是洛夕同父異母的哥哥。"
依瞳腳下一個踉蹌,身子一下子靠在了牆壁上,冰冷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服滲進她的肌膚,侵蝕每一個細胞,讓她周身都感覺到了陰冷。
居然愛上了自己的妹妹……
"小軒是因為這
件事才心髒病發的麽?"依瞳冷靜下來,竭力克製住胸口的氣血翻滾。
"是。"
依瞳定定地看向許曼,聲音較剛才有了些冷意:"媽,你不是在他們剛剛開始交往的時候就已經見過洛夕了麽?為什麽沒有拆散他們?"
犀利的問題讓許曼渾身一震,就算是低著頭,她也能感覺到依瞳的灼灼目光,正在燃燒著自己。她沒有回答,沉默的空氣在三個人之間肆意流竄,讓人窒息。她並不想對依瞳說謊,而且她也知道,依瞳很聰明。
"爸爸是顏天榮的司機,而你又經常去找爸爸,不可能沒有見過洛辰和洛夕,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把這件事說穿,而是看著他們泥足深陷,是麽?"
最後的反問,口氣那麽輕盈,輕得恍若空氣一般,但是在許曼耳朵裏聽來就像一把榔頭,重重地錘在她的身上。
"所以當初選擇帶走小軒,是想用他來鉗製顏天榮,而我是埋伏在顏天榮身邊的棋子,"依瞳語氣緩緩,現在她終於可以把整件事情都竄連起來了,"從一開始,我和小軒就是你的報仇工具。"
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想得通了,包括為什麽會拋棄她,為什麽會進入顏家,為什麽沒有阻止洛夕和小軒發展,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因為許曼想要報複顏天榮而已。
許曼站起身,想要拉住依瞳的手,可是卻觸到了空氣--依瞳躲開了,帶著害怕的眼神,閃開了她的手。許曼眼裏淚光閃爍,讓她原本就顯得柔弱的臉愈發的動人:"依瞳,我隻是利用小軒而已,我並不想利用你。當初拋下你是逼不得已的,我沒有辦法養活你,也沒有辦法給你最好的教育,隻有顏天榮可以。相信我,你是我的孩子,是我和成邦唯一的孩子,我怎麽可能利用你?"
最後的幾句話已經有了哭腔,到現在她才逐漸發現,事情的發展已經不由得她控製了,就像一條偏離了軌道的線,隻能越走越遠。
"小軒也是你的孩子啊,為什麽?"依瞳的聲音微微發顫,麵對許曼,她忽然之間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他是誰的孩子,根本由不得他選擇不是麽?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
愛上了自己的妹妹,而且她還因為自己被人**,這樣的事情讓他如何接受得了?
貼著牆壁的背好像被冰凍結一樣,她很冷,可是卻不想離開牆壁,因為現在隻有這個溫度,可以讓她清醒一點,清醒地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夢。小軒愛上了自己的妹妹,而媽媽變成了瘋狂的報複者。
生活就像一出戲劇,你永遠不知道它的轉折點在什麽地方。
晶瑩的淚水掛滿了許曼的臉,依瞳說的話她何嚐沒有對自己說過,隻是她說服不了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想那天晚上被顏天榮強暴的畫麵,想成邦離開的那一天,想自己在巴黎當小姐的經曆。小軒沒有錯,錯在他成為了她的兒子。
太多事情可以看透徹,可惜卻做不透徹。
"依瞳,就算知道小軒是顏天榮的兒子,你還是會一如既往地疼他麽?"
"小軒姓莫,是我唯一的弟弟,他和顏天榮一點關係都沒有!"依瞳的聲音不大,但是在空寂的走廊上卻聽得非常清楚。
許曼睜大眼睛看著她,片刻,自嘲地笑了笑,輕聲道:"我知道了。"對於依瞳來說,仇人隻有顏天榮一個,她不像自己,為了報仇可以利用所有能夠利用的東西。
依瞳就算殺過很多人,但是心腸終究是軟的;而她,手上沒有沾過血腥,卻徹底是個冷血動物。
尼斯在五個小時之後終於一臉疲憊地走出來,摘掉口罩,西方人典型的深邃的臉上沒有了以前做完手術的成功感,有的隻是慶幸:"還好,搶救過來了。下次再讓他受到這麽大的刺激,我估計就無能為力了。"
依瞳腳下一軟,差點虛脫過去,葉末然從後麵抱住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小姐。"
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葉末然這才鬆開手。
莫哲軒醒來的時候,紅色的陽光正齊齊地打在淡黃色的窗簾上,透著溫和的光。他雪白的床單上跳躍著光影,房間寂靜無聲。身體感覺很是疲累,就連睜眼都需要很大的力氣。
他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在逐漸適應光線之後,才緩過來。他記起,在昏倒之前發生的所有事,說過的所有話。他原來是顏天榮的兒子,顏洛夕的哥哥,顏洛辰的弟弟!這樣複雜的關係到底他要怎麽樣才能麵對呢?
"小軒,你醒了。"門口傳來熟悉而又溫和的聲音,他還沒有看見,嘴角就已經下意識地揚了起來。
"姐,你來了。"說著就想要仰起身。
依瞳笑著,走過去,替他墊好枕頭,問:"想要吃點什麽嗎?"
莫哲軒搖搖頭:"我不餓。"
那麽稀鬆平常的對話,以前經常會有,隻是現在,身份變了,忽然覺得不說點什麽特別尷尬。莫哲軒想要忘記昨天的話,卻越來越清晰。
"小軒,"依瞳見他皺起了眉頭,伸手撫上他的臉,"不要胡思亂想,我根本不在意你是誰的兒子,我隻要知道,你是我的弟弟,是我的小軒就好。"
莫哲軒驀地睜大了眼睛:"你都知道了?"
"嗯,但是我不在意,因為你隻是我的弟弟而已啊。"
莫哲軒欣喜過後,又低下了頭:"可是,我是顏天榮的兒子,是仇人的兒子,你應該會很難受吧。"
"怎麽會?"依瞳笑著反問,"你叫莫哲軒,和顏家一點關係都沒有。"
"姐,你不會不要我對不對?"莫哲軒晶亮的眼神如同一個小孩,單純地無法用言語形容。
"絕對不會。"依瞳信誓旦旦。她怎麽會拋棄自己最疼愛的弟弟呢?她怎麽會拋棄自己用幸福換來的弟弟呢?
懸著的心好像有了一個落腳點,莫哲軒強烈的恐懼感終究還是壓製了一點下去,而這個感覺在許曼出現在病房之後又重新燃了起來。
依瞳離開病房去給他弄點吃的,許曼像是瞅準了時機,依瞳前腳走,她後腳就跟上,坐在了病床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