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恐怕他的女兒真的會被摧毀吧。他的洛夕,他的寶貝女兒,絕對不能受到這種傷害。

"洛夕。"昏暗的房間終於開了一道縫隙,陽光便爭先恐後地跑進來。厚重的窗簾被拉開,仿佛黑暗被一下子驅逐一般,角落的人微微動了一下,麵對突如其來的光亮,她下意識地拿手擋了一下。

顏天榮從來沒有看見過自己的寶貝女兒如此狼狽的模樣,麵色發黃,嘴唇蒼白,原本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像是黯淡不堪的星星,沒有了光彩。長卷發看上去也有好幾天沒有打理了,結成了塊狀。總之,如果不是那張臉,顏天榮打死都不會相信這樣的女孩子是自己的女兒。

"打算放我出去了麽?"顏洛夕聲音虛弱,懶懶地抬眼看了一下顏天榮。

"那你打算和莫哲軒分手了麽?"

果然。顏洛夕嘴角吃力地掛起了弧度,果然是因為小軒的事。"因為他不是什麽富豪的兒子,對你沒有利用價值,你才不想讓他和我在一起麽?"

"洛夕,你怎麽能夠這樣說你爸爸?"顏天榮胸口起伏了一下,在她的眼裏,他就隻是這麽一個出賣女兒的人麽?

"那你為什麽不讓我和小軒在一起?"顏洛夕反問道,聲音忽然就提高了幾個分貝,但還是有點羸弱,"我愛他,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住嘴!"聽見這樣的告白,顏天榮隻覺得天旋地轉,妹妹愛哥哥,以情人的身份,這是怎麽樣一種背棄道德的行為?

"我一定要和小軒在一起,你阻止不了我!"顏洛夕斬釘截鐵。

"那我就囚禁你一輩子!"顏天榮同樣也堅定不移。

"那你在幾天之後,看見的隻會是一具屍體。"顏洛夕冷靜地說道,她說到做到。

"顏洛夕!莫哲軒到底有什麽好?"顏天榮心痛不已。到底怎麽樣才能讓自己的女兒從對自己哥哥的感情裏走出來?莫哲軒現在隻是想要傷害她而已啊!

"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因為我愛他。"

"啪!"顏天榮忍無可忍地甩了顏洛夕一個巴掌,"你不能愛他,他是你……"後麵的兩個字生生刹住,顏天榮收回自己蒼老的手,表情黯淡。

顏洛夕似乎聽出了什麽不對勁,她狐疑地看著顏天榮,問:"你說他是我的什麽?"

顏天榮別過頭,削瘦的肩頭似乎看見了一個老人應該有的落寞:"洛夕,當我求你,不要和莫哲軒在一起好不好?你們真的不適合。"

顏洛夕訝異於顏天榮的服軟,在她的印象裏,這個人從來不曾服輸過。從來都隻有他掌控別人,決不允許別人說一個不字。這就是為什麽她和哥哥到現在對他避而遠之的原因。一個掌控欲太強的人,會讓人覺得累。可是,為什麽現在他會用如此哀求的語氣跟她商量莫哲軒的事情呢?

"爸爸,你為什麽不同意我和小軒在一起?是不是中間有我不知道的事?"顏洛夕敏感地嗅到了什麽。

"沒什麽。"顏天榮躲開顏洛夕的眼神,將快要到

喉嚨口的話又硬生生逼回去了。

顏洛夕忽然就湧上一種不安,那種明顯的欲言又止讓她難受,於是胡思亂想便不可避免地開始了。她猛然想起以前當莫哲軒知道自己是顏天榮的女兒時,也有了不尋常的反應,難道他和顏天榮發生過什麽嗎?

那天和好之後,顏洛夕曾經問過莫哲軒,為什麽當他知道自己是顏天榮女兒的時候會如此地驚慌失措,莫哲軒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曾經結過怨便沒有再多說什麽。顏洛夕見他不願多說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隻要愛的人在身邊就好,其他的和她沒有關係。可是現在,是有關係了麽?

"爸爸,你和小軒是不是發生過什麽?"顏洛夕蒼白沒有血色的臉毫無避諱的直視顏天榮,讓他想要落荒而逃。

"我說了沒什麽。"顏天榮心虛地敷衍道,住著拐杖走出房門,臨走前還是看了一眼放在桌上沒有動過的飯菜,語氣裏含著命令式的關心,"多多少少吃一點,否則你哪有力氣和我做長久的鬥爭。"

顏洛夕好不容易支撐起來的身子又一次坍塌下去,她幾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看著門在她麵前關上,卻無能為力。

小軒,我好想你……你現在是不是和我想你一樣,在想著我呢?

莫宅。應該是喜慶的氣氛,但是偌大的宅子就算掛上了鮮紅的燈籠也難掩寂寥之氣。作為準新娘的依瞳這幾天都沒有露出過笑臉,而莫哲軒更是一天到晚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也不知道在裏麵搗鼓些什麽。葉末然一向是麵無表情的,特別是在依瞳不開心的時候,他的臉幾乎就像羅刹,誰都不敢惹。倒是許曼顯得非常悠閑,生活照常不變,規律地很。

依瞳不知道莫哲軒和顏洛夕還有聯係,她以為小軒知道事實真相之後會和顏洛夕一刀兩斷,再無瓜葛,畢竟是親兄妹,怎麽能在一起呢?但是卻沒有想到,莫哲軒居然會被許曼洗腦,成為一個為報仇不擇手段的家夥。

後來的依瞳想,要是當時能夠敏感一些,能夠及時阻止莫哲軒的念頭,那麽那場血淋淋的悲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但是畢竟隻是如果,時間不可能倒退,所以發生的事也不可能重新再來一回。

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依瞳卻依舊上班下班,作息時間與以前無異。公司上下都有一些奇怪,明明結婚是很高興的事啊,為什麽,依瞳的臉上卻始終沒有笑容呢?反而帶著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悲傷。

莫哲軒很能感覺到依瞳的不開心,畢竟是感情那麽好的姐弟,怎麽可能沒有察覺。他知道姐姐心裏喜歡的是顏洛辰,可是為什麽要忽然嫁給藍宥言,這一點他始終都想不通。

依瞳的房間是冷色調,和她的氣質如出一轍,恍如海水一般冰冷。牆壁是湖藍,泛著幽幽的冷光。超大的天鵝絨雙人床連被子都是黑色的,優雅而又神秘。床頭上麵懸掛的是梵高的抽象畫,扭曲了空間,顯得非常壓抑。

傍晚,紫紅色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落在床單上,將黑色印染成了淡紅,看上去有一

種莫名的憂傷。依瞳整個人都映照在夕陽裏,她的臉有著難得的嫣紅。隻是秀氣的眉頭緊鎖,褐色的眸有著深不見底的憂傷。

"小姐。"葉末然站在她的身後,語氣波瀾不驚。依瞳這樣子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景象他已經看了四年,那麽落寞的背影也早早地印在了心上,揮之不去。

愛情,有時候就是這麽莫名其妙。正如有歌手唱著:有的人說不清哪裏好,可就是誰都替代不了。依瞳於葉末然,便是這樣奇特的關係。

依瞳回過身,精致的臉上是慘淡的表情,麵對葉末然,她不需要偽裝的笑容:"有事?"

"小姐,你的事我應該是沒有資格多嘴的,隻是……"葉末然鼓起勇氣,好容易說了半句話,便被依瞳打斷。

"既然知道不應該多嘴,就不用說了。"她重新轉過身,麵朝窗口。她大概能夠猜到葉末然想要說什麽,但是這個時候說這些恐怕也於事無補了吧。畢竟小軒的命在藍宥言手上。

"小姐,"葉末然這次破天荒地沒有聽依瞳的話,"突然決定和藍宥言結婚是不是和少爺有關?"他不笨,當初少爺的手術一拖再拖,結果卻在依瞳和藍宥言宣布婚期之後立刻就進行了。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的事?過於巧合那必定是故意的,所以他猜想,藍宥言和這件事絕對脫不了關係。

門外,敲門的手忽然就固定住了。

依瞳聲音淡淡:"末然,你想太多了。"

"小姐,我跟你那麽多年,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藍宥言你以為我會看不出來麽?"葉末然緊追不舍。

依瞳緩緩地轉過頭,眼眸冷淡,重複了一遍:"末然,你想太多了。"

"小姐,其實你愛著的一直都是顏洛辰吧,可是為了少爺能夠順利手術,你寧願和他分手麽?"今天的葉末然似乎很不對勁,平常的他一向沉默寡言,他重視的隻有行動,而沒有語言。

"閉嘴!"依瞳一聲斷喝,褐色的眸便迸發出了怒火,"葉末然,誰給你的膽子敢讓你這麽對我說話?"

依瞳一向很少對葉末然發火,隻要是因為她很清楚他的為人,做事幹淨利落,不多說一句廢話,就算他以前不同意自己做的決定,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多嘴兩次。

葉末然的眸像是被撒上了金粉,恍若麥田下夕陽,美得讓人感到了絕望。"小姐,我隻是擔心你。"

依瞳目光冰冷,像是一陣冷風狠狠地吹進葉末然的心裏:"葉末然,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我的事還輪不到你插嘴。"

葉末然蠕動了幾下嘴唇,最後還是沒有再說話,打開門,走廊上也是空無一人,仿佛剛才在這裏停留的腳步不曾出現過。

其實,葉末然一開始就明白,這一次絕對會惹依瞳生氣,他跟在她身邊這麽長時間,怎麽會連她的脾性都不了解呢?隻是明知無望,他還是想要試一試。就像他的愛情,明知道是一個無底洞,卻始終不肯放手,抱著僅有的一絲希望,戚戚然地待在依瞳的身邊,渴求她為數不多的看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