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靜止,依瞳幾乎可以聽見手指扣在扳指上的聲音,在那一秒,她腦子裏閃過的全是關於顏洛辰的畫麵。他英俊的麵容,深邃的眼眸,迷人的微笑,他嘴唇的觸感,他手心的溫度,還有他身體的溫暖,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秒蜂擁而至,全部湧進依瞳的身體。

原來,她這輩子最放不下的還是顏洛辰;原來,她在死前最想要見的人是顏洛辰。就算再怎自欺欺人都好,她都無法否認,她愛得深恨得深,讓她傷得重的人就是顏洛辰。

千鈞一發之際,大門忽然就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然後是藍宥言低沉而又迷人的嗓音:"依瞳,今天晚上我們有大螃蟹可以吃了……"那歡快的尾音逐漸消失在打開門的一刹那。

藍宥言看見依瞳被人用手槍頂住了額頭,而身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悠閑地坐在沙發上,似乎是掌握生殺大權的閻王。原本寬闊的房間因為十幾個男人的到來而顯得異常擁擠,有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隻是氣壓在藍宥言身邊立刻降為負值,他冷冷地盯著男人,毫不客氣地開口質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男人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原本想要在藍宥言回來之前解決掉依瞳,沒想到他出現地那麽快。果然,做事情不能拖拖拉拉的。

"如你所見,我正打算殺人。"男人從沙發上站起來,麵對藍宥言,無謂地聳聳肩,好像殺人對他來說就像吃飯那麽簡單。

藍宥言一股氣血上湧,又被自己生生地壓下去,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手裏還拿著剛剛買回來的新鮮的螃蟹,那樣子看上去很有喜感。

"你要殺她?"藍宥言的臉好似狂風過境,猙獰地可怕,"你問過我沒有?"

帽簷底下的一直都存在的微笑忽然凍結了一秒,之後立刻垮了下去,男人的聲音從剛才的低沉磁性立刻變得堅硬如鐵:"藍宥言,你是不是弄錯什麽了?我想殺個人還需要經過你批準?"

藍宥言絲毫沒有被嚇到的意思:"你想要殺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但是這個女人,"修長的手指指著依瞳,"你休想動她!她是我的人。"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出口,屋子裏的黑衣人便個個臉色不善,上前剛要教訓一下藍宥言,便被男人揮手製止。

"藍宥言,你明知道依瞳殺手的身邊已經快要瞞不住了,我這麽做,隻是在幫你掃清障礙而已。"

藍宥言冷笑:"哼,到底是為我掃清障礙,還是為你掃清障礙?"

"需要分得那麽清楚麽?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幫你相當於幫自己。"

"D,說話不用那麽好聽,你我都清楚彼此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管今天這件事是不是老大下的命令,你回去帶個口信,依瞳這個女人我保定了。誰都別想動。"

那個叫D的男人終於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張典型的西方人的臉,棱角分明,眼神深邃,隻是左邊的臉頰上有一條蚯蚓一般長的疤痕,看上去應該有一些年份了。依瞳看著他的臉,幾乎都忘記了呼吸。

這麽她作為殺手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看見他的廬山真麵目。D從來不摘帽子,也很少抬頭,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長得什麽

樣。原本以為是一張平凡的大眾臉,或者是難看地可怕,沒想到長得很是英俊,就連那道疤也像是在給他增添男子氣概一樣。

D痞痞地一笑:"藍宥言,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你這樣保護她,遲早會被她害死的。"

"這不是你一直都很渴望的事情麽?"

"我怎麽舍得你死?"D走過去,語氣曖昧,"曾經你可是我最得力的手下,踩著兄弟的屍體往上爬,直到今天,和我平起平坐,你不知道我有多佩服你。"

"我隻是利用我看見的機會而已。"

"那是,否則當初你也不會介紹依瞳這麽好的潛力殺手給我對不對?"

依瞳在聽見這句話之後,身子明顯僵硬了起來。

藍宥言不想再糾纏下去,冷聲指著拿槍的那個人:"你還不把槍給收起來?等著我把你的雙手剁掉麽?"

黑衣人疑問的眼光看著D,沒有得到任何的指示。

"呐,藍宥言,你忘記了一件事,"D的手輕輕搭在藍宥言的肩上,語氣輕柔地很不尋常,"我這個人最討厭有人在我麵前裝威風了。"

D朝拿槍的男子使了一個眼色,男子剛想開槍,電光火石之間,藍宥言就已經掏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抵住了D的喉嚨:"我跟在你身邊時間也不短,難道你想要幹什麽我會看不出來麽?"他淩冽的眼掃過那些黑衣人,聲音不怒自威,"把依瞳放了,否則我就割破你們老大的喉嚨!"

依瞳被眼前的場景弄得有些懵,她的身體也被人扯過去,箍在一個胳膊後麵,太陽穴上頂著涼涼的槍口。她的思維完全已經停止了運動,滿腦子就隻剩下剛才D的一句話,原來,D會找上她完全是因為藍宥言的關係,是藍宥言將她推上了殺手這條路……到底,她是應該感謝還是應該憎恨?

雙方還在對峙。

"D,叫你的手下把依瞳放了!"藍宥言的聲音猶如地獄來的使者,每個字都會讓人的心下沉一分。

"我的命在你手上,要是我手下把人放了,我怎麽辦?你先把我放了。"D的口氣聽不出一點眼下正處於危險的意思,反而很是鎮定。

"你明知道我不相信你。"

"那你又憑什麽以為我會相信你?"

"把人放了!"藍宥言心下一狠,刀子嵌進肌膚,D的眉毛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藍宥言,你這麽做要是傳到老大的耳朵裏,你覺得你還能活麽?"D在這樣的情況下一點都不感覺到慌亂,反正震驚地仿佛架在自己脖子上隨時隨地就能要他命的並不是一把刀,而是一顆糖似的。

"是你先挑釁的,D。"藍宥言冷冷的反駁,"別以為我不敢殺你,要是把我惹急了,你應該知道是什麽後果。"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麽?"D的語氣有一點困惑,"而且還是一個殘花敗柳。"

依瞳的臉色一瞬間蒼白,仿佛血液都被抽幹了似的。

"住嘴!"藍宥言的手一用力,D的脖頸上就多了一道血痕,那些手下心下著急,麵麵相覷,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們一向聽慣了D的命令,從來都不曾自己拿過主意,因此也顯得很是木訥

時間一分分地流逝,藍宥言架著D,與十幾個黑衣男人形成對峙的局麵。藍宥言心裏很清楚,這場仗他必輸無疑,D很明顯就是有備而來的,否則他不可能帶那麽多保鏢。他要依瞳死,那麽她就一定得死。這是他做人的準則。

"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放過依瞳?"藍宥言終於忍不住首先開口,這樣的情況下隻能談條件,否則,不僅依瞳會死,他也逃不了。

D似乎一直都在等這麽一句話,他的嘴角浮現出詭計得逞的笑容。"藍宥言,你知道當時這麽多手下中,為什麽我最看重的是你麽?"

藍宥言沉默,並不想回答。

"因為你夠聰明,"D料到了藍宥言不會回答,於是自己接上了話茬,"一般人在這種時候都會選擇玉石俱焚,但是你卻很冷靜地跟我談條件,真不愧是跟過我的人。"

"夠了,我隻想要聽見條件。"藍宥言打斷D,語氣很硬。

"抱歉,我沒有空想有什麽可以讓你做的,要不你自己慢慢想吧,想到我滿意為止。"

還是沉默,這種局麵下的安靜就像置身於太平間一樣,每一個空氣分子都從毛孔鑽進肌膚,遊走在全身的神經和血管裏。

依瞳因為被人用槍指著,根本動彈不得。要是以前的她或許可以反抗,可是現在的她和一個廢人沒什麽兩樣,而唯一保護她的人,末然已經死了。

藍宥言在初秋的天氣裏,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不敢確定D的心裏到底在盤算著什麽。他做事狠絕毒辣,從來不顧及是不是自己人,這一點藍宥言很清楚。所以這個時候,他隻要走錯一步,那麽他和依瞳就都活不了。

良久,藍宥言的聲音有點輕,聽上去無奈而又不是很肯定:"我答應你上次提的事情。我幫你。"

D聞言,用手拿開了抵在他脖子上的刀,心情很不錯的樣子:"還是你最了解我的心意了,要是早答應不就好了,何必把場麵搞得這麽僵是不是?"他朝自己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個手下便放下槍,退後了幾步。

依瞳緊張的身體終於在那一刻得到放鬆,她不著痕跡地舒了一口氣。她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從生死一線上存活下來,她隻知道,每一次死裏逃生,她所能做的就隻是呼一口氣而已。

D和他的一班手下離開了別墅,隻剩下依瞳和藍宥言兩個人。刀子從藍宥言的手上滑落,銳利的刀麵上還沾著點點的血跡,是剛才劃破D脖子時候沾上的。

他攬住呆滯的依瞳,眼神關切:"依瞳,你沒事吧?"

依瞳有些迷茫地看著他,開口問道:"是你讓D找我當殺手的?"

藍宥言一怔,知道這件事瞞不住了,他重重地點頭:"是。"

"為什麽?"

"當時我需要有一個機會往上爬,我沒有選擇。"

"你沒有選擇就能利用我麽?"一句話點燃了依瞳全部的怒氣,"藍宥言,你毀了我的生活!你讓我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你害得我的手腳全部被廢了!現在你說你沒有選擇就算了麽?"歇斯底裏的吼聲從依瞳的身體發出來,連她自己都訝異於這種驚人的爆發力。

(本章完)